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周策安不甘示弱地還擊,「常言說道,得不到的才越要時刻彰顯,以便達到自欺欺人的目的。瑞成,你說是不是。」
手裡的棋子快被捏碎。他面帶著微笑,實則暗暗在切齒。
裴彥麟還是淡定落子,「顯然,這話對你似乎更為適用。聰明一世,看不出來我是在向你宣示和提醒。隔三岔五需要我點醒你一回,到底是誰在自欺欺人?」
說畢,他又好笑地哼了一聲,「還是說,而今你有了官聲和威望,飽暖思淫.欲,想回頭重溫舊夢了。」
周策安被他說得面上發赤,啞口無言。
過了會兒他道:「你倆還真是越來越像了。她是心直口快,你則是夾槍帶棒。」
「琴瑟調和也什麼不對吧。」這盤棋周策安下得心不在焉,裴彥麟也很沒意思,嘆了口氣,「承讓了。」
輸了便是輸了,算他倒霉吧。周策安起身準備告辭,外頭忽然人聲喧嘩,行館里又來了位不速之客。
裕安公主的儀駕擺在庭前,見他二人出迎,笑道:「聽聞二位相公在此對弈,本宮匆匆趕來。不知兩位可有興緻再陪本宮手談一局。」
不知是誰走漏的風聲,招惹來了這尊佛。但公主既有興緻,他們自然要捨命陪君子。
裴彥麟道:「殿下請。」
公主半點不和他們客氣,捉住鳳裙走入正堂,撿著西榻坐下。
周策安硬著頭皮跟進,宮女已將棋子分別收歸玉盒。公主自告奮勇地挑了黑子那盒,對周策安道:「周相公先行,不介意吧。」
裴彥麟顯然也贊成這樣的安排,將對面的坐榻爽快地讓了出來,還體貼道:「元定兄不急,某會叫人通知你的下人。」
周策安:「……」還真是多謝你了。
周策安魂不守舍地落下一粒白子,公主摩拳擦掌,興緻高昂,拈起雲子緊追其後。
這盤棋兩人各懷心思,足足下了半根香的功夫,勉強磨到一百來手。周策安耗完了耐性,渾水摸魚地隨意拋了几子,試圖矇混過關,滿足公主的勝負欲。
「公主,臣輸了。」他這會兒認輸倒是及時。
裕安笑了笑,當面拆穿了周策安拙劣的把戲,「周相公,你讓子讓的我心中些許不快。這盤棋得重來。」
一旁的裴彥麟憋笑道:「周相公可能是心不在此。」
周策安叫他看了笑話,不再自作聰明,拿出他全部的精力,專心應對裕安的刁難。誰料到這盤棋下個沒完,到了這天的下半晌才算結束。
*
「你居然贏了他嗎。」
入夜後,晚風徐徐吹著窗紗。蘇星回趴在枕上,視線迎著燈燭,從裴彥麟臉上掃到身上。
裴彥麟無語至極,「勝負乃常事。他就不能輸?我就不能贏?」
「不是。」蘇星回否認,驀然想到公主來過,還和周策安戰了數個回合。周策安是贏了,但人是灰頭土臉走的。
據說那會兒她很不巧在休憩,公主沒讓人叫醒她,讓她生生錯過這場好戲。
「所以公主走的時候還和你說了什麼?」
裴彥麟在解蹀躞帶,「關心你的傷勢,讓我代她向你問好。公主還說,傷勢癒合可以去泡溫泉。宮裡的溫泉有療養之效,對傷患有極大好處,你當真不留下?」
等到她能泡溫泉,大半年都該過去了。他以此利誘,無非是要她心甘情願地留下。
蘇星回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要,就幾天路程,眼一閉一睜也就過去了,你休想拋下我。」
裴彥麟無言以對,繼續寬衣解帶。
他的腰身極窄,緊緻得沒有一絲贅肉,蘇星回上次在裴府淺試一回,手感極好,此刻不免心猿意馬。
玉帶脫落,裡頭雪白的絹衣露出來,她一錯不錯地盯著,手指悄然捲起裴彥麟的衣帶,勾著他來到床邊。
「十九娘,你該收斂些。」裴彥麟本想裝作若無其事,但她的眼神實在明目張胆,讓他想忽略都不行。
「我為何收斂。誰家在閨房裡還要收斂。」蘇星回兩頰飛上紅雲,不著痕迹地摸了把他的腰。
她不情不願地放開手,倒讓裴彥麟得了空,整個人從上面壓過來,一手抬起她瘦削的下巴。氣息交融,被他按在枕上淺嘗輒止。
利誘不行,便用色.誘。
但也不是不可以。
蘇星回半推半就。
又是一晚好夢。
或許是裴彥麟的精心關照,悉心調養,蘇星回心情一直很不錯。傷勢恢復程度,比鐘太醫預判快多了,在回蹕的當日已經可以獨自下地走動。
途中顛簸,但走走停停就那麼幾日罷了,多睡幾覺忍忍也就熬過去了。索性路上春光明媚,還有三兩個娘子結伴拜訪,蘇星回也沒感到枯燥。
「我們也想早早地來感謝娘子救命之恩,就怕人雜氣濁,鬧鬧哄哄,攪擾了蘇娘子靜養。」
夫人娘子們出身官宦,一個比一個儀態端莊,賢淑大方。蘇星回看著賞心悅目,聽著動聽悅耳。
蘇星回光是聽她們說話,也忘了身上的難受,「各位娘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千萬別再為我花費。我這身子平白受了你們多少真金白銀的恩惠,算也算不清了。要真感謝,不如往後常來往。我別的不會,僅能敲幾桿馬球,你們可不許嫌棄。」
蘇星回不是故意推脫,實在是感觸頗深。
她養傷期間,宮中御賜源源不斷,每日還有這些夫人娘子的補品參湯、糕點細粥流水般地流入行館。蘇星回哪裡吃得過來。裴彥麟和舅娘跟著她吃了這些天,臉都蠟黃起來。
虧得這些娘子事後發覺不妥,便事先差人打探,再從中挑選那貴的缺的送來。但終歸也是白花花的銀子,叫她有些無功受祿之感。
「嫌棄這話原該是我們。蘇娘子先妄自菲薄起來。」
「就是,蘇娘子的馬球可是得過先皇和聖人讚譽的,我等相形見絀,還怕惹娘子笑話呢。」
幾人你一言我一言,說得鬧熱。又不知說到什麼高興事,寬敞的馬車中回蕩起一片笑聲。
打馬路過的許寵一陣皺眉。
他騎馬和裴彥麟並肩而行,「我這弟妹精氣神真是不錯。」
「如你所見。」裴彥麟微挑眉峰。看似無奈,實際很受用。
許寵愛上下一番打量,看得他渾身不自在,「世兄有話不妨直說。」
許寵直言:「瑞成,我發現你長肉了。」
「……」裴彥麟噎住。
幾個娘子混了臉熟,話就多了,每日都挑著時候過來陪蘇星回解悶。回程竟過得飛快。
轉眼只剩半日。快到神都地界,青山連綿,春風吹綠了兩岸田壟。
玉轂行到河岸后緩緩停止,內官陸續傳下話,聖人要在此安歇片刻。
儀仗喊停,官員們各忙其職,那些坐疼了腰臀的貴人們早棄車棄馬,出來透氣。不時,拂拂楊柳下站了一群紅男綠女。
裕安下來走動,蘇星回也正被幾個娘子簇擁出來。她們和裕安見過禮,三五成群地到了河岸。
而她幾個年紀尚小的兒女已經擠到人群里。見她站在遠處,最小的孩子跌跌撞撞跑回來,扶著她登上河岸,「阿娘您快去看,河裡好多鴨子。」
河上泛起粼粼波光,一群野鴨悠然地浮著水,景色怡人,美不勝收。倒是她們不食人間煙火,沒見過外頭的風土,幾隻野鴨也大驚小怪。
裕安心情也明暢不少,綉裙一踅,到了駕前。
女帝坐在胡椅上曬著西晒,薛令徽在旁伺候。臉色不見得多好,仍和藹地朝她招了招手,「裕安,來。」
女皇風症剛見好,又犯心悸。一連數日性情暴躁,經太醫署針師幾次戰戰兢兢的針灸療治,有所緩解,還是不少大臣吃憋,辦事都分外謹慎。
裕安貼心地按捏肩頸,母女親密地說了會話。女帝有些疲憊的目光不知不覺落向岸上那群人,心下尋思了片刻。
「蘇家娘子你去看了,如何?」女帝問起。
許多年前,裕安對蘇星回一見如故,央了邢國烈公留她在宮裡玩耍。如今都成家育子,也還是沒減少她的喜愛之心。
裕安溫順地偎到膝邊,輕笑道:「不愧是蘇烈公的孫女,比我們底子強多了,恢復得不差。」
女帝捏著眉心,略作思忖,「難為她了。她救駕首功,阿娘還在想如何賞賜。就將蘇家舊宅賜還,再召還她蘇家子侄回京,恢復舊職,裕安你看如何?」
女帝允准裕安議論朝政,但不許插手朝政。裕安恪守此規,半步不敢逾矩,「裕安不知,一切都由聖人定奪。」
女帝聞言看她。裕安目中黑白分明,看著卻是安分。
女帝微微一笑,撫向她飾滿朱翠的髮鬢。裕安斂眸細思,忽道:「不如兒去將她叫來,阿娘當面賞她。一來彰顯聖恩,二來收攬人心,豈不相得益彰。」
見女帝點了頭,裕安立時喚來一個內官。
稍時,蘇星回就由那內官扶掖著,從瀲灧春光中行來。
蘇星回跪下行禮,「妾蘇星回,叩請聖安。」
「無需多禮。」女帝免去她的禮,讓她抬頭答話。
蘇星回依言抬起臉,面前翠圍珠繞,綠鬢如雲。女帝安然坐在其中,態勢不怒自威。
「蘇家十九娘,無愧將門之後。」女帝讚賞道,將她一陣打量。病容難掩姿色,目光也足夠明亮堅定,看著像二十齣頭,全然不似自己。垂垂老矣,常年倦怠。
女帝看了裕安一眼。裕安會心一笑,將先前聽得那些話再說一遍,末了恭賀道:「蘇十九娘,可喜可賀。」
不料蘇星回神色平淡,波瀾不驚。
她再次跪下,卻非謝恩,「聖人,此等隆恩,蘇家如何受得,請恕妾抗旨。」
此言一出,眾人驚噓,紛紛暗窺龍顏。
「蘇星回不得放肆!」唯恐她觸怒聖顏,使之前功盡棄。裕安開口斥她道,「快向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聖人請罪,饒你失言。否則治你大不敬之罪。」
蘇星回張了張嘴。把臉更低地垂向地面,「冒犯聖顏,妾罪該萬死。但請容妾明稟。」
蘇家子侄還有幾人成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們蹉跎完了祖父一生的功績,讓祖父除名配享宗廟的榮光。如今還要踩著她未涼的身體,放他們回來繼續糟蹋祖父的英名嗎?
她早有打算,也意不在此。蘇家回京只剩一副朽木爛椽,就憑他們,根本支不起這副大梁。
與其添亂,不如各據一方,還能安享蘇氏所剩無幾的餘蔭。
蘇星回什麼也沒再說。她伏跪在照滿夕陽卻透著寒氣的地面,捏緊了一顆亂跳的心。
至於是什麼緣故,她想,聖人會很感興趣。
「哦。」女帝撩著鬆弛的眼皮,目光透著深沉,好像在窺探她的內心。
眾人屏氣凝神,冷汗直流。裕安已經面色發白,悔不該將她喚來。
女帝卻忽然一笑,沒有動怒,「蘇娘子看來是另有所求了。既如此,朕就允你暢所欲言。」
君王最恨矇騙,所以她不能有任何隱瞞。
蘇星回暗暗沉了口氣,舉袖揖禮,「多年前在宴春台,妾僥倖贏得馬球賽,得二聖御賞。先皇嘉妾『不流於俗,介然不群』,允妾出入宮禁。妾斗膽,可否允許妾繼續行使這個權力。」
宴春台那場馬球賽是和吐蕃女子的對決,意在彰顯國威。蘇星回和褚顯真都位列其中。雖非她一人的功勞,但掙回王朝顏面,確實是她出力最多,頭功非她莫屬。
女帝記了起來。也聽出她言下之意,「你的意思是,你想做女官?」
作者有話說:
可能上輩子是八爪魚,這輩子才要碼字吧。
———
馬甲文還是很火啊。
我一時興起,臨時想了個文案:
大昭民風開明,君位要職不問男女,以能者居之。
伶舟出身洛京穎川候府,霞姿月韻,又有嫡子身份,前途不可限量。然他四歲喪了母,穎川侯續娶郡主再生一子。
他常年居住江南外家,以修書為要任,吃香喝辣,倒也逍遙自在。卻也上不得檯面,與爵位失之交臂。
時值六月,江南潰堤發生洪災,無數黎民流離失所,他向舅父請纓疏通河道。
於堤壩上游見一女子撐傘站在舅父身側,一襲青衣紵裙難掩風姿。
女子自稱棲楓,是監軍的隨行官員,前來督促治理。
他心跳無章,分寸大亂。
這就是他心目中的神女。
近水樓台先得月,伶舟以小吏身份從旁協助。
兩月下來,終是勾得這女子與他約定百年。
只是期限已到,分別在即。
伶舟與她約定,九月便來下聘,娶她過門。
至八月中秋,穎川侯忽然要他回京參選,伶舟今生非棲楓不娶,被他爹打個半死。
聽聞東宮生得矜貴持重,卻不近男色,他心中稍安。
直到中秋宴上,見到與他私定終身的女子。
她坐在皇後上首,珠冠華美,神色高雅,竟是當朝儲君。
伶舟自覺被戲弄,怫然做色,頭也不回地離了宮。
是夜,太女追他而來,坐在他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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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什麼矜貴不近色的為什麼不是女主,是我們女主站的不夠高嘛!
女主事業黨氣抖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