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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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媽文學」
「自那位走後,陛下就再也沒上過早朝,每日把自己困在那位生前的宮殿里,可真是情深至極啊。」
幾日無法無法面見君王回稟情況的周國使臣木獃獃站在宮門口:淦,我們周國好像真的要完蛋了。
「臣求見陛下!」
宮門口,數位元老之臣嘶聲厲喊,立最前的丞相頭髮幾日操勞已然有了花白之像——可丞相如今不過不惑之年,理應男子陽氣尚且旺盛時。
周國使臣等了不過三日,這些肱骨老臣卻跪此足足七日。
「諸位大人還是走吧,陛下……不見。」
太監話音剛落,只見一道朱影劇閃而過,直衝宮門前。
「碰!」
「丞相!」
「道成兄!」
「先生!尋醫師,你們快去尋醫師!」
四面俱是驚叫,兵荒馬亂中,那身子癱軟在緊閉的宮門前,布滿褶皺老繭的手指蜷縮著。
守衛銀甲上濺著丞相的血。無數驟縮的瞳孔倒映地上面色蒼白、額首流出汩汩鮮血的官僚。
「父親,父親出事了?」
貴妃殿中,得到消息的女人塗蔻丹的手一抖,那血紅顏色就借玉指划直手背。
「母親莫要著急,待兒子出去打探一番外公情況。」
自不可在周國皇宮說起的那位死後,帝王心神不寧,無力將兒子親自帶在身邊撫養,此子就被過繼在貴妃膝下養育。
既敢拿玉佩犯下欺君大罪還成功偽裝成救命恩人,那貴妃的智慧顯然在長公主和皇帝甚至可以說大多負責查驗人身份的官員之上。
長公主已經死了,貴妃她自然犯不著為難那賤人子嗣,更是對這宮中唯一的孩子百般發自真心的關愛——她還要靠這孩子養老呢。
畢竟事情暴露后,貴妃就被皇帝喂下絕子葯徹底冷待在深宮裡,這輩子都不可能有自己孩子了。
事情為什麼會暴露呢?
很簡單,因為貴妃高估了周斯年智商,沒想到對方居然腦殘到把長公主掛城牆上晒成死長公主幹。
貴妃至今也想不明白周斯年腦袋怎麼長的,裡面又填充了些什麼東西。
為她出氣她理解,但她不理解為什麼非要把長公主掛在城牆上讓來往百姓羞辱。
百姓會覺得這個被掛的女人很無恥很惡毒很下賤齊聲咒罵嗎?
不,百姓們壓根不會在乎,因為他們只在乎他們自己。
這場來自皇宮的可笑鬧劇,只會讓人覺得周國皇室全體腦子都有病。
不光把長公主當成那個猴給別人笑話,連周國皇室也會被連帶著笑話,當時被皇帝帶到城牆看「那個惡毒女人自食惡果」的貴妃羞恥到耳根都紅了,只能微笑看著周斯年表演耍猴。
如果她有罪,請讓周國法律制裁她,而不是被傻子皇帝帶她去看惡毒女人掛牆頭。
之後的故事十分戲劇化,就是突然冒出來個路人表示「啊,是你啊,你不是被掛牆頭那人救下的瞎眼郎君嗎」——
貴妃就這樣離奇的暴露了。
貴妃是一個典型的為地位而來的惡毒女人,入宮前她爹就只不過是個仕途屢屢不得志又因太剛直被上司打壓的九品芝麻官。
在撿到那枚玉佩被帝王誤認為救命恩人時,貴妃果斷就冒領了這身份。
就算是鏡花水月又如何呢?
在這以男子為尊的世界,女兒家除了靠父親就是靠丈夫兒子。她的父親因太過剛直不懂變通備受排擠,難道她還去要祈求虛無縹緲的丈夫或兒子能為她爭顏面嗎?
這無疑是場豪賭,贏則萬人之上,敗則九族抄斬。
她在欺君前想過無數種暴露的可能:被認出醫術不夠精湛、被發現沒去過那座深山、被看出一些細小動作不像那個救命恩人……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但從沒有一個是被傻子皇帝帶去看惡毒女人掛牆頭時被知情人士揭露。
算無遺策的貴妃,就這樣失算了。
她心底一直有著這樣的隱秘幻想:陛下在揭露后也沒有對她和父親動手,是不是意味著他還惦記往昔些許情分呢?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她陪伴帝王身側足有二十年整。二十年,就是養一隻不會說話的畜生也該和它有感情了。
這份信念一直支撐她在深宮裡寂寞的待下去。
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
纖纖女手將木釵插進髮髻,嫵媚女子睜眼時儘是堅定之色。
她換上素色衣裙,抹了憔悴些的妝容,昔日浩浩湯湯的貴妃儀仗被她盡數捨棄,只帶了貼身宮女大步朝御花園走去。
「什麼?賈道成那老東西死了?」
聽聞消息的英俊帝王手一抖,畫上摘花而笑的杏眼女子嘴巴就詭異的裂開到臉頰。
他今日帶著玥妃去御花園遊玩摘花,情迷意亂間忽是發現自己竟記不清筱月容顏,故慌亂讓玥妃摘花而笑——他要親手用筆觸回憶畫下筱月容顏。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的老丈人居然在這時候撞宮門死了。
周斯年兩難之時,玥妃起身分外體貼道,「陛下還是先去安撫朝臣吧,畫像的事也不急於這一時。」
「玥兒所言甚是,」聞言,周斯年緊蹙的眉峰漸漸舒緩,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嘴角如今輕輕上挑,「得妃如此,是朕所幸。」
兩人不加掩飾的甜蜜舉動盡數落在如今做玥妃宮婢的許筱月眼中。
許筱月感覺自己的心都在被烈火上翻轉灼燒到發焦地步,昔日與她情深意切的男人,現在竟在與一個替身郎情妾意。
她現在於周斯年而言只是一個去懷念的死人,而活著的玥妃卻還有很多可以陪伴周斯年的時候。時間長了,周斯年真的能只把玥妃當作一個替身看待而沒有任何動心嗎?
不,也許自己應該祝福他們……可許筱月卻悲哀的發現,她做不到,因為她根本忘不了這個霸道卻溫柔的男人。
恰在此時,樹叢中發出人摔倒的聲音。眾人聞聲警惕望去,卻見素衣貴妃花容失色,木楞頹然的跪在草叢上面。
心神巨震間,貴妃的鳳眼中垂下淚痕。方才聽了那句「賈道成死了」,貴妃就知道她大勢已去再掀不起任何波瀾了——做丈夫的帝王無情,做父親的丞相又死了,她現在無異於飄零無依的浮萍,又能依靠於誰呢?
玥妃心底幽幽嘆息,而方要離去的帝王在看見貴妃正臉時神色一冷。
如果不是這個惡毒的女人冒領功勞圖報,自己也不會錯認恩人,違背朝臣封一個九品芝麻官的女兒做貴妃,也不會提拔老頑固做丞相,更不會對本應捧做掌上明珠的月兒不屑一顧、百般折辱。
念在月兒的遺腹子向自己陳明利弊懇求不要動手,周斯年才沒對貴妃和丞相下手,想不到這父女兩個居然一個個舞在天子面前失儀,他們賈家好大膽子!
賈道成是什麼意思?平日里處處與自己這個皇帝作對也就罷了,如今竟然要以死相逼讓做天子的為難——怕不是想刻意踩著天子不仁在史書上留下個剛正不阿的好名聲?
真是笑話,能教出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做爹的又能剛正成什麼樣子?!
帝王本就多疑,在朝堂上又處處受不懂變通的老頑固掣肘,原本還有對貴妃愛的濾鏡加持才勉強忍受丞相剛直的帝王此刻徹底爆發。
呵,既然如此——
薄情的帝王掐住貴妃下頷逼迫她與自己目光對視,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像是看見什麼髒東西。
他一字一頓道,「從即日起,廢掉貴妃,將這蛇蠍毒婦貶做冷宮宮婢!」
玥妃掃了眼被拖下去的貴妃,又不被人察覺的掃了眼周斯年,不由挑了挑眉毛。
在朝為官的父親剛在眾目睽睽下撞於宮門死諫,做女兒的后妃就被皇帝拖下去貶做宮婢——
嘶,好像不用她們七個臟手,周國就要亡國了啊。
望著被侍衛拖下去的死敵,許筱月心中只覺快意。
天道好輪迴,蒼天饒過誰?當年賈艷茹撿了她玉佩冒充自己身份享盡榮華富貴的時候就該料到有今日報應。
許筱月拿起掃把,裝作打掃宮女悄悄跟著拖貴妃往冷宮去的侍衛們方向去了。
一路上侍衛鬆散,許筱月定了定心神,開始思索自己待會兒要如何混進冷宮羞辱自己的死敵——現在自己是憶月宮宮女,玥妃目前為後宮嬪妃之首,又正受皇上寵愛,憶月宮的宮女怎麼說也要比冷宮宮女身份高貴。
更何況現在賈艷茹生父撞死惹怒聖心,沒有家族撐腰,賈艷茹就什麼也不是了。
她悄悄的混進冷宮,遠遠望見一襲玄色朝這邊走來。正玄色多為貴人穿著,許筱月連忙繞到貴妃如今住的的破屋後面,蹲坐躲在窗子底下等待貴人離開。
「澄兒,你來這裡做什麼?」
屋子裡的賈艷茹發出不可思議的疑問,許筱月的臉色有些僵硬——澄兒,是她想的那個澄兒嗎?
她與周斯年的兒子,就叫周澄。
「母親,我來晚了,你怎這般糊塗啊?!父皇何其涼薄,你怎,你怎在他氣頭上撞過去?」
母親。
許筱月的臉色變得異常慘白,哪怕她再怎樣否定,周國皇室是少年年紀還會叫死敵母親的只可能是她的澄兒。他叫賈艷茹的母親是那樣親密,簡直是一把尖刀刺入許筱月胸膛,刺得許筱月面目全非。
「本宮現在大勢已去,你,你還是不要再來見——」
貴妃的話語戛然而止,捂著嘴巴無聲哭泣的許筱月就聽得屋裡「啵」的親吻聲,應是自己的兒子情不自禁吻住自己的死敵嘴巴。
這可真是——孝死了。
屋內少年聲音深情款款,「艷茹,你不要害怕,孤找時機讓你假死出宮,孤和你做一對平凡夫婦,再也不理這深宮爭鬥可好?」
「不,不,你……本宮是你的母親啊殿下!」
「可你並不是孤的親生母親,」少年的聲音壓抑著痛苦,「父皇根本不愛你,你現在家人也都死的死沒得沒,難道還會有人反對我們的愛情嗎?」
似乎要超越時間空間的沉默中,貴妃終於意動開口,「我……」
「我不同意!!」
屋內被嚇到的璧人驚訝望向窗戶「噌」地蹦起來的女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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