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噩耗從容州傳來
出了崔府,崔夫人的話仍在溫良的腦海中縈繞。
「我現在雖然被關在內院,但大哥忌憚我娘家勢力,尚且不敢對我怎麼樣。」
她交給溫良一封信,「好孩子,把這封信交給林州城開綉庄的齊員外,他收到信后自然會指點你該怎麼做。」
崔夫人不是青州城本地人,若是溫良沒記錯的話,林州城是崔夫人娘家所在的地方,而這開綉庄的齊員外,應該就是崔夫人的親哥哥。
從青州城去林州城,最快也要三天,這一來一回……也不知道齊員外這遠水能不能止近渴。
溫良正在思考著,卻聽見崔安小聲地說:「哎公子……你看……」
溫良順著崔安指著的方向看去,才發現街上的人不知何時多了起來。崔家米鋪就在前面,門口擠滿了想買糧食的人。
「上次米鋪門口這麼多人……還是鬧飢荒的時候。」崔安擰眉想了想。「去年的收成很好,大家應該不至於這麼缺口糧吧?」
近幾日風和日麗,雨水充足,並不存在乾旱的可能,百姓就更沒道理大規模地囤積糧食了。
溫良思索片刻,隨手攔下一位步履匆匆的大嬸。
「大娘請留步,」溫良拱了拱手,溫和笑道。「請問大家這麼急匆匆地都是去哪兒?可是開始趕集了?」
誰知大娘連忙擺了擺手,焦急道:「這哪是趕集的時候!容州傳來消息!說是可能打不過北狄人要退兵!咱們青州城與容州可就只隔了個林州!這要是真打起來了!咱們可不就也跟著遭殃嗎!後生仔,你別問那麼多了,趕緊的去準備口糧逃難去吧!」
大娘說完,就火急火燎地趕去崔家另一間分鋪排隊了。
崔安拉了拉溫良的袖子,不安道:「公子,少爺……可不就是在容州?」
不止少爺,連生死未卜的老爺,也是在容州失去聯絡的。
朝廷的援軍才去了多久,一向穩健的容州城……怎麼就快失守了呢?
☆
回到城北,溫欣和小玉也在往家裡搬運糧食。
見到溫良,溫欣迫不及待地就告訴了他情況:「街坊們說北狄人快打來了,叫我們儘早逃難。可我總覺得事有蹊蹺,便只跟著囤了些吃食。一會我們把這些搬去地窖,好能放久一點。」
在城中的時候,還只是說可能打不過北狄人,要提前做好準備。怎麼到了城北,就演變成北狄人快打來了?這真就應了那句話,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溫良哭笑不得:「這到底是哪裡傳來的消息?夠誇張的。」
「我也覺得奇怪。」小玉說。「跟阿欣姐姐去賣糧食的時候,我順便跟幾個大嬸聊了會天,好像是從春花樓那邊傳出來的……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在窯姐兒那喝醉酒,不小心說漏了嘴……」
青州城的知府是什麼德行,大家都很清楚。
在其位不謀其職,總想著往自己的兜里撈油水。知府大人的原配夫人去世已久,現在最受寵愛的是他那小姨娘。這小舅子就是小姨娘的親哥哥,平日里不學無術,專打著知府大人的名號干掐油水的事情。
連知府大人的小舅子都在暗中搜集糧食,再加上前線傳來的小道消息,城中百姓哪還能不多想?過冬的糧食吃得差不多了,如果再碰上打仗的話……太平盛世,易子而食的過去不願再想,大家可不得提前做好準備?
「我想起來了!」崔安「啊」了一聲,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前幾日在崔府見過知府大人的小舅子!貴叔還叫我別多看,免得衝撞貴客。說是大爺生意上的朋友……我還真不知道崔家何時跟他有生意往來了……」
真真假假的信息混雜在一起,令溫良忍不住皺眉。
崔大爺與知府大人的小舅子勾結,自然是受崔呈律的指使。所以,這青州知府,也極有可能是蘇相的人。可溫良想不明白的是,蘇相與北狄人勾結是為了擁立二皇子,現如今二皇子都上前線了,再吃敗仗的話,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呢?
難不成……蘇相與北狄人鬧崩了?
溫良正想得出神,卻聽見溫欣又「啊」了一聲。
「難怪街坊們都在抱怨崔家米鋪漲價了!」溫欣埋怨道。「連陳年碎米的價格都翻了不止一倍!還總是散布小道消息說米倉存貨快賣完了……簡直就是在哄抬市價,渲染恐怖氣氛!」
崔安聽到這,不禁黯然神傷:「以往這個時候……老爺都會主動降低價格,讓街坊們都吃飽飯……」
崔員外的仁慈是青州城百姓都看在眼裡的,與現在這個大發國難財的崔大爺截然不同。
溫良更有理由相信,當初崔呈衍「傻了」的時候,崔大爺的平庸是故意裝出來的。
崔夫人的信還在溫良的手裡,林州城夾在容州與青州城之間,青州城尚且如此……那林州城的情況豈不是更糟糕?
崔安難得智商在線,也想到了這一點。
「公子……夫人的信……」
信?什麼信?
小玉和溫欣不解地看著溫良。
「我要去一趟林州。」溫良嘆了口氣,從袖口中摸出信。「這是崔夫人寫給她兄長齊員外的,若是齊員外能站在崔夫人這邊,那大爺估計也不能像現在這樣耀武揚威。」
他們都知道,崔夫人的娘家是高門大戶,崔夫人又深得娘家寵愛,齊員外要是知道自家妹子受人欺負,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可現在問題就來了,這信……誰去送?
溫欣惴惴不安地開口:「哥……你不會想自己去……」
溫良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崔夫人親手交給我的,讓其他人去我不放心。我會早去早回,這幾日|你們把段大娘接過來,有個照應。多留意街上的情況,夜裡鎖好門,千萬要小心。」
說到這,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領著大家來到廚房,挪開米缸。
「這裡有條密道,是我爹在溫欣小時候修的。」溫良在地上摸了摸,掀開一塊磚。「小時候城北也鬧過土匪,爹擔心我和溫欣會有危險,便修了這個供我們藏身。」
密道空間狹窄,一次只能容納一人通行。
「我想起來了,小時候爹說完捉迷藏,要我們躲在這。」溫欣說,但很快她又擔心起來。「這能行嗎?我記得裡面很小,兩三個小孩還差不多,我們的話……大概是不行的吧?」
小玉遞來煤油燈,溫良照了照,全是灰塵。
「行的,」溫良說。「後來我重新修過,藏三四個大人都沒問題。只是通風孔沒弄好,待不了太久。當初我還想過,若是段大哥不肯帶你走,我就將你藏在這,等我從崔家脫身了,我們再一起走。」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溫良只是無意間提到了替嫁之事,溫欣就忍不住紅了眼眶。
「哥……」她咬了咬嘴唇,彷彿下定了很大的決心。「要不……我去吧!以前我陪阿玲姐姐去過林州城探親,路我熟,保證能交到齊員外手上!」
溫良知道妹妹是想為他做點什麼,可他還是堅定地搖了頭:「不行,外面這麼亂。你一個姑娘,我更不放心。不要再說了,家中的事情就交個你了,小玉,給我收拾個包袱,崔安,去驛站牽馬,我馬上啟程。」
溫欣知道,溫良決定的事情,向來是不容更改的。
就像當初,她其實已經想好要為這個家犧牲,可哥哥卻仍然將她送了出去,堅持要替妹出嫁換取她的幸福。
「哥,我知道了。」
溫欣擦了擦眼角的淚,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你要早點回來,不然我就帶著嫂子的丫鬟和小廝跑路了。」
☆
去林州的路途不算荒涼,可溫良越趕路越覺得奇怪——
怎麼從林州城中出來的人這麼多?而去林州城的人卻寥寥無幾?
官道邊的茶水攤,擠滿了人,在逃難的人中間,不乏衣著光鮮的大戶人家。
旁邊的好心大娘得知溫良要去林州城,還苦口婆心地勸他:「林州知府都走了,還回去那作甚?要不是我們走得快,城門都關了!後生仔,你還是回家去吧!小心有命進城,沒命出城!」
大娘說的話雖然不中聽,但也是句句在理。
聽茶水鋪的老闆說,這些日子逃難的人多了起來,不僅有林州人,更有容州人。
容州城那邊逃出來的人說,北狄人不知怎的突然勇猛了起來,一鼓作氣燒了大齊軍隊的糧倉,還乘勝追擊,將大齊軍隊趕出了十里地。
「真不曉得為什麼會這樣哩!」那灰頭土臉的老伯一臉哀愁。「本以為衛小將軍會跟他爺爺一樣能幹,可沒想到這仗還沒打就先被北狄人偷襲了!還有那二皇子!真不知道是來打仗的還是混日子的!口氣不小,本事卻沒見著……」
老伯說著說著,就扯到了當今聖上。
妄議政事是大罪,他的家人扯了扯他的袖子,表情甚是尷尬。
可老伯渾然不覺,還在繼續說:「哎,咱們這一去……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故里……兩軍對壘,糧草可是大事!這次糧草被燒,好像是大齊軍中出了姦細……那個叫什麼的督軍大人……似乎還是你們青州城出來的舉子……哎,他怎麼能給北狄人通風報信,出賣自己人呢!」
溫良本來只是聽個笑話,可在聽到督軍以及青州城出來的舉子之後……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他擠到老伯面前,急切問道:「老人家,您能再說清楚一點么?那位督軍大人……可是姓崔?」
「是……的吧?」老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繪聲繪色地說道。「哎,也不知是不是老天有眼……在我離開容州城之前,聽說那位通敵賣國的崔大人……戰死沙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