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今日,他只能違抗師命了。◎
祁寒腳還沒站穩就聽趙聿說那逐出師門的話,心神一震,這話要是真傳進雲徠耳朵里,那……
他怒從心中起,恨不得掏法寶出來與趙聿戰一場。
但他的念頭在見到雲徠清冷的身影后瞬間消散,一絲心虛縈繞心頭。
他決定先發制人:「師弟……」
然而趙聿比他更快:「師尊,掌門師尊說您要斷了我與您的師徒關係。」
祁寒:?
他有說過是雲徠的意思嗎?
雲徠凝眉:「怎會?」
為避免趙聿說出更多不利的話,祁寒趕緊把沒說完的話補上:「師弟啊。我只是憂心你的身體,讓他少來找你罷了。至於斷絕師徒關係,是沒有的事。」
雲徠卻沒完全信。他好歹與祁寒相處多年,知道對方偶有奇怪行為。比如莫名篤定他是因心悅趙聿而破道。
是以聽得祁寒的話,他下意識便看向向來穩重的徒弟,問:「是這般么?」
趙聿:「是。」
祁寒本來擔心他亂說話的心終於踏實了,準備再與雲徠仔細解釋解釋卻忽然聽見那趙聿說:
「掌門師尊只說師尊修得無情道,不應有我的存在。」
趙聿拱手:「弟子知錯,望師尊責罰。」
雲徠飛速地瞥了眼啞口無言的祁寒,往前欲將趙聿扶起卻忽地定住腳步,隔了些距離,冷聲問道:「你有何錯?」
趙聿微微抬首看他,神情無比真摯:「弟子本是一條爛命,得師尊所救,又得師尊青眼,才入了仙門,有了今天。」
「弟子卻恩將仇報。此為大錯。」
雲徠眉蹙得越發緊了:「恩將仇報?」
他沒聽明白,祁寒卻清楚極了。趙聿這不就是暗示他用無情道一事要挾他不再去找雲徠不合理么!
無情道作為一大道,能傳承至今必定不是單靠口耳或是書冊。修了無情道便不能收徒、不能拜師,是無稽之談。
師徒情是情,卻也不是能動搖修者根本的情。
修鍊到雲徠這個地步的修士,渡劫飛升之時,除非深刻至骨的情,尋常情意化的雷劫根本傷不了他。
祁寒說的那些話不過是個幌子。如今卻被趙聿利用了去。
他狠狠地剮了趙聿一眼,轉向雲徠欲解釋些什麼卻見莫問沖他搖了搖頭。
下一瞬,一道傳音到他耳邊,是莫問的聲音:『這是師叔與趙師弟的私事。師尊,我們不便打攪。』
祁寒在氣頭上,不免遷怒:『你知道什麼!』
注意力又轉向雲徠、趙聿二人。卻見趙聿一言不發,只怔怔地看著雲徠。
祁寒總覺得這人在打什麼壞主意。
果然,下一瞬,那人以無比悲傷痛苦的聲音說道:「弟子不該拜入師尊門下。否則也不會誤了師尊修鍊。弟子知錯!若師尊要與弟子斷了關係,弟子……」
祁寒聽得頭皮都要炸開了,還見趙聿竟然紅了眼眶,十分艱難地說道:「弟子願……自請……」
祁寒整個人都震驚了。
好一招以退為進!
他愣愣轉身看向雲徠,果然見他那清冷出塵似乎什麼事都不在乎的小師弟一臉不忍。
而且在趙聿話還沒說完之時,便大步向前將人扶了起來,並說道:「我……早已破道。」
祁寒:……
祁寒已經氣不起來了。
要是下一瞬雲徠直接當著他的面和趙聿表露心跡,他也不奇怪了。
他心累地看向莫問,見對方一臉震驚忽然想起,雲徠破道這事只有他和冬凌兩人知道!
莫問對上師尊視線,匆匆傳音:『我什麼都沒聽到!師尊,我們還是走吧!這些私事我們不便插手的。』
祁寒瞧著雲徠一臉淡然的樣子,磨磨后槽牙,拋下一句『勿亂來』的傳音,眼不見心不煩地走了。
……
趙聿手指輕輕覆上手臂,似乎還能感受師尊觸碰自己時的感覺。雖然隔著衣袍觸感不太真切,但他卻莫名在意。似乎自己曾感受過深的。
可惜師尊的手停留時間太短,他還未細細感受,便撤走了。
下一瞬,他忽然聽見師尊冷淡的調子,裡面似乎還摻雜著些無奈。
師尊說……他破道了?
趙聿不可置信:「為何?!」
這一瞬間他想起了祁寒的話。
難道,師尊真因師徒關係破了道?若果真是這樣,他方才說的那些話委實過分,簡直字字戳師尊心窩。
他心神大震,沒忍住再次詢問:「師尊請您告知……為何?」
雲徠微微抿唇,手指還顫著。他方才只是輕輕扶了一下趙聿罷了,那指尖怎會想觸了火似的燎得難受?
難道是心魔發作的副症?
思索間聽得趙聿詢問,他微微搖頭,又是一嘆:「進去說罷。」
入洞時,想起方才耳邊「勿亂來」的傳音,不禁搖頭。師兄總是想得那樣多,又那樣奇怪。
寒池洞中僅有一池一桌四凳。
雲徠擇了一凳坐下,手指了下對面的,示意趙聿坐下。
趙聿急著知道破道的事,坐下的姿勢未免因急切而顯得不羈。在師尊面前他向來守禮,此時卻顧不得了。
「師尊,請說。」
寒池的冷衝散了雲徠因那一瞬觸碰而燃起的奇怪感覺,他定了定神,嘆道:「不知。」
趙聿:「不知?」
雲徠略一點頭,緩聲將破道那日發生的事省去心魔,一一道出。
趙聿越聽越疑惑。
師尊不過是如往常一樣打坐修鍊,體內靈力卻忽然失了秩序,探究之時,靈力憑空消散又忽然混亂地出現。
如此消失又出現重複了九次,師尊體力不足,昏了過去。醒后,便覺道法破碎,修為也跌了,直接從大乘圓滿跌到大乘初期。
這實在古怪。
趙聿自認自己是了解師尊的。對方冷情冷性,鮮少與人交往,沒有破道的理由。
而且這破道過程也奇怪得緊。古往今來,誰人破道不是承受巨大痛苦的。結束之後修為直接跌到練氣、築基最為常見。
師尊卻並非如此。也或許是……師尊有所隱瞞?
趙聿抬眸去看雲徠神色,只看見一片淡淡的困惑。他想了想,只問:「那麼今後,師尊打算怎麼做呢?」
雲徠神色一怔。
今後么……他還有今後?自是依了祁寒的話,全了他的心愿后便閉死關罷。
趙聿:「道,破而後立。師尊另擇一道不無不可。弟子會一直陪伴師尊左右,助一臂之力。」
雲徠未應聲,反而提及另一事:「你今日來過此地?」
趙聿頷首:「弟子來拜見師尊,卻見禁制破損,以為有什麼人闖了進來,便未經允許……」
雲徠擺手:「無礙。」
他真正想問的是趙聿是否對被誰救治這事起疑,但卻不知如何開口,只得沉默下來。
幸而趙聿很主動地問了一句「不知禁制究竟為何破損」,這個問法,雲徠暗暗點頭,想來趙聿是不曾知道他去理事堂尋命燈的事的。
鬆了口氣的同時,他又苦惱起來,不知該如何將這事圓過去。思來想去,只得搬出祁寒來。
「你掌門師尊聽聞你命燈有異,便去尋你回來。你受了那般重傷,我自是有感應的,便出來了。」
「那為何……」不來看我。
趙聿話沒說完,但云徠卻猜得到,解釋道:「你在冬凌仙子處,我很放心。恰好你掌門師尊有事與我相商,我便去了。」
趙聿微微皺眉,總感覺這個說法有些不對勁,卻不知奇怪在哪。
雲徠怕他再問,便主動問起:「身體可好全了?」
趙聿:「托仙子的福,很好。」
「如此最好。」雲徠手一翻,一瓶精緻小巧的瓷瓶出現。他遞給趙聿,「此瓶裝有靈髓,於你身體有益,你用了罷。」
趙聿不願收下,他傷已痊癒用不著這樣好的東西。師尊用才是最為合適的。
但云徠卻一定要他收下,後面乾脆直接放在他身前,趙聿連忙推拒卻不小心直接將瓷瓶推到雲徠手心,手指也碰著他的。
趙聿不覺這有什麼所謂,反而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另一隻手也抬起將雲徠手指合上,讓他緊握著瓷瓶,認真道:「師尊,弟子並非客氣……」
但他話還沒說完,便感覺雙手被重重一甩,驚訝看去,卻是師尊甩了他的手並忽地站起,冷聲道:「不要便走罷。」
趙聿不知雲徠為何突然呵斥,茫然地站起身:「師尊,弟子犯什麼錯了么?」
雲徠面色冷凝,一言不發。
他掩在袖袍下的手已染上一片緋紅,指骨、掌心皮膚下生著密密麻麻的癢意。
特別是被趙聿碰觸過的那些地方,更……
他驅使指甲用力掐著手心,意圖用痛感驅散這些像極心魔發作時的感覺。
卻無濟於事。
趙聿沒得到回答,卻忽然發現雲徠頸側有些泛紅。那些紅被白袍襯著更加明顯,連綿的、緋色的,像極初春的花。
他驚疑不定,難道是破道的副症?
師尊未曾提過破道除了修為降低還會有什麼後果,難道是那後果太過可怕,不願他知道?
趙聿心漸漸沉下去,以師尊的性子,倒極有可能的。
而且現下師尊還要趕他出去。若非有事,師尊語氣何至於那般冷厲?
趙聿抬眸看向雲徠,神色漸漸堅定。今日,他只能違抗師命了。師尊有難,他絕不能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