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二個條件

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二個條件

他握著我的手,橫過弓箭,兀自又取出一支長箭,一併拉在弦上,不等我琢磨出他的用意,箭便咻咻離弦,直逼兩朵花王而去,箭頭划斷花莖,兩朵花王整齊掉進了花海中。

「好箭法,好箭法啊。」老闆滿臉欣喜的屁顛兒去撿兩朵花王,笑吟吟的送了過來,拱手道:「看這位公子身手如此不凡,想來也是位將軍,前年有位大將軍路過此地摘取花王,身手雖敏捷,可遠不如這位公子。這兩朵花王,一朵乃是春日牡丹,一朵乃是盛夏芙蓉,從去年便著手呵護到如今,只求恰好在今日綻放,公子小姐贏了,花燈可以帶走,花王也可以帶走。」

「牡丹芙蓉,都是國色天香的好花。」我從他手裡接過兩朵花王,老闆此時就像嘴巴抹了蜜一樣,一個勁的誇讚道:「是啊,牡丹配芙蓉,就像是姑娘與公子,在下就先在這裡祝兩位百年好合了。」

「那在下和娘子就謝承你吉言。」雲清攬住我的肩膀,收我入懷,面色如沐春風。

一舉拿下兩支花王,可見雲清的真功夫也不容小覷,我提著玉蘭花燈走在街頭,今日街上的姑娘頗多,此時恨不得能將自己的眼睛挖出來粘在雲清的身上,好將雲清里裡外外都看個遍。

附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更是聽的人心頭的惱火。

「噯,你猜這位公子成親了沒有?咱們這地方許久沒有來生人了,他啊,多半是從京城來的。」

「你瞎呀,看不見人家公子身邊有美嬌娘了。」女子身姿搖曳穿紅戴綠的執了把素麵小團扇,眼神還時不時往我們這邊瞟,另一姑娘以扇掩面,笑道:「美嬌娘,有我美嗎,看起來身材不怎麼好,面容呢也不算是一等一,不過,這些我都不在乎,只要能給這公子做個侍妾我便滿意了。」

「呦,堂堂官家小姐,什麼時候也能說出這種見不得人的話了。」

「庸俗。」我低低罵了句,雲清垂眸,略為不解,「嗯?」

我憤憤的將手裡玉蘭燈丟給了他,順便還往他身邊湊了湊,摟住他的胳膊懦懦道:「早知道就不帶你一起出來了,招蜂引蝶,哼!」

「招蜂引蝶?」他忍俊不禁,笑起來的樣子更是有迷倒萬千眾生的功力,我皺了皺眉頭,「這一路的姑娘都把你看光了,一路上嘰嘰歪歪的,可不就是招蜂引蝶了么。」

他會意,總算明白了我話中的意思,親密的點了下我鼻頭,「原來是吃醋了。」靜看我少頃,又道:「不過,現在才吃醋,是不是有些晚了,本尊可是為你吃了整整兩日的醋。」

為我吃了兩日的醋,我垂首,「我還以為你都習以為常了呢。」

「是習以為常。」

「你!」

他扶著我的腦袋將我抱住,「知道你對你師父,別無他想。明日請你師父下山吧,本尊也想見一見,染染,別離開本尊,好不好。」

「你想見我師父?」

可那個師父是假的,縱然我也希望他是真的。

「好,我明日就和師父說。」

天公不作美,還未到晚間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本以為還能捏個避雨的咒法避一避,但誰知雨越下越大,且這樣出去,縱有仙法也會被雨水淋濕衣裳。

我與雲清躲進了一處破廟避雨,破廟中原本供奉的乃是雷公電母,許是因著年月太久又地處偏僻,久而久之就衰頹至此。廟中燭火顫抖,角落裡結滿了蜘蛛網,外面的天登時陰沉了下來,明明是白天,此時倒更像是黑夜。電閃雷鳴震的屋頂碎瓦噼里啪啦的響。我捋了捋自己被雨水淋濕的頭髮,坐在神像下蜷縮著身子。

雲清尋了些許能燃燒的破木頭過來,施法生起了一團火,在我身畔坐下,抬袖將自己的肩膀讓給了我,我趴在了他的懷中,盯著那團火發愣,良久,才開口問道:「雲清,你說,人世間的滄海桑田在變,那人的心,會不會也在變呢?」

「也許會變,也許不會變。」

「那你說,一個人他會喜歡上一個半點用處都沒有,又毫不聽話的人么?」

他撩開我鬢角的碎發,沉沉道:「那便要看,那個不聽話的人是誰了。」

我慵懶的將頭往他懷裡貓了貓,「雲清,你喜歡我嗎?」

「自然,你我已然是夫妻了。」

「若有一天你發現你喜歡的這個我,並非是你想要的,你會怎麼辦,會不會後悔?」

「不會,染染無論是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那便好。」他的話便是一顆定心丸,只有我的雲清,才會這樣縱容我,心疼我……

我這些時日乏累的很,靠在他的懷裡也僅有兩刻鐘的功夫便睡著了,也顧不得外面的風雨雷電聲。

「阿曄。」

情不自禁喚出了這個名字,手被他抓在掌心,冰涼的溫度傳進體膚,他說:「對不起,染染。」

只簡單地三個字,我的心便陡然掉進寒窟,眼眶酸疼,又不敢讓淚水流淌下來。他和我說對不起,他何曾對不起過我,只是我,對不起他罷了。

「你還要瞞她多久,紙包不住火,她遲早會知道你的身份。」

「若是為她好,本尊不介意瞞她一生一世。」

他看婧怡時,眼中會有緊張,他說過,婧怡是他視為後輩的丫頭,即便是看在她父君的份上,他也會對婧怡關懷備至。他抱著婧怡去療傷時,那道背影,當真像極了帝曄。這幾年,我一直在逼著自己不把帝曄與雲清聯繫在一起,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雲清就是雲清,不是帝曄。

可如今,我不得不去懷疑,不去尋找真相……

雨停是在兩個時辰后了,雲清帶我回寢殿,那時已是燭火通明,夜色深深了。我累的厲害,索性連晚飯也不吃了,直接脫了衣服躺去床上睡覺。

不過身體莆一挨到床,我便瞬間睡意全無。

他在我身畔合衣躺下,摟住我的腰,抱著我睡。

我待他睡著后才睜開了眼睛,指尖凝起法術,往他的胸前一掃,他心口那道手指長的傷口便映入了眼帘,是心傷,怪不得他這幾日的臉色煞白,連運功加持封印都能吐血……

斂去法術,我心猿意馬的往他懷中蹭了蹭,自言自語,喃喃道:「你究竟還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

入夜微涼,耳邊猶有雨打芭蕉的聲音。

第二日,聽說他一早便去找了婧怡,許是為了商量靈海之心的事情。

我被相思女君喚去葯園子一起採藥,葯園子里的藥草有上千種,我與女君學了幾日,勉強能分辨出百種草藥的樣貌和功效,且其中還不乏幾十種令人一眼便能瞧出來的草藥和往日司葯仙子給我常用的那些。

諦聽的小媳婦近來去了遠親家小住,他自也不能隨意跟上去,便回了精靈族和我們一起守在園子里湊熱鬧。

「此乃秋日蛇,味苦,且毒性十分強烈,秋日采其老葉可作解毒之用,一般也用不上,只能做個救命之用。平常是要服用了它,便立即會毒發身亡,毒可要命,也可救命,故而叫做秋日草。」

「那這一株呢?」我指了指草深處的那株長得像桃花一樣的東西,相思女君解釋道:「這一棵,叫做百日紅。」

諦聽聞之起了興趣,拍了拍袍子上的塵土走了過來,「這一株,我可記得,日前那個醜八怪受傷,上君可命人摘了不少給醜八怪。這葯有養神恢復氣血之用,甚是名貴。但本上君倒是覺得,拿這麼好的東西給她用,她倒也用不上,你那位雲清神尊啊,每日都要親自去看她一眼,之前我瞧過一眼,傷得挺重不假。難怪雲清這樣緊張,聽說,前日連葯都是那位尊神一勺子一勺子喂進去的呢。」

我一失神,葯從手中滑落下去,精神恍惚的蹲下身子去撿草藥,「你是親眼所見,還是道聽旁說?」

事到如今,我竟第一反應,不是生氣,不是懊惱。而是想拚命抓住一線希望,證明我聽到的這些乃是錯的。

「要是道聽旁說的話,我何苦要和你說一遍,惹你不高興呢。」他見我動作僵硬,便蹲下身子幫我撿散落在地上的草藥,「老白,你我萬年摯友,我想過要隱瞞,可我卻覺得,你應該知道這些事。」

「上君……」相思女君欲言又止,沉思一陣,道:「尊神也是情勢所逼,小神聽說,婧怡姑娘的確是重傷傷到了元神,才會,喝不下去葯。」

「女君若是知道那個醜八怪之前做過什麼,現在便不會覺得她可憐了。」諦聽是甩了甩袖子,不以為然道:「她是鐵了心不會放過你,且現在她手中還握著靈海之心,握著天下蒼生。」

天鏡山的事情關乎芸芸眾生,她還同雲清要過條件,身為尊神,若真的要在蒼生與心上人之間選出個一者,沒有人能做到兩全。

我失落的會到寢殿,心中想的,還是雲清每日親自前去給婧怡養傷的事情,我想生氣,想惱火,可我又不能這樣做……

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正是頹廢之時,門外倏然晃過了一道影子,我警惕的抬起頭,拂袖往朝那影子追了去,可影子早有防備,只在我眼前一晃便消失在了皚皚杏花林中,我頓下步伐,杏花簌簌擦過我的袖角,放眼瞧去,這是婧怡的寢殿。

我放緩了腳步,一步步如走在刀山火海,舉步維艱。青杏殿的殿門是半敞著的,每逼近一分,就彷彿有根銀針狠狠扎進了我的心坎,我艱難的走到那朱紅殿門前,透過縫隙瞧進去,恰好可見到殿內風光……白衣女子一雙明眸流光溢彩,身若無骨倒在他的懷中,姿態嫵媚,目光掃到我的影子后,便踮起腳,刻意將自己的唇貼在尊神的耳垂處,「第二個條件便是……」

朱唇擦過他的臉頰,抵到了他的兩瓣薄唇上。

我遽然如遭晴天霹靂,腦海內轟然亂成了一團,咬住唇角,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與他那個纏綿悱惻的吻。血腥味瀰漫在舌尖嗓門,一陣陰風吹開了殿門,他從沉浸中回神,手本能的搭在婧怡的腰上,婧怡放開他的唇,四道眸光投在我的身上,杏花斑白如雪,一瞬春日變寒冬……

我強忍著眼眶裡的淚水不掉出來,努力剋制自己的模樣不算太狼狽,自認為平靜的轉身,平靜的離開,只是不過兩步路,我便一個趔趄,差些失神摔倒,眼前天翻地覆,再也分不清東南西北,眼淚沒出息涌了出來,沾濕衣襟。

「白染。」

是誰大步邁過來扶了我一把,我硬了脖頸,沒有再回頭的勇氣,揮袖甩開了上神的手,化作一道流光飛出遮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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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引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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