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舔食

「唉……」

長長的嘆息聲。

皮膚黝黑又全副武裝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個黑鳶幫少年的屍體，又望向洛克，無奈地搖搖頭：「這種狗崽子，你就該像處理其他垃圾一樣，徹底打死他的。」

洛克神情緘默。

「可惜——」

許久，望著奧迪斯抱著傑里米漸漸沒入黑暗，洛克才吐出兩個字。

他在動手的時候，確實受到了奧迪斯的影響，沒有直接的將人給解決掉。

後來，他在與隆科那幾個人交手的時候，也看到了奧迪斯背著那少年離開，看到了那少年從奧迪斯背上轉到傑里米身上……

「確實可惜。」

全副武裝的中年人不無感慨。

他被夜間的槍聲和各種動靜吸引，觀摩了差不多整個後半程。

儘管對於奧迪斯和傑里米並不相識，但這對父子在那樣混亂危險的情況下的一切作為，他都看在了眼裡。

只是——

全副武裝的中年人又搖搖頭。

洛克眼神微微閃爍。

沒有人知道他可惜的意思。

傑里米。

這個少年，洛克在見到他后，一度是考慮過讓其接受他的「手術強化改造」，成為他班底中的一員。

這一方面是，洛克在這個世界接觸面還不夠，傑里米算是他從對方父親奧迪斯開始，算是他接觸到的少數幾個還算不錯的選擇對象。

另外一方面是，傑里米接觸過地下世界。

但也因這個，洛克沒有貿然做決定，甚至沒有和任何人提起，只是在觀察。

洛克見到的傑里米，已不是一個迫於威逼無奈的「駱駝」，而是已被暗沉的地下世界一定程度上改變了觀念，從一個「駱駝」升級成了召集人手的散貨頭目。

這樣的人，某種程度上已不符合洛克心中的選擇對象。

但洛克的內心即便憤怒，甚至於偏激，但他知道這樣懵懂無知踏入地下黑暗的少年，還是該給予機會，只看傑里米能否從過往抽離出來。

見識過黑暗，未在黑暗中迷失與流連，這樣的人才值得他對其賦予超凡的能力。

可惜，或者又不可惜。

短暫的情緒翻湧，洛克沒有將心情再繼續放在這上面，轉而朝身旁那個全副武裝自稱「獵人」的神秘中年人問道：「你方才是以為他們……嗯，遭遇了你說的邪垢的襲擊？」

「嘿嘿——」

中年男人笑了起來，黝黑的皮膚在晦暗的燈光下彷彿隱藏起來一般，只有眼白和露出的牙齒十分清晰，「你不用試探，既然你尚未踏足，那我不會告訴你的。有時，知道的少一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少了許多困擾。」

說著，抬頭望了一眼遠處的黑暗夜幕，慢慢轉頭看向洛克，「你若是不準備留下我的話，那我可就走了。」

洛克望著對方，一時沒有再開口。

「對了，找人將屍體清理乾淨。」

中年男人彷彿叮囑似的又說了一句，背過身隨意地朝洛克擺擺手，大步朝著黑暗邁步進去。

「清理屍體么？」

洛克看著這頗為神秘的中年人離開的背影，低頭看了一眼倒在牆角全身血肉模糊的屍體，眼底隱有了幾分異色。

對於這個中年人的出現，不論對方是真的路過，還是其他原因，洛克並不在意。

但他對於這中年人先後兩次，說了讓他要處理屍體，這就讓他察覺到這裡面可能會有什麼隱秘。

「是屍體會將那所謂的……邪垢，招惹來么？」

洛克對此有些懷疑。

但他也沒有過多的猶豫，伸手將那個割破了傑里米脖子的黑鳶幫少年屍體扯了起來，一路朝著345號防空洞的方向走去。

今晚在345號防空洞周圍，黑鳶幫加上隆科兩個勢力，死了差不多有二十三四人。

不論那個神秘的中年人交不交代，洛克其實都準備處理一番。

只不過，他原來可能更暴力直接一些，現在的話，他反而被勾起了一些興趣。

咕嘟——

在洛克離開后不久，傑里米與那個黑鳶幫少年鮮血染紅的地面上，不知何時，突然從巷道兩側的圍牆上方，落下來一團彷彿濃霧籠罩著的黑影。

吸溜吸溜——

黑影發出一陣吸吮的怪異聲音，從模糊的動作上看，彷彿像是在舔食地上的鮮血。

撕拉——

撕拉——

突然，暗巷裡有輕微的摩擦拖曳聲響起。

那黑影被聲音所驚，舔食的動作停了下來，倏然躍入到了黑暗中，沒有了聲息。

而不遠處，那響起的腳步聲里，一個動作緩慢，彷彿乾屍一樣的人影顯現了出來。

那乾屍一樣的人影雙手扯著一條人的胳膊，竟是還拖曳著一具屍體。

屍體脖子上掛著不值錢的冒牌大項鏈，身穿黑色皮背心，頭髮爆炸，刻意用啫喱水和定型水梳成刺蝟頭，在後腦附近被血水和某些東西染成了暗紫色。

正是之前被查帕素察一槍擊斃的刺蝟頭赫奇。

而那乾屍一樣的人影，則是此前賣落消息給對方的「溝鼠」安迪。

「真是強大！」

被稱作「陰溝老鼠」的安迪，看了一眼地上被前面那黑影舔舐得亂七八糟的血跡，又遙遙望向防空洞群方向的黑暗陰影處，咧著嘴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嘎嘎怪笑起來，「那麼多人都死了，我可不敢過去碰運氣。」

說著，「溝鼠」安迪低下頭，拚命拖曳起那具黑鳶幫刺蝟頭的屍體，刺啦刺啦，漸漸消散在黑暗裡。

……

紅番鎮警署。

冷氣十足的一樓會議廳。

十幾具「死亡讚歌」的安保人員及其他相關人員的屍體，已經全部被清理到了其他地方。

偌大個會議廳的中間，只在中間擺放著一具黑色暗沉的棺木。

棺木上擺放有幾朵白花，此外再無其他裝飾。

站在棺木前的蘭開斯特，低頭望著已經過殮容的科里昂屍體，神色平靜，看不出任何憂傷或是喜怒之類的表情。

「……根據目前拿到的資料，科里昂先生的死亡應該是被一個名字叫做加拉瓦的藥販子牽連進去的……」

「……對方具有極強的近戰搏擊能力，通過對科里昂先生的屍檢，我們發覺他在死前曾與人進行過劇烈的搏擊……兇手還隨身攜帶有手雷、或者類似手雷這樣爆炸性威力的武器……」

「……兇手離開『死亡讚歌』夜場后，加拉瓦和他的車輛也一同消失……大概凌晨五六點，大托區維德角街的一處民房發生爆炸，根據治安廳警務人員的調查和口供，那是加拉瓦最重要的手下巴羅夫的據點……」

「……爆炸造成了維德角街174號房屋徹底坍塌炸毀，死亡人數尚在統計……爆炸後有大量目擊者見到了一個全身皮膚被燒傷的神秘人，當場擊殺了巴羅夫，而後帶著一個少年離開……」

一身得體修身西服，頭髮紮成馬尾，從神態到動作都無一不透著幹練的女子，手捧著一個臨時被匯總起來的檔案夾，正一板一眼的將這短短時間內搜集到的各種消息，逐一彙報給棺木前神情緘默不語的蘭開斯特。

「不用再和我說經過，告訴我，結論是什麼？」

蘭開斯特伸手從寬大的風衣內，取下一枚淡金色印著長劍和盾牌的徽章，放進了棺木內一身黑色高檔西裝的科里昂胸前。

「是。」

那馬尾辮的幹練女子立刻點頭應是，「紅番警署和部分西林警隊高層，偏向於兇手是近期在西林的一個活躍組織『光明社』，這些人經常以黑衣黑帽遮蓋自身的體貌特徵。

另外有兩名來自大托區警署的警探，提出了方才的夜場以及後面的維德角街的大爆炸，都是一人所為。兇手不屬於任何勢力，只是一個人。整個行兇的過程，更像是兇手在尋找水牛幫的加拉瓦，在向加拉瓦復仇或者從加拉瓦這裡尋找什麼東西。」

「你們的意見？」

蘭開斯特彷彿沒有仔細聽幹練女子的彙報，隨口說道。

在將那長劍和盾牌的徽章別在科里昂的胸前後，他又順勢給科里昂整理了一下衣領。

經過斂容后的科里昂，臉色已沒有初見時的那麼扭曲恐怖，碎裂的頸骨也被下方用石膏支撐了起來，使之可以保持仰卧的狀態。

「我們情報部門的人經過分析，偏向那兩名警探的說法。」

幹練的女子看著俯身在棺木前的蘭開斯特，將手裡的檔案夾合上，「不過，那個『光明社』……似乎涉及到西林政商警等多方的高層，總督府那邊也有人在為這個事情發聲，他們想將『光明社』從這件事里撇出去。」

「我不管那些。」

蘭開斯特緩緩直起身，伸手扯下一名下屬西裝胸前衣領上的手帕，擦了擦手，又將手帕扔進了棺木里，「既然有嫌疑，那就要調查。

另外，你們情報部分偏向那兩名警探的說法，那就將人給我找來，快點給我找到兇手。我不想等科里昂的屍體運回王國，開始葬禮了，我還在這裡等你們的調查。」

「是，先生。」

幹練女子點點頭，轉身和一群同樣幹練的的男女，離開了會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