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今日早朝,一如往常,百官上奏,陛下處斷。站在這大殿近月余時間,唐虞年所見甚多,所感所思卻幾近於無,更沒一個人在這朝堂上說一句話。
工部在六部之中排最末,她又是個小小的四品官員,日日都在朝堂後面摸魚,今日休息不足有了倦意,拿著笏板,即使在站著都有了要睡過的趨勢。
努力豎起耳朵,唐虞年迷迷糊糊間聽著有人說,「陛下,臣要彈劾軍器監張書明放縱家奴糟蹋京郊百姓良田,致使顆粒無收,更是當街縱馬,擾亂治安。」
當街縱馬?她好像也在哪裡見到一個,唐虞年正想著,又有幾個人上奏這位張書明的惡行。觀其服制應該都是御史台的人。
御史台諫公卿諸侯文武百官,甚至再有敢直言者,陛下后妃也在其列。軍器監張書明,這個名字,和張書昱有什麼關係,堂兄弟,還是親兄弟?
其中一位官員,應該是姓李,不外乎唐虞年對他印象深刻,這位李大人,要是朝堂說話有排行榜,他絕對赫赫有名,幾乎每一個早朝,唐虞年都能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
「陛下,」果不其然,他又開口了,「臣上奏之事句句屬實,望陛下明斷。」
摺子遞到了陛下手中,過了一會兒,唐虞年又聽見一人出列,「臣亦有本起奏,軍器監家奴糟蹋京田確有其事,只是……」他話一頓,道,「臣又聽說軍器監已責罰家奴,所毀田畝皆已賠償。」
「陛下請看。」他也遞了一道摺子上去。
「李愛卿,」片刻后皇帝道,「你所奏之事朕相信,只是王愛卿所說亦有理,既然已經賠償,便——」
「陛下不可!軍器監是有賠償,可據臣所知,賠償之數不過半。民之所倚,唯谷而已。如今區區幾銅,無異於杯水車薪啊,陛下!」說著說著李大人竟然跪了下來。
唐虞年生出幾分佩服,這位李大人倒是一心為民。只是這所奏之事,一波三折,看陛下的意思似乎是想放過去,想達成心愿,恐怕還要費一番功夫。
正這麼想著,旁邊又有一位官員跪了下去,「陛下,李大人句句屬實,而且,軍器監當街縱馬,可是駙馬爺親眼所見。」
唐虞年心裡一咯噔,她,她什麼時候見過,這位大人你不要睜眼瞎說話。就算對朝堂之事再不懂,此刻唐虞年也看出朝堂之人分成了三派,氣氛微妙。
「駙馬見過?」皇帝的目光立馬匯聚到唐虞年身上,「駙馬說說,當日可見過張書明縱馬?」
「臣見過陛下。」唐虞年硬著頭皮出列,說出了除了行禮之外的第一句話,「臣不清楚。」
一句話落,朝堂上碎語就起來了。
剛才說話的官員卻不慌不忙道,「臣是在搜集證據時偶然發現,當日公主和駙馬爺也在場,更是親身經歷。」
這你都清楚?有攝像頭可回放?還有你這偶然一詞……不過經他這麼一提,唐虞年略加思考道,「回陛下,臣前一陣子在街上確實看見一人縱馬,只是……那人是誰臣就不得而知了。」
「駙馬爺可是要袒護軍器監?」仍是剛才的官員,只見他咄咄逼人問。
這帽子扣的,她都不認識那張書明是誰好嗎?怪不得說御史台的人都是死腦筋,一根筋。
「陛下,臣萬萬不敢,臣入京城時間尚短,就是文武百官都沒認全,這位軍器監,不知是哪位?臣依稀記得那人背影,不知可否轉身讓臣看看?」
殿內集體沉默了。
「駙馬,」有一好心人提道,「軍器監不在朝上。」
她當然知道不在朝堂上,否則沒道理讓別人替自己反駁吧?還有,這一位位還真是調查充足,而對方甚至連對策都想好了,看來都不是省油的燈,早有準備啊。她這一小人物還是不摻合為妙,誰知道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就憑這寥寥數語,唐虞年覺得自己是沒能力看出來了。
「陛下,即使駙馬看不真切,也認不清人,可當街縱馬,駙馬爺看見竟然不說一詞,也是愧為官吏。」
唐虞年:「……」
好了,她現在已經完全收回剛剛對御史台的佩服和敬仰之情了。能不能搞清楚重點,你現在彈劾的是張書明。對哦,重點不是自己,那就是捎帶,看來御史台還真是容不下一點沙子。
「駙馬,你有何話說?」皇帝問。
有何話,她能有什麼話說。原來這種事是要上報,可是……這京城治安不歸她管啊!她只聽說過什麼不得干涉其它部門辦事,原來在這裡看見不管也是錯?那要是管,會不會有人彈劾越職?
唐虞年正無話可說,準備乖乖認罪時,忽然又有一人上前,「臣有本奏。」
「巡城御史有何話說?」皇帝問。
「臣有罪。」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當日駙馬讓人傳言給臣,說七里街有人縱馬,臣當時就派手下查看,只是並未查清是何人。似有認出者也不敢言,臣見只是揚些沙塵,小販們又未報損毀財物,便只是稍作安撫,未深查下去。」
「臣有罪,臣失職,請陛下降罪,只是降罪之前還請陛下容臣去查看清楚。」
「還有什麼可查?」皇帝直接怒道,「朕制律令是擺設嗎?」
殿內又齊刷刷跪了一地。
「都起來。」皇帝顯然還沒失智,又柔聲道,「看來是朕冤枉駙馬,駙馬處理十分妥當,著進行嘉獎。」
唐虞年懵懵地接旨,她本來就是不明所以領罰,如今又稀里糊塗領賞,可有一件事她心中是明鏡的,她可從來都沒去過什麼巡城御史的,既然不是她,那隻能……唐虞年的眼睛亮了起來……
「張書明前有當街縱馬,后又毀壞良田,令其三倍數賠償所累百姓,賞五十大板,閉門思過,無朕旨意不得外出,軍器監一職交付王和同。」
出了大殿,唐虞年才發現自己已是汗流浹背。烈日下,好不容易走回工部,直接攤在了椅子上。
「你這駙馬爺,怎麼這麼膽小?」梁老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後。
好不容易保住小命,唐虞年才不管被人看不看得起,太嚇人了好不好?朝上氣氛本就肅穆,如今當事人是她自己,那已經可以說是凝重了好嗎?自己沒癱在門外面都不錯了。
「梁老,那什麼,打五十大板會怎麼樣?」唐虞年抖抖汗濕的衣襟,小心翼翼問。
「五十大板,」梁老哼了一聲,「要是如你這般細皮嫩肉,恐怕要直接一命嗚呼了!」
這、這麼恐怖?
陛下如此雷厲風行,張書明是瘋了嗎?
「你不是駙馬嗎?」梁老重新撇了她一眼好奇道。
深知自己瞞著自己身份惹得梁老不快了,可是,唐虞年笑著反駁,「梁老,您也沒問我。」
「油嘴滑舌!」梁老輕哼一聲,「你是不是駙馬與老夫這行將就木之人何干?」
「梁老,您身體這麼好,再活個二十多年絕對沒問題。」
梁老明顯不吃她這奉承的一套,眼珠子轉啊轉,忽然蹦出一句,「興國公主怎麼樣?對你好嗎?」
他再次掃視了唐虞年全身上下,「你也就是長相好一點,這朝野也不缺啊,興國公主到底看上了你哪一點?」
「我——」唐虞年沒什麼底氣反駁道,「我怎麼了?我……」她有什麼優點來著,「我長相不錯、順眼,我對公主好不行嗎?」
對了,「我還會做飯。」最起碼她昨日做的飯,公主應該是很喜歡的吧?
「哪天給我做一頓。」梁老忽然來了興趣,「讓我先替公主嘗嘗,否則你這手藝萬一公主看不上眼,也不能浪費不是?」
昨日她做的糕點,公主明明吃了好幾塊好嗎?唐虞年心裡回著。
「你真不認識張書明?」梁老話一轉,忽然笑道,「他可是皇後娘娘和月貴妃的侄子,很得貴妃娘娘賞識。」
背景這麼深厚,怪不得。看來御史台還是一如既往很勇。唐虞年稱讚了一句。
「御史台是不錯,可今日要沒你,皇帝罰的不定是誰了。」
她有這麼重要,她明明差點被牽連好嗎?
看著她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梁老可惜道,「要是你不是駙馬,跟在我身邊,拜我為師,還能好好縮在這工部。」
「我是駙馬呢?」唐虞年反問。
「你是駙馬?」梁老直搖頭,「那可就難嘍!」
興國公主可不是省油的燈,就今日的巡城御史,明顯就不是這傻孩子能想到的。朝堂之人都知,陛下寵愛公主,公主和駙馬一同上街,公主親眼所見,還能有比這更有說服力的嗎?
唐虞年沒把駙馬這一身份想太複雜,自然也沒當回事。下一瞬就聽梁老誘惑道,「你還是好好跟我學好,萬一哪天公主殿下休夫了,你這也總得有一技之長不是?」
「你可別詛咒我婚事不順。」相處多日,唐虞年和梁老早就沒了拘謹之感,說說笑笑更是常事。
「我可沒有危言聳聽?你當我願意教,要不是陛下單撥了你過來,老夫早就多一位天縱奇才的徒弟了。」
唐虞年立馬抱拳,為他損失一良好傳承人惋惜,看得梁老心更梗了。
回到公主府快到申時,唐虞年第一時間去了公主院。公主整個人懶洋洋地躺在藤椅上,陽光悉數灑在她身上,看著人都暖暖的。
魏語冰這樣子唐虞年還真是第一次見,畢竟她很少從公主身上看到懶散,除了昨日在溫水池,公主永遠都是溫溫柔柔,知書達禮的樣子。
倒是和她平日里曬太陽一模一樣,輕聲輕腳走過去,公主卻是一眼就看見了她。
「夫君回來了?」魏語冰立馬坐了起來。
「回來了。」唐虞年笑著回。
「聽說夫君喜歡躺在椅上曬太陽,今日我也試了試,還真挺舒服。」
原來真是跟自己學的啊!唐虞年不好意思道,「公主喜歡就好。」
「太陽照在身上暖暖的,我很喜歡。」魏語冰說著又指了旁邊的一方軟塌。唐虞年這時才注意到旁邊這一張,只因兩張離得太近,剛才她的心思又都放在公主身上,所以沒注意到罷了。
「夫君可要陪我一起?」魏語冰笑著邀請。
作者有話要說:
公主:每天一個撩妻小技巧。
朝上的事大家看看就好,架空歷史,私設眾多,不用細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