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唔……再抱緊一點。】◎
窗戶_腳caramel燙_開著巴掌大的縫,昏黃的燈光蹭著這道空揮灑窗外空間。
樹枝借著光落下影影綽綽的印子。
雲徠微微垂著頭,餘光瞥見同樣承了光的衣袍,方才救治趙聿時因忍耐心魔而咬破的唇微微動了幾下。
他知道自己衣袍下的皮膚……
是滾燙的,粉色的。
密密麻麻的癢意在膚下啃噬,像士氣高漲的軍隊,囂張地揮著旗,時刻就要破了那層皮衝出來。
雲徠很想按一下。
只是按一下。
但那個動作無法緩解他渴求觸碰甚至是愛.撫的需求。
心魔就是一頭貪婪的凶獸。
一月前,心魔第一次發作時,他沒忍住,任不受控的雙臂緊抱著自己,手指按壓著臂膀處皮膚,沉浸在手指與肌膚相觸碰的感受中,意圖緩解癢意,卻只得到愈加深的渴望。
第二次,他神智恍惚之時,咬破了手腕處的皮膚,血染了衣袍。但好歹是依靠疼痛感熬過去了。
第三次。他將自己浸泡在寒池中,終於忍住了。
他不願作心魔的奴隸。他絕不讓它控制自己。
但是今天……他在將手搭在徒弟脖頸處時,便做好了心魔發作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心魔發作起來比以往更兇猛、更難以抵抗。許是因為他耗盡了靈力罷……
心魔發作時,他試著忍耐過。
他是劍修,還曾是無情道修士,他的心性應該是堅韌的。而且他此時還面臨著救治唯一的徒弟。他應該能也必須要忍住的。
但是他沒有。
反而還觸碰了……
那個名字剛鑽入雲徠腦海便如火炬,灼燒著他的羞恥心與理智。
趙聿是他的徒弟,他怎麼可以,怎麼能!
……
雲徠側著頭一言不發時,趙聿望著他,也沉默著。
他覺得一切都不對勁。
卻不知從哪一瞬間開始不對勁的。
他心裡是一團亂麻,仔細理了一會兒,才發覺麻線源頭正是那突兀闖入識海的聲音與師尊的動作。
那會兒碰他的,跌入他懷裡的,是師尊。
那麼,伴隨這些動作在他識海響起的話語……
正思索著,師尊斥責自身的聲音突兀地闖進趙聿識海。
【雲徠你真是……恬不知恥!】
【竟然對他做出那樣的事】
【你、你……怎麼可以】
趙聿如夢初醒,才發覺自聽到師尊親口說了「醒了」二字后,他們兩人便未曾言語,甚至連對視也無,就這麼一坐一躺各自待著。
他那時也清楚地聽到像此時聽到的這句一樣,師尊斥責自身「不知羞恥」的話語,感受過那句話里的委屈與倉皇。
可他那時心亂得很,竟略過了師尊的心聲,轉去沉思了。
但現在,他無比確定那聲音就是屬於師尊。只有真正的師尊才會因為那些其實並不過分的動作而羞愧、自責到此。
師尊對自身要求極高,也是極看重禮儀的。而且師尊還是無情道修士,這樣平常的觸碰,在師尊心裡也許已經過分得不行。
但魘魔幻化的師尊不會這樣想,任何幻象中的都不會。
趙聿已然明了。
不知為何,師尊在他「昏迷」時碰了自己脖頸,還跌倒在他懷中,因此十分自責、羞愧。
他手指微動,不能再讓師尊這般羞惱下去了。
其實,類似這樣的觸碰,在相熟關係中很是正常。他年幼時,師尊也曾抱過他的。師尊不必要為此愧疚。
趙聿定了定神,想抬手去抓師尊的袖袍,告訴他,他沒錯。他也並不在意這些觸碰,他沒有生氣。
師尊仍然是那個仙風道骨的師尊,不是什麼不知羞恥的狂徒。
但手臂像是被誰一寸寸打斷又接上似的,甫一行動便疼痛難忍。
他沒料到會是這樣,一時間竟未能提起來。但好在他下意識忍住未爆出痛呼,甚至神色都未曾變過。
手臂動作只得僵著,但趙聿嘴巴卻是行動自如的:「師尊……」
但一開口,他才發現自己聲音已低啞得不成樣子,若不仔細,完全聽不見。
不過這個音量,師尊這樣的修為的修士肯定是聽得清的。
只是,師尊一點反應也無……趙聿眉目微斂,想來師尊應該還沉浸在自責中,所以沒有注意到他。
趙聿心中愈加急切。師尊修的無情道須得情緒平靜才好,現在這般,於修鍊無益,甚至可能造成心境不穩、修為阻塞。
手臂終於因他心神驅動能夠稍微挪動。他一把抓住了雲徠的手腕,卻飛快地被對方甩開。
雲徠沒回頭看他,只是迅速將手腕藏在袖袍之下,緊咬唇瓣,使得那才合攏的傷口裂開,溢出點滴血來,染紅了他的唇。
他頭垂得更低了,脆弱纖細的脖頸瞬間布滿細細密密的汗滴。晶瑩的,在光下顯得特別易碎。
那股才稍微安靜一會兒的癢意瞬間捲土重來,甚至氣勢更甚。
【好難過……】
【再碰碰他……不、不行!】
彷彿裹著春雨般濕潤的字句鑽進趙聿識海,他焦急地看著雲徠好像輕輕一觸便要破碎的佝僂著的身形。
「師尊!」
他用沙啞的嗓音喚著,眼見雲徠雙眸緊閉裸.露在外的肌膚紅得好像發熱,「你究竟是……」怎麼了?
他話還沒說完,忽見師尊身形搖晃,像是支撐不住似的往床外倒。
趙聿心神一震,竟瞬間克服了四肢的不適,坐直身子,一把將師尊拉住。兩人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趙聿識海內蹦入屬於雲徠的滿足喟嘆。
還有——
【終於……】
【再、再近一點】
趙聿一怔,忽感師尊身體往自己這方靠得近了些,近乎是嵌在了他懷裡。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借著師尊現在的姿勢,伸手圈著師尊瘦弱顫抖的肩臂,將他摟抱著。
兩人姿勢親密,趙聿只要低頭,就能瞧見師尊汗濕的鬢角與沾了汗珠而變得格外嬌艷的紅痣。
他一直知道師尊眼尾有顆紅痣,但未曾距離這樣近地去瞧。
那紅痣紅得像雪后紅梅,嬌嬌怯怯。
師尊的唇也紅得緊,飽滿的,卻被緊咬著。
莫名的,他很想抬手去碰一碰。好歹……好歹讓師尊停止傷害自己的舉動吧。
但還沒來得及動作時又聽到一聲摻雜滿足意味的喟嘆:
【唔,臉也好想……摸摸罷】
趙聿沒想到師尊心裡念著讓他摸臉,嘴角不自覺勾起,心道,那便從那紅唇開始罷。
他忍著疼抬起手輕輕按壓師尊緊閉著的唇瓣,啞聲哄道:「師尊,別咬著,會疼。」
那殷紅飽滿的唇卻兀自在他指尖蹭了蹭,未發出一點聲音,不像其主人心裡那麼活躍,時而念著一串「不」字,時而又道「再近些」。
趙聿聽著識海里的聲音,無奈搖頭,師尊若是想要,便直說罷,左右只是一些觸碰而已。何苦一直咬著唇呢?
若非他能聽見心聲,怎麼能滿足師尊這小小要求呢?
他想再開口哄哄,忽然瞧見師尊用那雙不知何時變得濕漉漉的眸子瞧他,但只是一瞬,便匆匆移開,原還抵在他胸前的手掙動起來。
越來越急切的「不」字在趙聿識海中回蕩,他神色一怔,緊抱著師尊的雙臂一松,下一瞬,懷裡便空了。
雲徠掙開了趙聿的懷抱,身形搖晃著離開床畔,踉蹌幾步后定住,瘦削單薄的身體支立著。
趙聿瞧著他背影,困惑又心疼。
師尊明明需要他的擁抱,卻因為一些情緒而不願意正視,反而避開。
那是聖潔禁慾如皎月的雲徠啊,強大、自律,一劍可劈山盪海的修士。
趙聿何曾見過他這樣無助的模樣。
他向外伸著手,想下床去哄哄師尊,卻發現自己雙腿僵直完全無法彎曲。
他只能望著雲徠的背影,低聲呼喚:「師尊,無礙的。過來罷。」
雲徠背對著他,雙眸緊閉著,回想方才那幾欲失去自我的感覺心中慌張不已。
他剛剛竟然……
【實在是……不知羞恥!】
趙聿聽見那心聲,下意識喚道:「師尊!」
聲音終於沒那麼沙啞,卻也不高。
雲徠聽見他的聲音不由身形一顫,深深的羞恥感敲擊著他的心扉。
他頹敗地垂著頭,隨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佯裝鎮定地理了衣襟正了發冠,不顧趙聿的挽留,徑自朝外走去。
他不能再留在這裡了。
他已經受心魔操控做出了那般……不知羞恥的事,若是再留,以他現在靈力全無的情況,不知會被心魔控制著做出什麼來。
而且趙聿醒來那一刻,續脈接骨已成,接下來的,托冬凌再看看便可。
而且現在趙聿那麼有生氣,應該已經大好,不必擔憂。
步履不穩卻匆匆地繞過屏風,雲徠以為會瞧見冬凌與祁寒,卻只看到支著下巴打盹的戚白雨。
冬凌仙子與師兄均不在,倒是師兄的徒弟在。
雲徠沉默一瞬,喚道:「戚白雨。」
那人沒應,還發出歡快的鼾聲。
雲徠:「。」
他閉了閉眼,正欲喚第二聲時,冬凌回來了。
「你出來了?」
冬凌快步靠近,到離雲徠一步之遠的地方停下。
她瞥了戚白雨一眼,不著痕迹地皺眉,才看向雲徠,解釋道:
「長老會那邊有事,要掌門前去處理。我安置在偏房一位病人忽發急症,是以也不得不……我們安排了弟子守著,卻不料他……」
她連看了戚白雨三眼,話不言而明。
雲徠:「無礙。」
他不在意這些,他此時還站在這兒只是為了安排趙聿後期療養。
他忍著心中鼓脹成球馬上要將理智吞吃乾淨的渴望,努力從牙關擠出了話語:「續脈接骨已成,之後便托仙子看顧。」
冬凌還沒來得及回他的話,便被他汗淋淋的額頭與顫抖的肩膀吸引住心神,急急發問:「你可是……發作了?」
雲徠抿了抿唇,勉強忍下四肢百骸對愛.撫的需求,一如往昔般冷著臉,語調也清清冷冷:
「靈力消耗過度罷了。」
冬凌狐疑地看著他,剛要說為他診脈卻忽然聽到屏風內側一陣踢踏聲,想起屋內還有個病人,匆匆甩下一句「別走,等我出來!」便進了屋。
戚白雨被吵醒了,打著哈欠睜眼,瞧見一道匆匆離去的身影,茫然抓頭,這個背影好熟悉啊……
思索一圈,他猛地拍打額頭一下,自言自語道:「是師叔的嘛!」
雲徠急匆匆地離開屋子,想要趕緊下山回寒池洞去。
他感覺自己快要被燒著了,急需冷靜。
以前心魔發作時他都是一個人待著的,心中再想觸碰他人也沒有法子。
今日心魔發作很兇猛,瞬間便吞噬了他的理智,叫他沒忍住蹭了蹭趙聿。
那一蹭卻是不得了的。
一種奇異的滿足感瞬間湧上他心頭,蠱惑著他想要更多。
以至於最終一面掙扎一面墮落,放任自己去觸碰因昏迷著而無法拒絕自己的趙聿。
……
渴求被滿足過,就想要更多。
如果欲.望能化作實體,必是可以遮天蔽日的一張黑袍,龐大,壓迫力十足,裹挾得雲徠喘不過氣來。
他感覺自己走一步,遠離給過他滿足感的趙聿一點,呼吸便困難一分。
他腳步踉蹌,脊背卻挺直,雙眼目視前方,沉默地壓抑、反抗著那種感覺。
若非他靈力枯竭,無法御劍掐訣,只得步行,他現在已經回到了寒池。
只要到了寒池……他相信自己定能如以往一樣,靠著那些冰冷與靈氣抵抗心魔。
一定能的。
雲徠咬牙往前邁步,但突如其來的熱潮席捲他的五官九竅。
本就不平靜的識海翻滾著愈加劇烈的浪潮。
熱浪蒙了他的心也蒙了他的眼。
雙眸鎖定的前路忽然變得歪歪扭扭……
被冷風吹散的粉色再次悄悄爬上他脖頸、雙頰、眼尾。
他身形晃了晃,終是支撐不住,將要倒下去。
就這樣倒下去的話……
或許會弄散髮髻,弄髒衣袍罷。
雲徠莫名地想著。
思緒漸漸渙散,耳孔卻忽然捕捉到一道呼喚著他的熟悉的男聲。
他神思掙扎了一瞬,但脆弱的身體與意識還是抵不過一陣又一陣的熱潮,終是合上雙眼,身形跌落。
但就在他的身體將要觸及地面的那一瞬間,一個人影倏然靠近,將他接入懷中。
不過他似乎砸傷了那人,弄得那人悶哼一聲,吐露的灼.熱氣息漫上他耳垂。
意識完全消失前,雲徠似乎感覺還有一些濕潤的東西沾上了他的耳畔與側頰,不是喘.息而是某種液體。
但那點感覺很輕微,比不上身體因為有懷抱接觸而瀰漫濃烈的喜悅。
他眼睫微微顫動,雙手無意識地緊握身後人的衣袍。
【唔……】
【再抱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