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工廠

踏踏——

腳步聲在黑色積水的遜波區工坊口的街道上響起。

街上表面的水泥已破敗碎裂，許多地方成了凹下去的水坑，還有不少地方看上去則是一道道蛛網似的裂痕。

老舊的聯排低矮小樓，窗戶上晾曬著各種各樣的衣物。

一間間逼仄狹小的宿舍房間內，要麼空蕩蕩的，除了架子床與黑漆漆的被褥，幾乎看不到有人活動。

要麼死沉沉的，宿舍房間里有人，卻是一個個彷彿屍體一樣，躺在黑漆漆的床上，只有進出的氣。

偶爾。

只是偶爾。

在這些空洞的宿舍房間內，會探出一兩個黑黑小小的腦袋，或光著瘦瘦的身子，或只穿破舊的單衣，一臉好奇與疑惑地望著出現在「他們」街道上的陌生人。

斑駁的牆壁，歪斜的路燈，破敗的街道……不像其他城區那樣偶爾還能夠看到摩托機車、汽車等交通工具。

這裡絕大多數地方都看不到這樣的東西。

除了幾輛運貨送貨駛過的大型卡車外，街上行色匆匆，飛掠而過……那也是生了銹跡可能已有幾十年歷史的兩輪自行車。

行走在工坊口街道上，能夠聞道遠勝過其他區鎮的濃郁刺鼻性氣味，那種化學惡臭帶來的刺激，會讓初入此地的人，產生嚴重的不適，流眼淚流鼻涕，甚至嚴重的引發乾嘔。

陳腐、破敗。

三十年、五十年，甚至是百年前，就差不多是這樣的場景。

一切定格。

沒有進步。

洛克行走在遜波區南面的街道，腳步緩慢而沉重。

不遠處豎著大片有著高高鍋爐和煙囪的廠房，其中大多數已廢棄，但少數還有在工作，以洛克的眼力，隱約還能看到滾滾濃煙排入天際，將暗沉的天幕渲染了，更加看不到一絲光亮。

這裡曾經是西林的核心區域，西林舊城區中最為知名的工廠區，也是西林舊城人口最為稠密的地方之一。

沿著海邊建設的超大型重污染的皮革廠，處理一船船來自王國和其他國家廢棄物的垃圾分類處理廠，提煉金屬的鋁銅錠廠，大型煤炭加工廠，大型聯合鋼鐵廠，大型噴繪調色油漆廠、廢紙廠、生化廠、紡織廠、玩具廠、製鞋廠、農機廠……

重度污染和勞動密集的廠區，密密麻麻的幾百上千家大中小型的工廠，全部擠在了遜波區南面小小的一塊區域。

這樣的廠區規劃，帶來的勞工密集，使得周圍曾經興盛一時。

西林不少富豪家族，早期也是從這裡開始發跡。

只不過——

隨著時代發展，遜波區還是漸漸破敗下來。

幾百上千家大中小型企業里，絕大多數大多數沒有後台的重污染工廠都被遷移出了西林，去了南莫、薩羅或者希蘭等地。

剩下的幾十家大型企業，一方面市場競爭力不強，要控制規模，一方面也受到上層和輿論壓力，污染排放有所收斂。

這使得遜波區用工要求遠遠少於過去，而這種低薪資、高強度的工作，卻逼得那些走投無路的底層，往往為了一份工，就與其他競爭者大打出手。

在過去，這裡的工廠雖污染嚴重，沒有任何健康安全措施，更是使得大量底層人口，感染了各種各樣的病症。

但，哪怕是這樣，那時候在遜波區工坊口生活的人，其實也要比現在強出一些。

如今的西林，洛克看過去，大大小小的工廠多數都敗落，

少數剩下的那些，自然是極盡盤剝之能。

整個西林的產業體系，主要依賴於兩方面，一個是薩羅帝國沒有太多優秀的港口，西林這個自由港，承載了大量薩羅帝國進出口的船隻商品。

第二個，那就是西林港的自由度和經濟政策，使得新城區吸引了大量的世界資本，不論是洗錢、註冊離岸公司，躲避各國稅務和檢查等等，各種熱錢湧入。

這樣的畸形繁榮之下，底層哪怕只是從上面漏到一點點的湯水，也能夠勉強維繫下去。

比如紅番鎮五條街的娛樂區，比如環港重型摩托車賽事，比如圍繞著新城區周圍的大量冰室餐館，還有各種各樣的服務型行業。另外還有諸如走私、偷渡、賭博、販『獨』、軍火等地下世界的行當，還有充作南莫、希蘭、薩羅等各國或官方或私商代理人的生意。

還有就是大量移民的到來。

西林自由港，對於人口幾乎完全是放任的政策。

只要來到西林后，能夠去警局報備身份，領取身份證，就算是正式的西林人。

有了龐大的外來的資源，底層的民眾並不需要攫取什麼利益，一部分人只需要依附上面，一部分人等上曾的人漏下一點，就已能夠衍生出龐大的行業。

這使得西林底層不至於徹底活不下去，但也造成了堪稱極端的貧富差距。

洛克一路沿著工坊口的街道行走，看著這處曾經西林的工業之光，如今的遺忘之地。

在工坊口，兜兜轉轉了一陣，洛克最後來到了一家還在開工的制衣廠。

紡織廠名字叫做伊萊哲制衣廠，廠區不大，外面是三米高的紅磚圍牆，圍牆上面又有加高一層的電網，手臂粗的鋼管製作成的鋼鐵大門旁，有一個崗哨門衛亭。

四個穿著制服五大三粗的門衛安保，一個靠在門邊監控的座位上，腦袋一垂一垂，打著瞌睡，另外兩個面對面坐著，百無聊賴的在崗亭里玩著紙牌。還有一個則雙腳架在桌上，手裡翻著一本封面有著性感女郎的雜誌。

洛克站在鐵門外面的圍牆，朝崗亭里瞟了一眼，注意到了崗亭里幾個安保門衛人員，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一個翻身越過差不多四米高的鐵門，直接闖進了崗亭。

崗亭內，四個五大三粗體型強壯的門衛，驟然見到洛克闖入，反應最快的那個看著雜誌的門衛，將手裡的雜誌一扔，唰地站了起來。

「你是……」

那看雜誌的門衛話才說到一半洛克已到了這人面前，一個收刀砍在了對方的脖頸上。

撲咚——

沉悶的到底聲響起。

另外三個安保門衛里，那兩個打著紙牌的也反應了過來。眼見同伴一個照面就被洛克放倒，一個從腰間拔出電棍，另外一個則拔出一把小型的自衛手槍，

洛克不等那握著手槍的門衛打開保險，同樣箭步上前，一拳打在人的咽喉。

接著洛克又回身一腳，在那舉著電棍的門衛靠近前，將人直接踹飛，飛起的電棍被洛克輕巧地接在手裡。

「啊？！」

坐在在監控視頻前打著瞌睡的那個門衛，似乎被外面的動靜所驚，這時才有些恍惚地睜開眼，望向周圍。

等見到三個同事都被放翻，又有洛克這麼一個黑衣裝束的神秘人，幾乎第一時間就朝著他手邊不遠的一個紅色警報按鈕拍去。

但他的手拍到一半，洛克已出現在他面前，就在他拍下警報前，電棍頭部冒著電光，扎在了這個安保的手臂上。

滋滋滋——

強烈的電流穿透門衛的身體，眨眼間他就雙眼翻白，口吐白沫。

洛克隨手將電棍扔在一邊，走到了監控屏幕前，打開快速瀏覽了一眼。

廠區鐵門門口、圍牆、亮著燈光的辦公樓門口，停著幾輛大型貨車的倉庫門口……崗亭監控視頻拍攝到的主要幾個畫面。

洛克隨手取下了監控的硬碟，將之後的監控也關閉，這才從崗亭悄然走了出來。

伊萊哲制衣工廠的面積不小，大概有一二百畝左右。

出了崗亭后，先是路燈照射下的一片開闊區域，然後左側是倉庫，右側是辦公樓，中間是一大片三層樓高的建築——制衣廠廠房。

噠噠噠噠——

洛克從側面的一扇小門，走入到廠房，耳邊立刻聽到了一陣陣嗡嗡的機械混雜著其他雜亂聲響的聲音。

順著聲音走去，洛克在掀開一片厚重不透明塑料膜后，迎面而來的熱浪和灰撲撲的粉塵味道，讓他不由眉頭蹙起。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開闊的制衣車間，車間內的光線很暗，僅僅只有幾盞瓦數不高的白熾燈用來照明。

車間的兩側是大捆大捆的各種布匹，上百台縫紉機前，坐著一個個頭髮花白，面容蒼老的老嫗，在不甚明亮的光線下，艱難的製作著衣物。

這些老嫗的動作不快不慢，神情麻木，一切的動作彷彿就如同調好了程式的機械一樣，裁布、拼接、縫合……

上百個制衣的女性工人里，幾乎看不到四十歲以下的，絕大多數都是五十以上，甚至是六七十的老嫗。

長期的伏案工作導致腰背佝僂，雙目渾濁，粉塵噪音環境下，更是導致得按摩皮膚極為暗沉。

洛克行走在縫紉機與縫紉機之間的過道上，見慣了西林如今各地底層的生活境遇，對於這樣惡劣的環境他已能很好的控制情緒。

「也只有她們，才會知道這個廠區下面有些什麼，卻依舊故作不知……」

洛克行走在一台台縫紉機之間，他已能感覺到不時從縫紉機前抬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好奇、畏懼、疑惑，甚至還有怨恨……不一而足，很是奇特，似乎洛克這位陌生人的到來，打擾到了他們。

洛克沒有理會這些目光，而是一路徑直走到了車間最後面的一台縫紉機前，停住了腳步。

縫紉機後面坐著的是一個大概在六十歲左右的老婦人，面如雞皮，頭髮雪白，一看到洛克站在她面前，還微微有些慌張。

洛克只是瞟了這個老婦人一眼，淡淡說道：「開門吧，不干你們的事。」

那老婦人被洛克這一眼看得似乎身體都打了個顫，在縫紉機下面按了一個按鈕，然後連忙起身從縫紉機後面走了出來，邁著略顯踉蹌的小步子，就朝車間外面跑去。

在這個老婦人離開縫紉機后，其他位置上的那些老嫗有樣學樣，也都放下了手裡的工作，一個個跟在後面，朝著塑料皮膜遮蓋的大門方向魚貫而出。

車間內，嘎吱吱的聲音響起。

洛克站的車間最後面的一扇牆壁，慢慢的從中間朝兩側打開，露出了一個朝下的地下台階入口。

入口下方，燈火通明，有亮度遠超過上面車間白熾燈的各種光源。

兩個在地下台階下方入口處，坐在一張桌子後面負責執勤守衛的莫洛爾男子，見到一身黑衣黑帽的洛克從入口台階上下來，先是一愣，似乎沒想到會有外人進來。

接著，沒有半點猶豫，一個抓起擺放在桌前的一把手槍。另外一個則整個人回頭朝著牆壁上的一個紅色警報按鈕，飛撲過去。

很顯然，這兩個負責警衛安保的莫洛爾人，有著不錯的專業素養。

在遇到外來人闖入后，一個拿槍防禦，一個就立刻去按警報通知他人。

只是，面對洛克這樣的反應已來不及。

砰——

一聲爆響。

撲向警報按鈕的那個安保手還未能碰到警報按鈕，就被洛克直接整個人撞飛了出去，一百三四十斤的身軀彷彿爛泥似的砸向牆壁。

跟著回身一個背靠肘擊，在那名拿到槍的安保還未有所動作的時候，直接將胸口打得凹陷了下去。

眨眼間，解決掉兩人，洛克這才一邊觀察著這個隱藏伊萊哲制衣工廠車間下面的地下巢穴。

將近四米的層高，還有不錯的排氣通風設施，使得地下空間沒有半點的憋悶和壓抑感。

穿過了入口的這一段后，裡面就是一個個宛如牢房一樣的房間。

這裡就是洛克今晚的目標。

以伊萊哲制衣工廠為幌子，實際上地底下是隆科公司最大的非法器官移植摘取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