第66章 徹底和他斷絕關係
李覃仰起臉,看著宋詣。
她從沒想過,一貫溫潤如玉的宋詣會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冷著臉睥睨著她,叫她跪下。
李家幾代人位極人臣,養出來的子女自然一身傲骨。她抓緊了手裡的帕子,竭力維持著體面的姿態,試圖挽回這句命令,「陛下,齊國子臣,可以想向您下跪,卻沒有義務跪異國皇室。」
少女雙手交疊舉在眉前,盈盈躬身。
其餘的少女們微微一愣,卻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她們從前也是針對欺負枝枝的一員,若是宋詣也波及到她們,難道她們也要去跪一個異族人?即便對方是異國的公主,對於她們來說,也是難以言說的羞恥。
所有人都惶恐起來,惴惴不安地看著宋詣。
偏宋詣垂著眼,唇邊笑意冷淡,「朕倒是忘了,寧國公倒還在朝中並未虢爵,也忝列在朝野中。」他摩挲著手裡金絲楠木的手杖,眼底藏著陰影,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那邊虢奪爵位,貶為庶人,三族之內擇日流放嶺南。」
他仍是笑吟吟君子如玉的模樣,只是眼底眉梢處處是冷漠,叫人不敢直視。
原本便惴惴不安的貴族少女們垂下眼,恨不得立刻離開。可偏偏又唯恐被宋詣注意到,只能如坐針氈地埋著頭,不敢多喘一口氣。
枝枝原本是不想摻和的,可她還是忍不住好奇地看了一眼李覃。
記憶里的李三娘光風霽月,傲骨天成。無論怎麼說,枝枝都想象不出來這樣驕傲的人此刻是什麼神情。
她甫一抬眼,便撞到了李覃仰望她的目光。李覃眼底迸出一點難以察覺的難堪,似乎下意識想要避開,最終卻咬住蒼白單薄的下唇,皺起揚起的黛眉。
「長公主殿下,我向您道歉。」李覃跪在地上,天然失去了氣勢,脊骨往前弓起俯首跪在地上,額頭磕在木質的地板上,聲音沉悶,「要打要殺,如何解氣我都不會吭聲,但求長公主殿下放過我的家人。」
枝枝的裙擺被李覃抓著,她便不好推開。
「我心胸狹隘,做不到不連累旁人。」枝枝唇角扯了扯,指尖拂掉袖子上的褶皺,「你當初殺碧桃時,我也想和你說,有什麼事情沖著我來。」
枝枝的嗓音有些澀,她想起雪地上大片的鮮血。
碧桃就死在她眼前,那隻慘白僵硬的手至今都在她的夢裡浮現,枝枝無數次在夢裡撲過去,想要搖一搖睡過去的碧桃,把她喚醒過來。
可是碧桃確確實實死了,死得輕而易舉,她甚至連去想辦法挽救都沒能來得及。
枝枝彎下腰來,捏著李覃下頜的手收緊時,骨骼發出脆生生的響,直直看到李覃眼睛里,「可我來不及說,你們甚至沒有人來聽一聽我的哀求。」
李覃被卡住了咽喉,掙扎著要說話,卻說不出來。
「李家人該如何,與我不相干。」枝枝眼睫顫了一下子,不去理會李覃。
李覃眼底浮現哀色,看了宋詣一眼,不管不顧地撲上去想要拉枝枝的衣襟。黃鸝卻先一步一把推開李覃,毫不客氣地一巴掌甩到李覃臉上。
這一巴掌脆生清亮,李覃蒼白的臉上霎時浮現鮮紅的巴掌印。
枝枝起身,右手下意識摩挲腰間匕首。
她思考了片刻,作為黎國的長公主,若是當真殺了李覃,難免會導致兩國的臣子彈劾。一個李覃,並不配讓她來傷害兩國之間的利益。
其餘人瞧見枝枝沉默下來,忍不住趁機偷瞧李覃。
一身素衣的李覃髮絲凌亂,額頭上有磕出來的血痕,頭上的白玉簪掉了一支在地上,摔得粉碎。她慘白的臉上半點血色都沒有,就越發襯得那個巴掌印格外顯眼,□□裸的羞辱般烙在她身上。
可一貫傲慢的李覃甚至不能發怒,只能被迫乖順地跪在地上,蜷縮起來的十指滲出淋漓鮮血。
「將她帶下去。」宋詣道。
他的目光絲毫沒有落在李覃身上,眼尾一乜圍觀的貴族少女們,饒是面色平平,也叫人諸人心內一顫。
宋詣看向樓下,嗓音平和,「至於其他的人,說了幾句不該說的,便……」青年溫潤如春山淡墨般的眉微皺,漆黑的瞳仁天生帶著冷意,「家中父兄削幾級官爵便是。」
樓梯下走出幾個金甲玄衣的沉默禁衛,竟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便圍在了外頭。
先前口不擇言的少女們幾乎立刻跪下,還來不及開口,宋詣便淺笑道:「若是求情,說幾句,便再多削幾級。」
在一片緘默中,宋詣拄著手杖,緩步離去。
其餘的人看枝枝猶如看瘟神,幾乎立刻便躲開了。枝枝一個人立在樓上,沉默了一會兒,側目看了樓外的天空一眼,見煙花已經漸漸黯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