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他是雲徠的徒弟,今生也只會有他一個師尊。◎
趙聿再次一反常態,不顧師者為尊的規矩,主動打斷了祁寒的話:「上一次試仙弟子本應參加,只因……」
他適時地隱去緣由,但祁寒很清楚。
三年前,趙聿修為、年紀都夠試仙資格,只是聽他安排去只他這個階段能去的秘境尋仙草去了。
也就是說,是祁寒耽擱了趙聿的試仙。
而試仙是每隔三年舉行一次,年紀修為都有要求。趙聿資質高,修為進步飛速,已經錯過一次合適的,這次再不去,再等三年,說不定……
祁寒黑著臉,若他有鬍子,肯定已經被這對師徒氣掉了。
他抬手指指趙聿又轉身欲指雲徠,卻在半道就收回了手,氣悶半天,只憋出一句:「好!你們好得很!」
趙聿身形一頓,待祁寒氣得來回走時,才緩緩補充完未竟話語:「是以,此次不便再缺席。」
祁寒:「!」
他還不知道嗎!這小子竟然明著再說一次,這不是擺明了針對他么!
他重重甩袖:「去,都去。」
雲徠微微抿唇,神色淡淡的,語調冰冷:「不去。」
祁寒瞬間瞪向他:「你必須去!這次見山門就由你帶隊。雲徠,你入宗門這些年,可曾為宗門做過什麼事?」
「你要我……」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趙聿一眼,又道,「我可以答應你。但你必須為宗門做夠了事……不多,修夠外門弟子得進內門所需工分即可。」
雲徠眉頭微蹙。
趙聿也是神色一凝。他不知師尊與祁寒打什麼啞謎。為何祁寒一定要師尊參與試仙會?
聽兩人言語,似乎師尊與祁寒要達成什麼約定……
他不著痕迹地來回打量師尊與祁寒的神色,卻只見一個臉色黑沉、一個神色冷凝,旁的什麼也看不出。
「如何?」
祁寒往雲徠處靠近一步,「我叫你做的每一件事都計好分,你完成了,便加上。」
「何時齊了,我便何時應你要求。」
雲徠直直地看著他,沉默半晌,只略一點頭,便拂袖召了寶劍御劍離去。背影匆匆。
祁寒未料他走得這樣快,還愣了一瞬。回過神來瞧見趙聿神色同樣訝異,仔細瞧瞧,還有些許傷心,他心情莫名好了些,勾起唇角:「看什麼呢?」
趙聿收回視線,沉默不語。
「怎麼,剛剛不還牙尖嘴利?」
趙聿微微垂頭:「弟子不敢。」
祁寒冷哼一聲,心道,你怎麼不敢,你敢得很!他倒是沒想到平日那般穩重可親的親傳弟子一代翹楚,竟還有這樣一面。
不過趙聿有多少面都與他無關,他只要管好一件事便是。
「趙聿。你師尊修的什麼道,你可知?」
「無情道。」
「何為無情?」
「……」
趙聿難得啞然。
祁寒呵笑一聲,道:「任何情感對他而言,都是拖累。無論同門情誼或是師徒情。他現在的修為,也該準備衝擊渡劫了。」
「今後,你便注意少去打擾雲徠,修鍊上有何疑問,問我或是莫問便是。」
莫問為祁寒首席弟子,是莫笑族叔,天資不比趙聿高,但入門時間久,修為倒高他一截。
聽得此言,趙聿只覺刺耳。
師尊是什麼道,他一直都知。自懂事以來,他未曾有一日主動纏著師尊,只是偶爾尋機會問問修鍊的事。
如今歷練歸來,這一件事也要被奪去了么?
祁寒並不關心他心中所想。他惦念的只有幾乎算是長輩託孤留下的小師弟雲徠。
他用試仙會與工分留下雲徠,目的當然不是要他為門派做事,而是督促著他,讓他另擇一道,放棄無情道同時也放棄趙聿。
雲徠心魔估計就是因趙聿而起,無論如何,兩人都不適宜結為道侶。
眼見兩人似乎都沒太多單獨相處的時間,雲徠都能因為深戀趙聿而破道,要是兩人成為道侶,他的小師弟還不被趙聿欺負死?
祁寒雖然不通情愛,但也曉得一件事。
世間情愛總是痴情人傷得最深。於他們修仙者更是如此。最好也是最合適的道侶關係是志同意合但相敬如賓。
修仙者一旦用情至深,無論是不是無情道修者都易走火入魔。
雲徠已經因為趙聿生了心魔,祁寒怎麼放心再任他靠近趙聿?
但他勸不動雲徠,便只能勸趙聿。
祁寒瞧趙聿面色沉沉且一言不發,便知他心裡是不願的,甚至連表面敷衍也不肯。
若不是他仔細瞧了趙聿看向雲徠的視線中沒有情意,且趙聿對雲徠破道的事一無所知,平日趙聿待雲徠也是極為尊敬的,他都忍不住懷疑趙聿也對雲徠有情了。
不過幸好無情,給了他拆的機會。
若是兩人情根深重,拆起來少不得麻煩。
「你聽見了么?聽見回話!」
趙聿微微躬身:「弟子……是師尊的親傳弟子,這話,弟子聽師尊的。」
祁寒:「……」
他閉了閉眼,忍住內心翻滾的怒氣,直接傳音給莫問,『速來偏殿!』
又對趙聿道:「今後你便跟著莫問罷!」
趙聿猛地抬頭,未料祁寒竟然一點商量都不容許了,直接定了他今後的路。
他是雲徠的徒弟,今生也只會有他一個師尊。
他不能這樣平白地就失了這段師徒關係。
「哼。」祁寒心想,自己奈何不了雲徠,還奈何不了趙聿么?
「趙聿,你是雲徠徒弟,但更是見山門門人。」
趙聿正要說些什麼反駁,忽聽得莫問聲音:「拜見師尊。」
側首,一著灰色長袍面白卻留著黑須的男子出現在殿門。
趙聿神色微動,心知祁寒是鐵了心要斷掉他與雲徠的師徒關係。
卻不知……
此事師尊知不知曉。
或許,這正是師尊托祁寒做的么?
他重傷歸來,師尊既已出關卻未曾去看他。方才偏殿相見,師尊比往日更為冷漠,似是避著他的。
難道……
不。有一事實在對不上。
趙聿眼見祁寒注意力落在了莫問身上,趁著這時飛速撂了句「弟子告退」便取了寶劍奔向雪峰。
寒池洞的禁制是被人破開的。他得弄清楚,為什麼。
***
雲徠離開得很匆忙。
因為身處偏殿時,他隱隱約約感覺心間突然生了把火,燎著他心尖燒。
這種感覺與心魔發作之時並非全然一致。
心魔發作帶給他最大的感受是失控。
但是這個……
他卻還是能控制的。
只是他憂心任其發展下去會引發真正的心魔,便急急離開回到寒池洞中。
一折返,他便在洞內察覺到第二人氣息。
能尋到這兒並進來的,除他外僅有一人——趙聿。
他尋到了這兒,必會發現禁制異常,也有可能得知他離開後去了理事堂。
雲徠當時正沉在寒池內淬鍊筋脈,忽然心感趙聿性命恐有危險,想也未想便強行破關去理事堂尋趙聿命燈。
卻見命燈無異。
他疑心是有什麼隔了趙聿與命燈之間的聯繫才會讓命燈一點異常都無。
但無論如何,雲徠已決心去尋趙聿回來。
不過……
被得知他突然出關的交醣團隊獨珈為您蒸禮祁寒攔了下來。
祁寒說那預感可能與他心魔有關,是心魔給他帶來的幻覺。
雲徠只告訴祁寒自己道破心魔生,卻未曾告知心魔發作時是何模樣、感受。祁寒有這樣的猜想,他卻沒有。
若是心魔給他的只是幻覺,他倒輕鬆許多。但……
雲徠堅持要出門去尋。祁寒卻直接設下禁制將他攔在理事閣,說自己替他尋。
祁寒實力與他不相上下,又長於禁制、結界一道。他設下的,縱是雲徠這樣的修為,也很難破開。
於是他只得原地等著,卻等來了命燈突然變得虛弱異常的不利情況。這表明,趙聿命懸一線。
他不願再枯等,強行破了禁制,行至山門遇見祁寒,也才知,趙聿與噬天、魘魔決鬥,受了重傷。
……
既然趙聿可能得知他去過理事堂,只要前去問問,便可能知曉——
他是為命燈去的。
雲徠思及此,清冷的臉上難得出現懊惱情緒。
趙聿甚至可能已經明了,不然方才千秋峰相見時,神色怎會那般奇怪?
若趙聿知道,那他刻意消去他記憶這件事,便反常至極。
雲徠心緒繁雜,心間因寒池冰涼之氣而淡了許多的火焰復熱烈起來。
雜亂得讓他忽然覺得手癢,想好好舞一次劍。
念頭一起便一發不可收拾,但正待他要取劍之時,一股熟悉的氣息逼近。
雲徠眉頭緊鎖,他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竟思維發散成這般,且待人進了寒池洞碰觸他禁制,他才有感。
他這是怎麼了?
「師尊,弟子趙聿求見。」
雲徠正待深思,忽聽趙聿聲音,靈台卻莫名清明許多。
好像……
他意識自己不對勁,也是待趙聿靠近之時。
他忽地攥緊了手,眉頭緊鎖,怎會如此?
趙聿的靠近、聲音,竟比清心的寒池、靜神的冰魄散還管用么?
他佩著冰魄散又身處寒池旁,心亂如麻。待趙聿出現,卻突然意識到異常。
這……?
「師尊,您真不願見我?」
趙聿聲音又響起了,已完全沒了少時的清朗,而變得成熟且低沉。
雲徠抬眸看向洞口,神色猶豫。
他此時不願與趙聿相見,更不願與他單獨共處一室……
他對趙聿做過那樣有為師者身份的事。他有何顏面……
方才在偏殿是迫不得已,現在他可以避開的。
但——
天不遂人願。
雲徠神識一動,忽覺祁寒到來,在其身側,還有莫問。
那兩人到了之後,趙聿忽然高聲喚道:「師尊,您果真要將我逐出師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