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八月十七,天晴,杳花戀戀,碧晴萬里。
「白白,你今天和我們穿一樣的衣服怎麼樣,你看這件可是我們特意為你挑選的。」捨棄了平日桃紅柳綠,黃金玉甲芙蓉開的聞瑜穿了一件交領錆青磁直襟長袍,頭戴東坡巾,襯如瀟瀟竹下月,朗朗月擁入懷。
身上清清爽爽得沒有再佩戴他自以為是的黃金玉石大寶貝,唯在腰間淺淺別上一枚山澗雲雨青碧香囊。
白笙看著拿在他手上的錆青磁寬袖掐腰長裙糅合了少女薄柿,墜有星河傾倒,裙擺,衣袂,凌空處用銀絲綉上罌粟之美,又恐色澤過於單調,邊緣纏上幾瓣不曾喧賓奪主的梅花落雪。
同樣穿了一身錆青磁寬袖襦裙,額綴紅羽水滴石,梳著兩個小花苞頭的聞雯正牽著哥哥的手從屋裡走出來,眉眼一彎:「娘親穿這件衣服肯定很好看。」
「爹爹說得對,我們一家人穿的衣服就應該整整齊齊才好看。」
拒絕的話終是咽了回去,變成一個淡淡的好。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后,正看見躲在小青竹屏風后不時偷看她的人魚,那條魚尾收了回去,衣擺卻是光明正大地露出一半。
轉過身,得來的是男人毫不掩飾地讚美驚艷,腳步蹬蹬蹬朝她走來,手上還拎著一對邊生兩翼,玲瓏小巧的紫薇玉鞋。
「我就說白白穿上這一身衣服肯定好看。」想要將準備好的玉鞋遞過去,又想到他的疑惑,「白白為什麼不喜歡穿鞋子啊?」
白笙的視線移到腳踝處的紅繩金鈴鐺,抿了抿唇:「當年練的功法走了岔子。」導致炎毒全部轉移到腳穴之下,即便是寒冬臘月的天這雙腳仍是被毒燎炙燒得刺疼,別說還穿上鞋。
隨著修為越高,每年一次的炎毒發作疼得她即便將腳浸於萬年寒冰泉下都緩解不了炙疼,唯有封閉五識,咬牙硬忍。
輕描淡寫的幾個字,足矣令在意她的人疼到了心坎。
「那個時候白白是不是很疼。」單膝跪地的聞瑜抬起她一隻玉足置於唇邊,虔誠擁吻,「以後不疼了,我會幫白白徹底根治當年留下的副作用。」
對於他的承諾,白笙並不在意,更不曾留心。
來到隊伍聚集的宗門外,早已翹首以盼的許燼見到她的新衣,臉上笑意一僵,指骨無意識攥緊:「師叔怎麼想起穿這身了。」
「瞧著好看便穿上了。」簡單的道理,又何必弄得如此複雜。
「許師伯是不是覺得我娘親穿這一身衣服特別好看,這可是我和爹爹,哥哥一起給娘親選的。」聞雯擔心他們看不見,兩指捏起裙擺一角在他們面前圍了一圈。
「是不是覺得我們很有眼光啊。」
第一次穿除了紅裙配白衣以外的白笙制止了她還欲臭美的行為:「好了,先上船。」
「這就來了。」
集三大宗,七大門派,各大小門派一起參加的修真界盛事又統稱為會仙盟,每一次舉辦的地點都會有所改變,為的是防止有魔修提前混入比賽場地埋伏,繼而影響事態發展。
這一次的比試場地定為蜿蜒萬里青山,日照夕陽歸雁攏的照陽山脈,也是距離魔族最近的第一道防線。
其他人不知道內情,像他們這種宗門內的核心人物,又怎會不知道此次比試場地安排在這裡的主要原因。
無非是沉寂了上千年的魔族開始蠢蠢欲動,試圖捲土重來。
夜裡,正在半空中行駛的雲舟。
吃完晚飯的聞雯,聞楓正捧著烤紅薯趴在窗牖旁看星星,忽見一團遮月烏雲疾速湧來。
等烏雲離得近了,才發現來者並非烏雲,而是鋪天蓋地的鳥妖像利箭攻來,雲船的防護罩被撞得坑坑窪窪,盪起七彩漣漪。
緊接著耳邊傳來:「有妖獸襲船,大家擺好陣。」
張嘴咬了一口紅薯的聞楓扭過頭,見到仍是不為所動的娘親:「娘親,外面來了好多妖獸襲擊。」
「嗯。」淡淡的口吻,好似並不在意,就連落子的速度都不曾緩下半分。
「娘親不出去嗎。」聞楓覺得今晚上的娘親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外邊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要是他們連幾隻小小鳥獸都對付不來,還去參加什麼會仙盟,倒不如直接打道回府,省得去了也是丟人現眼。」說話間,視線正好掠過用手指頭蘸了蜂蜜放進嘴裡的聞瑜。
上一次的鳥獸襲船,這一次又是相同的套路,很難不令她懷疑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
似有所感的聞瑜抬起頭,笑得露出八顆燦爛白眼:「白白,是我的臉上沾了什麼髒東西嗎?」要不然怎麼一直看她。
「蜂蜜好吃嗎。」
「當然好吃,不過要說我最喜歡的,還是產自天山雪蓮的蜂蜜好吃,其他的雖然也好吃,不過和它一比就顯得有些遜色了。」砸吧了下嘴,似在回味。
也在這時,正好有人敲響門扉,低沉沙啞的嗓音透過薄薄一層木頭傳進來。
「師叔,是我。」
「那麼晚了,師侄可是有事?」聞聲,原先落下的子收回,歸於棋盒。
「是關於妖獸襲船一事,不知道師叔現在可否有空。」許燼放在門扉上欲敲的手收了回來,垂攏睫毛下是陰影籠罩。
相同的套路還想來兩次,莫非真當他們蠢得不自知。
聽到動靜的聞瑜停下吃蜂蜜的嘴,揚唇暗諷:「不好意思,我家白白沒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一個未成婚的男人大晚上跑來找一個成婚的女人,就差沒有將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寫在臉上。
「許師伯要是沒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明天再來找我娘親不就行了,而且大晚上的孤男寡女難免會對許師伯的名聲不好。」聞楓像是自家老父親的肚裡蛔蟲,總能一針見血。
「明明是對娘親的名聲不好。」聞雯不滿地跟著反駁。
「娘親已經成婚了,怎麼會對娘親名聲不好,娘親又不是那種喜歡挖人牆腳的人。」最了解男人的往往是男人,哪怕他現在還是一條未成年的小人魚。
「如若不是要緊事,師侄不妨明日再來。」無論是屋內,還是屋外人都在等著她表態,她怎能不如償所願。
她的回答,頓時令屋內男人喜上眉梢,暗帶得意。屋外男人落寞加深。
「既然師叔沒空,師侄明日再來尋師叔。」斂睫抿唇的許燼一個轉身,正好撞到不遠處的殷九里。
剛才的鳥獸襲船時她並未出現,如今塵埃落定時倒是走了出來幫忙。
「師父,那麼晚了你怎麼沒有在房間休息?」
雙唇微抿的許燼不言,轉過身往另一個與之相反的方向走去。
「師父,九里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就幾句。」殷九里見他仍是不為所動,只能使出最後一招,「是關於師叔的。」
許燼聽到關於她的事情,原先往前的腳步緩慢停下。
「我有辦法能讓師父和師叔重歸於好。」恐憂被誤認為居心不良,急得連忙解釋,「我這段時間裡也想通了,真正的喜歡應該是看著我喜歡的人過得快樂,幸福才叫做真正的喜歡,要不然我的喜歡只能叫做騷.擾。」
「哦,那你想要怎麼幫。」
「師父可曾懷疑過師叔公的身份。」一個普通的凡人即使用靈丹妙藥維持著年輕容顏,但他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會有著不少變化,哪裡同聞瑜一樣全然無半分變化。
「嗯?」
「九里的意思是,要是讓師叔看清了師叔公的真面目,師叔肯定不會再和師叔公在一起。我記得師叔這個人,生平最厭惡的就是被他人欺騙。」既然得知現在的劇情同書里劇情有誤,何不換一種思路。
比如先拆散聞瑜,白笙二人,她好在中間趁虛而入,最後又以相同的手段拆散白笙,許燼。
只要鋤頭舞得好,哪有挖不倒的牆,只有不努力的人。
半個月後,雲船終於駕駛到了朝陽山脈,其他早到的各宗弟子有些跟著圍了過來看熱鬧。
其中最受男修追捧的殷九里甫一露面,便被一群男人們圍著獻殷勤。
「素客仙子。」
「小九里。」
男人們對她有多狂熱地追捧,一些女仙就有多厭惡,不屑。
手持青雲宗旗杆的長老與弟子立刻迎了上前,雙手前伸作揖禮,態度恭敬:「號鍾尊者,微月尊者,澹臺尊者你們來了。」
「嗯,此次有勞霖月長老等候多時。」性子溫和,長袖善舞的李青衣看了眼性子冷傲的兩人,倒是有些明白掌門的用意。
「我們不過是剛來沒多久,反倒是幾位尊者與師侄們坐了那麼久的雲船,現在肯定辛苦了。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房間,豐盛的飯菜,消除疲勞的靈泉水,還請諸位隨我來。」一手邀請,一手置於胸前。
「娘親,等下我們可不可以進城裡逛一下啊。」她在船上待了那麼久,如今兩腳著地后那是看什麼都新奇得很。
白笙揉了揉看著和她差不多高的女兒頭髮,點頭。
前來迎接他們的霖月長老看著同白笙長相完全不相似的金髮少女,跟在旁邊的黑髮藍瞳青年,虎視眈眈的金髮琉璃瞳男人,立刻明白了他們的身份。
又見著男人那張貌美得過於妖異的臉,異於漢人的發色瞳孔,倒是有些明白了什麼。
搖頭惋惜,擁有這麼一張臉的男人居然是個不能修鍊的普通凡人,真真可惜了。
忽然間,人群中冒出了一句。
「妖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