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滴,檢測到宿主所在,重新與宿主連接,進行綁定。】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了原本失去聯繫的系統迴音,冰冷的軀體跟著注入一絲暖意流向四肢百骸,整具身體彷彿置身於溫泉中,舒服得令她忍不住呻.嚀。
殷九里本以為這一次的她死定了,誰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
等睜開眼,見到出現在床邊的闕五音,腦子裡像被塞了一團漿糊不甚清楚,雙眼迷茫掃過完全陌生的房間,指尖收集:「這是?」
「醒了。」手端湯藥碗的男人見她醒了,語氣平常得像是早就知道她會醒來。
腦袋發矇的殷九里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起身間從水晶鏡中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那張陌生的臉露出和她一樣驚恐的表情,她皺眉,她也跟著皺,嘴巴大張,鏡中人跟著大張。
指尖發顫地撫摸上這張臉,強忍著牙齒打顫的衝動:「這張臉,還有這具身體不是我的。」
那她的身體在哪裡?她為何會在這具身體里。
「這具身體是我夫人的。」闕五音斯條慢里的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感受著靈茶入喉,絲絲滋潤心肺。
「那我原本的身體去了哪裡?」她花了大量積分才澆灌而成的完美軀體,怎麼能說沒就沒。
這具軀體是他夫人的,便說明原身肯定死了!!!
「掉下封魔崖后,你認為你的身體還能完好無缺嗎。」可笑,愚蠢。
對上男人嘲諷冷嗤的眼睛,殷九里驀地打了個寒顫反應過來,手指攥著纏蘭藤花錦被,用力留下痕迹。
嬌弱容貌染上一抹嬌羞:「所以是你救了我。」
荼靡花開,正逢清風。
未曾關緊的窗牖被風吹開,吹落幾片花瓣落於床邊,與那斑駁花影相呼應。
垂落寒冰玉床的暮色滿房櫳帷幔別於小蓮花銀勾,露出躺在內里的白衣女子。
女子唇白如雪,眉眼,烏髮衣擺處皆凝上一層細碎冰霜,遠遠望來,宛如冰雪雕刻而成。
手指微動,睫毛微顫的下一秒,倏而睜開眼對上正守在床邊,哭得鼻尖泛紅且正在抹淚的小姑娘。
睫毛墜淚的小姑娘見她醒來,先是愣了半秒,隨後一頭撲進她懷裡,嗚嗚咽咽地哭得弄濕她衣襟。
「娘親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沉睡的這段時間裡我們有多擔心你。」
「雯雯好怕,好怕娘親再也醒不過來了。」只要一想到那天,她仍覺得現在就是一場不會醒過來的噩夢。
喉嚨堵得難受的白笙張了張嘴,終是一言不發,目光沉沉望向某一處。
聞雯哭了許久,才胡亂用袖子將眼淚擦乾淨,跳下床去給她倒一杯水潤潤嗓子。
「娘親喝水,雯雯在裡面加了蜂蜜,娘親喝。」紅紅的鼻尖,垂睫淚珠襯得她像只小花貓。
對於遞到手邊的蜂蜜水,白笙搖頭拒絕,放在蠶絲雲被上的手指不自覺收緊,抓起抽絲后又鬆開。
被拒絕了的聞雯端著水晶杯坐在床邊,晃動著小短腿,眼裡笑得閃現星光:「娘親是在想什麼?」
「今夕是何年。」
「永康年間。」
聽到永康年間,眼帘垂下的白笙先是沉默了許久,才喉嚨發緊追問:「我昏迷了多久。」
「唔。」食指點上嘴唇細想了片刻,「差不多有三年了。」
三年,對於修道者而言不過是一盞茶涼,對於外界的修真界而言,恐怕早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是何處。」
「是,是,是………」咬著手指頭的聞雯想到爹爹說的話,竟不知道要不要說,眼睛心虛地不時往屏風后瞥去。
一個眼神,足以傳遞出很多訊息。
很快,一角松風竹月共蕭蕭從小紅梅點雪屏風後走了出來。
清冽如溪澗擊石聲跟著傳來:「這裡是斐濟群島。」也是無妄海。
聽到聲響的白笙並未回頭,更未抬眸,原先緊攥的手指跟著鬆開。
想要朝她走近的聞瑜最終停留在她一米外,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才發現原本巧舌如簧的嘴也會有啞口無言的一天。
「娘親才剛醒,現在得要多休息一下才行,我和爹爹就先出去,不打擾娘親了。」聞雯察覺到氛圍不對,連忙打圓場,跳下床拉著爹爹就往外走。
「要是娘親有什麼需要的,記得告訴雯雯和爹爹,我們就在門外。」
「你好好休息,這裡很安全。」離開之前,他還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說是一眼,又好似恨不得將眼睛都黏在她身上。
白笙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睫毛垂著不知在想什麼。
只知道這張床很冷,偏生這點寒冷又在滋養,修補著她破損丹府,也在不斷提醒著她什麼。
封魔崖一事並非噩夢來臨,她也確實變成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可笑。
拉著爹爹出來的聞雯想到娘親醒來后,肯定知道她再也無法修鍊一事,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
「爹爹,如今娘親的丹田破碎,可有法子補回來。」那麼驕傲的一個娘親肯定接受不了自己變成普通人的事實,要是換成她,她也接受不了。
天鵝之所以高傲,因為寧死不肯低頭屈服。
她所想,又怎不是他心中所想。
抿得失色的薄薄雙片唇瓣緩緩吐出:「沙漠之心。」
「這是什麼東西?」她只聽說過海洋之心,還是第一次聽說沙漠之心。
「傳說上古一位仙人遺留下來的心臟,能活死人,塑靈根,聚神魂,造神府。」
「啊?世上要是真的存在這種神物,為什麼會沒有人知道?」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爹爹可知道在哪裡能找到這顆沙漠之心嗎?」
對於這個問題,聞瑜揉了揉她的頭髮,不言。
要是他沒有記錯,白白當初孤身前往漠北皇城,為的便是沙漠之心,只是這麼多年來仍是一無所獲。
不是沙漠之心藏得過深,便是它本非在漠北,要麼只是一個傳說。
傍晚來臨,橘黃餘暉鍍金邊,院中桃花紛紛落了一地殘緋無人拾。
幾朵夜闌花爬上藤籬,跟著綻放一朵朵米白淺藍小花。
停留蝴蝶的房門被人推開,大片陽光爭先恐後往裡湧進,爭那一畝三分地。
「娘親吃飯了,今晚上吃你喜歡的玉米排骨湯,龍井蝦仁還有小籠包,小餛飩。」端著托盤的聞雯邁動小短腿,蹬蹬蹬跑了進來。
「除了這個還有炸醬麵,大米飯,蟹黃餅,桂花糕,糖醋排骨,蒜香小青菜。」端著烏木托盤的聞楓貼心地接了後半句。
擔心她胃口不佳,就什麼都準備了一份,只希望她多多少少能吃進去一點。
「我不餓。」已經醒來,背靠軟枕的白笙只是淡淡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
「娘親從醒來後到現在什麼都沒有吃過,怎麼可能不餓。」聞雯將托盤放在小几上,再推到床邊,端起一碗撒了碧綠蔥花的小餛飩遞過去。
「我不餓,我有些困了,你們先出去。」如今的她又怎會有胃口,別說食之下咽。
「可………」她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哥哥用手肘碰了下手腕,有些失落地鼓起小嘴,「既然娘親困了,娘親就先好好休息,要是餓了記得要吃飯,不然對腸胃不好。」
閉眼假寐的白笙沒有回應,做足了逐客令姿態。
還想要再勸的二人,就像是斗敗的公雞灰溜溜離開,離開前更是一步三回頭,期待著她能稍微回頭。
直到他們離開,都未換來一句回眸。
出來后,見到等在門外的爹爹。
聞雯小臉垮著,眼眶染上一團腮紅咬著手指頭:「爹爹,娘親是不是還在生我們的氣,所以才用這種方法懲罰自己。」
「可是娘親不吃飯的話,身體會承受不住的。」
「她不會生你們的氣,要生也是生我的氣,你們沒有做錯什麼,做錯的人是我。」唇邊溢出一聲苦笑的聞瑜揉了揉女兒的頭髮,眼中一片愁苦。
他們出去沒多久,門外再次傳來了敲門聲。
「是我。」
未說請進,來人已推門入內,熬得黏稠香甜的白粥香氣隨之入內。
踏進屋內的聞瑜未等她開口,先一步說明來意:「我見你一天都沒有吃東西,便熬了點白粥給你送來。哪怕你不餓,多多少少也要吃點,不然身體吃不消。」
自從她說出那句話后,這是他們時隔三年後的第一次見面。
他的眼裡少了純真,肆無忌憚地嬌憨,多了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卑微討好。
她從萬人敬仰的尊者成了一個被打上魔修烙印的叛徒,失去全身修為的普通人。
恐怕終其一生,都不會再有重返巔峰的可能,唯一令她感到慶幸的是,折磨了她上百年的炎毒隨著修為散去,也消失了。
「你是不是還在氣我欺騙你一事,白白。」不敢與之直視的聞瑜端著白粥來到床邊,拉著一張胡凳坐下。
她沒有說話,彷彿是在默認,又單純得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我知道你現在還不想見到我,你再不想見到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好嘛。」
「你要是不想喝白粥,我去給你做點別的,這幾年中我學會做菜了,雖然做得不是很驚艷,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難以下咽。」絮絮叨叨說了許久的聞瑜見她仍是沒有反應,喉嚨像被硬物堵住般難受,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將白粥放下,轉身推門走了出去。
如今的他,竟不知道如何拿捏好他們之間的那個度,又怎麼哀求她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