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趙禾不等沈必回答,接著問:「你做這樣的決定,令尊知道嗎?他同意嗎?」對於沈家的那些事……◎
趙禾不等沈必回答,接著問:「你做這樣的決定,令尊知道嗎?他同意嗎?」
對於沈家的那些事兒,趙禾也是有所耳聞。
沈家這一輩嫡系,就只有沈必這麼一個少爺。而這位少爺,並不是如今這位沈夫人所出,而是沈相的先夫人。對於長輩的那些傳聞,趙禾不怎麼感興趣,只聽了個模糊的大概。如今權傾朝野的沈相,在年輕遊學時邂逅佳人,不顧家族反對,將那名並非名門世家的小姐娶進了門。後來,沈相的這先夫人生下沉家的小公子后,便離世而去。後來,沈相才迎娶的如今這位夫人。不過後進門的這位沈夫人,至今無所出。
沈必,那就是沈府的獨苗苗。
本應該是上京城中備受矚目的沈家公子,這多矜貴的身份啊,但這些年來卻是半點消息也沒有。
趙禾曾經還想著是不是因為這位沈家公子實在是沒什麼拿得出手的長處,所以沈相干脆直接讓這位小公子「查無此人」。
可現在這位沒在外界留下過什麼傳聞的沈公子,就站在她跟前,看起來也不是那麼「拿不出手」的樣子,趙禾頓時覺得沒什麼時候比眼前的情況更讓人覺得魔幻了。
趙禾這話落在沈必耳中,沈必眸色一暗,「家父很快會知道,也會同意。」
趙禾手中的蓋碗茶最後也沒被喝一口,而是被她放在了一旁,「那……」她抬頭看著沈必,「沈公子為什麼幫我們?」趙禾這時候對沈必的稱呼也改了,上京沈家的公子,怎麼也不可能最後只在她們趙家的武安軍中當個小頭頭的吧?
沈必聽見這稱呼,那隻沒有拿著刀劍的手微微一緊,「靜王殘暴,不堪為君。」
趙禾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眼眶深邃的年輕男子,她似乎想從沈必臉上看出點什麼,可最終仍舊什麼都沒看出來,趙禾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先離開。
「對了。」趙禾在看見沈必的身影已走到門口時,忽然又喊著他,說:「日後沈公子想離開武安軍,可託人提前告知我,劉將軍那邊我來解釋。」
從開始聽見趙禾稱呼自己為「沈公子」的那一刻開始,沈必那雙忍不住握緊的雙手,這時候在聽見趙禾這話時,他那隻握著刀劍的手,似乎下一秒就要將刀鞘捏得變形一般。
沈必在門口處停住了腳步,倏然轉身,他的目光中出現了趙禾微微錯愕的表情,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樣子,但總歸應該是顯得有些憤怒,可能還有些委屈。
「為什麼?」沈必問。
趙禾張了張口,像是疑惑,「什麼為什麼?」
「你趕我走。」沈必說,「為什麼?」
趙禾:「……」
沈必站在門口,眼神幽幽地看著房間里的人,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開武安軍,剛才趙禾的話,不就是在趕自己離開嗎?
「你讓我告訴你什麼時候離開武安軍,但我沒想離開。」沈必說,他站在門口,弱冠之年的年輕男子寬肩窄腰,眉眼深邃鼻樑挺闊,無論怎麼看也是英氣十足,但這時候看著趙禾講話時,那耷拉的雙肩,看起來無端多了幾分落寞寂寥。
趙禾像是被這話問住了,在沈必開口之前,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究竟有什麼不對勁,門閥世家的公子哥,難道能在這軍營中待上一輩子嗎?沈家就只有他這麼一位少爺,那偌大的家業難道不就等著他這位少爺回去接管嗎?這樣的人當然不可能一直在武安軍中,可是這時候趙禾又真的聽見了沈必那句「我沒想離開」的話,她愣住了。
「我……」趙禾剛想張口說她不是要趕他走的意思,可沈必一轉身,就消失在了門口。
趙禾追出去,誰知道沈必這人就在這麼片刻間,就沒了人影。
趙禾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薑絲紅糖,有點不知所措。
這是生氣了嗎?
當福州的百姓聽說趙禾和武安軍將會在沿海一帶建設第一道防線,需要鑿山工匠時,前來報名的人幾乎排成了一條長龍。對於親身經歷過倭寇殺燒搶掠的福州百姓,對趙禾的提議積極響應。不出半日時間,沈必帶著人就已經趕往了幾處海邊的懸崖。
趙禾跟著去看了兩次,一來這計劃算是她和沈必共同想出來的,工程的進度他當然也放在心上,二來,她是想找找沈必。
雖然趙禾也不知道這時找到沈必后,自己應該說什麼,不過這問題沒有困擾她太久,因為沈必壓根就沒有給她找到自己的機會。
趙禾到海邊碼頭時,沈必不是在跟著一群工匠們一起幹活兒,就是在海上操練水軍。自從趙禾提出來的方案在進行后,與此同時,先前大家提出來的收編閩王的前水軍,就提上了日程。
有第一道防線固然是好事,但在沿海一帶,有強悍的水上軍事力量,才是最終對抗外敵,震懾外敵的強大手段。
沒有水師,還能談什麼海上防禦?
一來二去,趙禾始終沒找到機會。
第二日,秀次就要被拉到街上遊行示眾。
這一日福州城中萬人空巷,所有福州的百姓在聽聞這消息后,都紛紛從家中出來,都想要親眼看這個曾經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的惡徒怎麼被處死。
趙禾站在一處酒樓上,看著下面被臭雞蛋和爛菜葉砸了一臉的已經說不出話的秀次,收回了目光,看著身旁的南越問:「消息都放出去了嗎?」
她指的是靜王和倭寇勾結的事。
南越點頭,昨日在魏振壽的書房中,發現了後者跟靜王的大量來往書信,從書信內容可見靜王在這段時間裡已經完全把控了福州。而從秀次房裡,也發現了還沒有來得及銷毀證據,其中不乏對方跟靜王的書信。有了這些鐵證,在上京的那位就算是想翻身,也絕對再也翻不起來。
「城中已有傳聞,那些書信的拓本,屬下也已經按照小姐的吩咐,傳遞到南方各地的善堂,想到不多時大家都會知道。」南越回道。
這是趙禾想到的最快的傳遞方式。
善堂里人來人往,就像是茶樓一般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之一。只要南方每個地方的善堂收到了自己傳去的消息,那麼想來也要不了多長時間,靜王和倭寇勾結的這一消息,將會徹底響徹在整個中原大地。
中原哪個百姓能接受一個為了一己私利就要賣國的親王成為新帝呢?
言論散布的速度還是遠遠超過了趙禾的預期,差不多在三日後,當她收到西京傳來的密信時,關於靜王勾結倭寇甚至還喪心病狂想要將沿海一帶的中原領土割送給東瀛人的消息,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而趙禾手中接到的密信中,陳素水也透露了不少消息。
跟先前趙禾預料的差不多,陳素水和衛老將軍帶著百萬趙家軍退於西京沒有妄動,為了靜觀其變。現在收到趙禾傳來的消息,正打瞌睡來了枕頭,就能趁著如今這一陣東風,定要將靜王咬死。
陸柳快馬加鞭送去的解藥,終於讓昏睡了多日的趙靖醒了過來。陸柳帶去的口供,陳素水當晚就安排了人傳了出去。
趙禾看著手中的信件,除了陳素水的這封信,還有一封。
趙禾大約是想到了這是誰給自己的。
果然,一打開,趙禾眼前就已經變得模糊了。
那熟悉的字跡,不知道自己已經看過了多少回。如今當趙禾再看見自家阿爹的字跡時,心頭百感交集。
即便是剛才她已經從陳素水的信中知道了她阿爹已經醒來,但這消息哪裡比得上此刻她親眼看見了她阿爹給自己寫的信時來得高興震撼?
趙禾用力吸了吸鼻子,這才又重新認真看起來趙靖給她寫的這封信。
即便是家書,她阿爹也只有一句話,就像是很多次她阿爹離開后留給她的便簽一樣,簡潔又讓人心頭觸動——
「等阿爹來接你回家。」
趙禾紅著眼睛,想笑,但最後還是癟了癟嘴,小聲說了一句「臭老頭」。
相比於現在趙禾的高興和感動,在上京的靜王此刻卻沒那麼好心情。
這段時間,那些「靜王弒君」的傳聞,可不僅僅是在沿海一帶傳得轟轟烈烈,同時在上京也是如此。
最初靜王還不知發生了何事,而當他近日想去拜訪沈家,卻沒想到從前還跟他打太極的沈家,最近則是直接明確地拒收他的拜帖。
這情況可是從來都沒出現過的,雖然上京這些名門世家沒有明確要支持他成為新帝,但也沒做過任何惹他不快的事。如今沈家的門房拒收拜帖,這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惹他不快。
靜王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就發現在這上京中,不僅僅是沈家拒接他的拜帖,就連先前還跟他相談甚歡的一些世家,也明顯跟他疏遠,直接閉門謝客。
這樣子,簡直還還不如當初他才入主上京時的情形。
靜王勃然大怒,要求手下的人徹查到底出現了什麼狀況。就在他覺得自己距離那個金燦燦的位置越來越近的時候,這時候正是需要這些士族站出來支持他上位時,怎麼忽然一下就變了,好似這上京城中所有人都想跟他對著干?
很快,靜王手下的人就帶著消息回來。可是這消息,卻讓帶回來的人有些不敢當著靜王的面兒直說出來。
可靜王還是知道了。
福州的一切消息都被趙禾捂得死死的,在流言傳出來之前,靜王壓根一點風聲都沒有收到。他做的萬無一失的計劃,沒想到最後那一群東瀛人和魏振壽,壓根就沒能控制住趙禾,甚至還被趙禾帶來的武安軍給一鍋端。
不僅僅如此,他在福州的一切謀划,不論是控制福州刺史,還是跟倭寇勾結,竟然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
當聽著手下人彙報著如今整個上京城中家家戶戶都流傳著他和倭寇來往書信的拓本時,知道每個深夜在城門口的告示欄上都會貼上東瀛人的口供拓本時,靜王將當時手邊能砸的東西,幾乎全都砸了。
「啊!!!」
靜王甩袖暴怒,他抓著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服侍自己的人憤怒質問:「這些消息為什麼之前沒有一個人發現!沒有一個人稟告本王!」
被他抓住的人瑟瑟發抖,同時此刻跪在大堂中的人也抖如糠篩,低埋著頭不敢說話。
先不說究竟有沒有發現這些流言,就算是真有人發現了,這種事情主動報上來,這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本來自家主子和倭寇就是密謀,密謀自然是對方不想要太多人知道,誰又有那個膽子敢主動在靜王面前提起這事兒呢?
畢竟,這可不僅僅是弒君的大罪,更是賣國的大罪。
靜王發泄了一通,發現此時壓根就沒有人回答自己的問題,頓時更加暴怒。
「還不快去給本王找到那些拓本!本王倒是要看看,這背後究竟是誰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公然造謠!」
不見棺材不落淚,可當靜王真拿到了手下人送來的他曾經跟魏振壽和東瀛人來往的書信拓本時,也沒落淚,只是將那些從外面搜集來的拓本當場撕了個粉碎,也踹翻了在下面跪著的人。
「廢物!一群廢物!」靜王氣得亂罵,只恨這些消息在京中流傳時,竟然手下沒一個人覺察。
流言已經被傳得沸沸揚揚,靜王冷靜下來后,讓人徹查流言源頭,又派人前往福州,想要一探究竟。靜王不相信,按照自己的計劃,趙禾這時候明明就應該是自己談判的籌碼,他也應該早早拿到了霹-靂-彈的秘密,可怎麼就忽然出了這樣的岔子。
可是不論是靜王想知道的哪兩個消息,都沒能如願。
市井流言這怎麼查都是原地打轉,張三說是李四,李四說是是趙五,趙五說是流浪兒,而流浪兒早就沒了影。更要命的是,那些原本每個晚上都會出現在城門口告示欄的倭寇供詞,就在靜王的人開始暗中潛伏,想要一網打盡時,城門口的告示欄上再也沒有出現過供詞拓本。一連幾日,都是靜悄悄的,好似從來都沒有人來過這裡。
福州的探子一去不回,如今福州在武安軍的統治下,已固若金湯,何況還有一群熱心的福州百姓,靜王的探子幾乎都栽了。
當收到消息的靜王,狠狠地掐了掐自己的眉心,這壞消息倒是接踵而至。
想到如今的局面,靜王深吸一口氣,從位置上站了起來,他決定自己仍舊需要找沈相好好聊聊。
沈家的選擇,在很大程度上能影響整個上京的選擇。
在靜王看來,沈相如今跟他保持距離,這也不代表著沈家要站在靖安王府的後面。如今趙靖怕是都醒不過來了,沈家不支持他,又還能支持誰?現在沈相態度搖擺,不過是因為自己給的籌碼還不夠多。他就不相信若是自己能讓沈相的兒子平步青雲,拜相入閣,沈相還會無動於衷。
收拾一番,靜王到了沈府門口。
門房在看見靜王的人馬時,不由皺眉,他家老爺已經吩咐過,但凡是靜王的人前來拜會的,一概不能開門。如今上京差不多人手一份靜王弒君賣國的拓本罪證,沈家的門房都識字,就算是自家老爺不說,他也對靜王沒什麼好感,如今在上京中,誰私下裡沒有唾靜王一口口水沫子?
門房不耐煩地拒了拜帖,可沒想到的是靜王仍舊沒有離開,甚至還直接放話。
「本王今日便就在此地等著沈相,沈相什麼時候有時間,本王再進來。」
靜王這話一出,那門房臉上瞬間出現一抹震驚。
這種事情,他做門房幾十年也從未遇見過。跟沈家來往的都是大戶,在京中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主人家稱病或找別的借口什麼的不見客時,大家都心知肚明,改變拜訪便好,哪裡會有眼前靜王這土匪行徑,竟然在這時候直接讓人從馬車上搬出一木凳,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堵在了他們府上!?
這哪裡是等著他們家老爺,分明就是要逼著他家老爺出來。
門房一咕嚕跑去稟告。
靜王冷笑一聲,剛才門房的反應他當然看在眼裡,當初他便是考慮著這些鐘鳴鼎食之家都是要面子的,這才沒怎麼為難。但是他想見的人,不是對方說不見,就可以不見的。
沈傳算個球!也敢不見他?
不見,那他就在門口等著,靜王就不相信沈傳這個老匹夫真有那麼大的膽子,在明知道自己就在他家門口時還不出來迎接。
沈傳在收到門房來報時,正在後院的池塘邊餵魚。
沈傳已年五十有餘,國喪時期,在家身著一身素袍。寬寬大大的袖子,讓他看起來有些過於瘦削。
「他說他就在門口等著老夫?」沈傳聽到身邊老管家傳話,笑了一聲,那樣子看起來雖清臞,但那雙眼睛卻是精幹極了。
管家彎腰應著,然後抬頭看著他,問:「老爺現在有什麼打算?還有公子那邊……」
管家是沈府的家生子,從小就跟在沈傳身邊,儼然是沈府的老人,對於自家老爺當年那些事兒,還有沈家的公子是什麼情況,都很清楚。
多年不跟家中聯繫的公子竟然在前些時日傳回來了消息,而這消息卻足夠讓整個中原大地易主。
他家老爺在書房坐了一晚上后,最後只吩咐下人按照公子說的去做。這一舉動,已足夠表明沈傳的態度。
即便沈必多年不著家,但後者仍舊是沈府唯一的嫡子,以後整個沈府,仍舊是要交到沈必手中。
也是從那日起,就有上京的書信傳到了福州。
沈傳聽見管家說起沈必,不由冷哼一聲,「他現在還沒回話嗎?」
對於自己唯一的兒子,沈傳又怎麼可能真一輩子不管?
只不過早些年,沈必被老爺子帶走,老爺子行蹤詭譎,一般人還真是查不到。不過現在沈必既然主動跟家裡聯繫,沈傳又怎麼可能就這麼放任他一個人在外面?
管家臉色有些尷尬點頭。
沈傳又哼了一聲,看起來是很不滿意,「派個人過去,身為沈家的嫡長子,就怎麼一天天的在外頭算個什麼事兒?簡直不成樣子!」
管家記下來,然後又將話題繞回到沈府門口的靜王身上,「老爺,靜王那邊看起來今日是見不到您,不會善罷甘休。」
沈傳把手中最後一把魚餌扔下了池塘,那些紅色黃色的錦鯉紛紛張大了魚嘴,恨不得從水中躍出來,沈傳看了眼,「也不怕被撐死。」說完后,他一甩袖子,朝著書房而去,那樣子看起來似乎並不是要著急出去見靜王。
沈傳能做到當朝宰輔的位置,又怎麼可能真被靜王的三言兩語嚇得出門迎接?何況,文人總是有那麼一兩分旁人學不來的傲骨。輕而易舉就開了大門,至少在沈傳這裡,絕不可能。
沈必在收到上京來信時並不驚訝,他這麼多年沒怎麼給家中遞過消息,現在有求於人,家裡人能找到自己也實屬正常。不過在看著手中這封信上所寫之文時,他沒多考慮,便將紙條扔進了燒鐵的熔爐中,沒放在心上。
當年跟著外祖離開沈家時,沈必就沒想要走沈傳給自己安排的那條路。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後來,不僅僅沒有去參加科考,甚至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加入了武安軍。沈家世代走科舉的路子,往上細數三代,也就只有他這麼一個「孽子」。
如今沈傳給他傳來消息,無非是讓他回到上京,專心科考,往後沈家想要維繫著這一門榮耀,沒有兩榜進士,沒有再拜相入閣的後人,顯然是不行的。
沈必這仍舊是想將所有的賭注都押在自己身上。
「喲,你這是在想什麼,一臉深沉?」就在沈必腦子裡出現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時,耳邊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
他沒回頭,也知道來的人是張軍。
沈必搖搖頭,掐了掐自己鼻樑,轉過身問:「你怎麼來了?」他記得今日張軍當值,應該守在趙禾身邊才對,這時候怎麼會出現在鐵匠鋪?
張軍努了努嘴,示意沈必朝旁看去,「小姐說她要來看看鐵匠的進度。」張軍說完后,沒有留意到這時候沈必的目光已經不在這裡,不由感慨了兩句:「哎,先前我覺得能做出霹-靂-彈這玩意兒的小姐已經很厲害了,沒想到啊,我只能說沒想到,小姐好像對什麼都知道一點,就像是這次做的防禦,這大家聽了,說不說一句厲害?」
既能不花費一兵一卒,又能抵禦海外船隻,趙禾要建造第一道海上防禦的事兒,早就傳遍了,怕不是如今整個武安軍的將士們,最佩服的人不再是劉闕,而是趙禾,他們將軍的地位,真是岌岌可危。
沈必想,那是挺厲害的。
張軍接著說:「不過小姐馬上就要走了啊,對了,你知道將軍要回來了嗎?」
沈必一愣,「什麼?」
「我說劉將軍要回來了,先前有消息傳說王爺身中劇毒,不過上面沒有發話,也不知道這事兒的真假,估摸著將軍也是北上查探真假。但我看小姐這幾日的狀態,可不像是王爺中毒的樣子。」張軍說,「再說了,若是咱們王爺真中毒,劉將軍去了西京能這麼快回來嗎?所以八成這都是上京那邊傳來的謠言。不過你放心,軍中壓根就沒幾個人相信。」
沈必關注的卻不是這話,劉闕回來是好事,但趙禾要走,他怎麼一點風聲都沒聽見?
「小姐要走了?什麼意思?」他抓著張軍前半截話問。
張軍張了張嘴巴,「就是小姐要離開福州的意思啊。」他又低頭看著現在沈必拽著自己胸口衣服的那隻手,眼中有些困惑,「沈必,你不對勁。」
沈必順著前者的視線,彷彿這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一言不合就拽著人衣領的事有些過了,他很快鬆了手,但是眉頭卻沒鬆開,「什麼不對勁?」
「你今天脾氣挺大?咋啦,是軍中哪個不長眼的小子惹了你?告訴哥,哥來幫你出氣!」張軍拍著沈必的肩頭,很是有義氣一般道。
沈必:「……」
張軍見他忽然不說話,臉上的笑漸漸收了起來,他湊近沈必,「咋,還真受委屈了?」
沈必聞言有些哭笑不得,他只是最近心情不太好,加上剛才又突然聽張軍說了趙禾要離開的消息,心情變得更不怎麼好,「能有什麼事兒?劉將軍臨走之前,可都是將整個武安軍都叫給了我手上,我還能受委屈?」他說這話的同時,微微伸手將面前的人推得距離自己遠了點,然後不動聲色接上了先前的話題:「小姐怎麼就要走了?這邊的防禦工程不是還沒有到收尾的時候嗎?」
張軍「啊」了聲,他只是跟在趙禾身邊時,聽見那麼兩句,「這防禦工程本來也不是小姐的事兒吧?現在這些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收尾我們武安軍自己看著不就好了嗎?再說了,劉將軍已經在回程的路上,這些事情自然都是咱們將軍負責。小姐來福州本來不就是意外嗎?現在這邊事情塵埃落定,她留在這裡做什麼?」
道理聽起來還真是這樣,沈必心裡卻有些不是滋味。
正好這時候趙禾帶著笑意的跟鐵匠交流的聲音傳了過來,沈必忽然覺得這是有些太不是滋味了。
那天他說了上京沈家的事情后,趙禾沒有來主動找過他。雖然在此之前,趙禾也沒來找他。
沈必看著那道漸漸走遠的人影,忽然有些忍不住咬牙,趙禾不找他,難道他就不能找趙禾了嗎?
沈必打定主意等趙禾回府衙后就去找人說清楚,他說了不會離開武安軍,就一定不會離開。
趙禾的確是打算這幾日就離開福州,她先前從大理回來時,沒有北上便是準備去江南,結果遇上福州這麼一檔子的事,江南善堂的事她都還沒來得及去看一眼,正好這一次的她要去西京,一路上路過江南,順路看看。
在福州停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大半月的時間都在這裡,趙禾的東西不少,九娘整理也要整理好半天。
在離開前,趙禾又去了一次碼頭。如今在武安軍和福州工匠齊心協力的勞作下,她先前設想的鐵網防禦已經進行了一半,這時候已經能看見工匠們在按照她圖紙上的設計在山體旁做滑輪。趙禾正站在碼頭眺望遠方時,跟在她身邊的南越這時候看見沈必走了過來。
南越跟沈必已算很熟,不過對於沈必的身份,趙禾沒說,他倒也不知,這時候看見沈必過來,只當後者有什麼要緊事尋自家小姐。
當沈必走到趙禾跟前時,趙禾眼睛瞪大了一圈。她還沒有忘記那天自己跟沈必兩人可謂是不歡而散,雖說她自己覺得她的那句「沈公子」並無惡意,但不知怎麼的就讓沈必感到不適。
「小姐。」沈必先開口。
「沈大人。」趙禾想了想,還是用原來的稱呼叫了眼前的人。
趙禾回頭看了眼南越,示意後者只需要遠遠跟著就好,這才抬步朝不遠處的漁民村走去,「沈大人找我是有什麼事?」
這人躲了自己好幾天,今日過來,趙禾估摸著對方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說。
沈必長得天生一張笑臉,笑起來的時候讓人覺得陽光親近,不笑的時候,也不會給人太過嚴肅的壓迫感,好像走在這個人身邊,渾身都能感到暖洋洋。
「那天……」沈必這時候像是才發現自己竟然有一天也能說不話來,像個悶葫蘆嘴,倒出來兩顆豆子都艱難。可現在趙禾還看著自己,他什麼都不說又不行。眉頭一皺,沈必梗著脖子,心裡一橫,便直接開口:「我不會離開武安軍。」他又把那天在趙禾面前的話重複了一遍,像是覺得趙禾不會相信那樣,又補充道:「我也不會回上京。」
趙禾眼睛似乎又瞪圓了一圈,似乎有點不明白沈必特意找到自己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必:「我會留下……」
就在這時候,沈必醞釀了一肚子的話好似正準備說出來時,他忽然話音一頓,敏銳地扭頭,同時將趙禾拉到自己身後。
「出來!」沈必在轉身的瞬間,周身的氣勢好像一下都變了,手中的佩刀已然出鞘,他目光死死地盯著在一艘廢棄的漁船。
作者有話說:
沈必:我委屈,但我不說,我還是那個堅強的硬漢必!
昨天是誰叫他必必!看得我整個人靈魂顫抖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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