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第39章 第39章

細算下來,他們小別足足有八日之久。

鳳翔的牙城和東都相隔不遠,但蘇星回好像度過了三秋。尤其避過了巨大的危機之後,對夫妻情義、孺慕之思,她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恨不能時時見到他和兒女。

想著,蘇星回十指更緊地環過了他的腰身。裴彥麟將她攬得更近,彷彿在回應她主動的親近。

她低聲催促,「回屋裡說話。」

庭上狂風亂作,雷電交加,一片晦色不明,婢女關緊門窗,多點了兩盞燈燭。

蘇星回親親熱熱攬著裴彥麟走進卧寢。

籠著暖光的絹燈下,裴彥麟掌心托著蘇星回的背,右手捧過她的後腦勺,一番細緻地端詳。

見她塗脂抹粉,雙瞳剪水,顏色頗佳。裴彥麟微眯了眯眼,「氣色好得多了。傷口還疼嗎?有沒有按時換藥?用過膳了么?」

兩人在窗下的長榻坐了下來。

春衫輕薄,掌心的絲絲熱意透過上襦的布料,蘇星回心尖也跟著發燙。

她烏黑水亮的眸子望著他,「都結痂了,傷口發癢。再養上兩月,斷骨也該長好了。」

「還是不能掉以輕心。」裴彥麟又掐起她的下巴。

清減了不少,但比之從前膚色更瑩潤細膩了,可見她顧惜身體,養的仔細。

他垂眸打量,蘇星回索性把臉仰起來,和他四目相對,讓他看得更清楚明了。

她道:「鐘太醫和女醫都準時來的,公主也一日一回差人詢問,凡有不妥,就傳太醫詳查。她家的那位寧平縣主,從江南回來京了,還有印象嗎?她前腳才剛來過。」

「難怪做這副妝扮,原是有尊客駕臨了。」

裴彥麟手撫到她耳垂,掠走唇邊一縷亂髮,蘇星回顧盼傳情,「蓬頭垢面的見人多失禮,我不能跌了你的顏面,再叫人詬病。」

她把臉靠在他肩上,裴彥麟貼著她的額頭蹭了蹭。這才琢磨她說的寧平縣主。

「裕安公主甚少和你有交往,如今忽然和你走動起來……」裴彥麟若有所思。

「興許是因為我救了她,公主心存感激吧。」

蘇星回不是沒有想過,從溫泉宮到神都,說上話的,隔三岔五來探病的夫人娘子,她心裡有數。

但是她想,那未必不是好事。

「是這樣嗎。」裴彥麟笑了笑,沒再說下去。

天家無情,哪有簡單的事。

蘇星回望著他點頭,欲言又止。

本想說寧平縣主對鶴年的兒女心思。雖然對方不一定就是那種意思,可她免不得要擔憂。

裴彥麟已經攪在諸王爭鬥的渾水裡,註定無法抽身,她不願鶴年再和皇族扯上任何干係。

於私,她無疑是喜歡寧平縣主那樣性情洒脫的孩子。但和皇室連絡有親,便為外戚。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下場,一如眼前的南平公主和駙馬韋家。

……那會要了她的命。

雷聲滾滾,轉眼一場大雨傾瀉而落。

蘇星回適時避開了裴彥麟看過來的視線,「鶴年著急去折衝府,不知道收妥行裝沒有,眼看入夏天就熱了,我叫人安排些衣物給送去。」

她要起身,裴彥麟將她按下,「無需操心他,你的長子遠比我們考慮周全。十九娘,他長大了,終有一日要成立自己的家室,離開父母。」

鶴年在父母身邊的日子最長,但母子親緣太短,裴彥麟隨口一提,叫她心頭止不住的難受,「除了這個,你就沒別的要說么。」

察覺到她不快,裴彥麟將人揉進懷裡,親了親臉,低頭道:「我替你搽藥。」

蘇星回垂下眼瞼,「還沒到晚上,白日宣/淫不好吧。」

手指卻勾住他的紫帶,在那些名貴不菲的玉板上畫著圈。

「想什麼呢。葯放哪的?」裴彥麟笑著鬆開了人,起身去翻箱櫃。

「屜櫃里放著。」蘇星回把燈移近些,動手解開衣帶,脫下襕裙。

他在匣櫃里摸索了片刻,拿著藥瓶過來。

蘇星回已然在燈前坐好,兩手攏起緞裙,肌容在昏光映襯下,如羊脂玉般光潔,盡態極妍。

「轉過去。」裴彥麟掰過身體,讓她坐好不要動。

身上少了束縛,一身傷疤烙在眼底,灼痛視線。儘管他身上也有不少,但那全然不同。裴彥麟生不出任何綺念遐思,更無心流連風景。

兩人呼吸清淺,他一言不發地塗抹著傷葯。

指尖薄繭粗糲,帶起酥癢,磨得蘇星回心猿意馬,搓皺了手裡的布料。

燈火一時烤得兩人的臉和脖子都泛著微紅。

裴彥麟觸了觸翻卷的疤痕。女兒家該是在意美醜的,但這些難看的瘢痕再也消不了了。

多大的毅力才能忍受冰肌玉骨烙下鱗傷?經過溫泉宮一戰,曹王落敗后惶惶不可終日的境地,那個讓蘇星回日夜不安的夢,也在這一刻於他的眼前變得具象。

感覺到他突然的沉默,明知看不見什麼,蘇星回還是扭頭去看自己的後背,卻望見他眼中的擔憂。

裴彥麟按住她的肩,「還沒好。」

「這個葯有去痕的功效嗎?」蘇星回狀似擔憂地問,臉上卻微帶笑意。

他如實道:「還沒有。」

蘇星回癟了癟嘴,「連安慰也不會,哪怕只是騙我一次也好啊。」

「是啊。我不想瞞著你,卻還不會講騙人的話。」他似有若無地嘆息。

蘇星回抿住唇。

平地的幾聲響雷,雨水順著房檐嘩嘩淌落,淅淅瀝瀝地砸在廊下石階。

蘇星回故作輕鬆道:「沒在臉上就還好,我這張臉可見不得半點疤。」

裴彥麟輕笑了一聲,將衣裳拉起來,「可以穿上了。」

「這就好了,前面還沒有搽到呢。」蘇星回還有心思和他調/笑。

裴彥麟喉節微動,把藥瓶遞到她手裡,「你可以自己來。」

他站起身,走到一邊去擦手。

蘇星回只好沾了藥膏抹上,再重新穿起襕裙。

再轉身回來,她的裙裳只穿到一半。燭著映著她妍麗的眉眼,蘇星回請求幫忙,「過來幫我繫上啊,我自己又弄不好。」

「上回在書房裡,你是怎麼穿上的。」裴彥麟好整以暇地反問。

還是走過來幫她系起裙帶,甚至綁好一個漂亮的結絡。

「你什麼也不懂。」蘇星回評價道,「也只有我這樣不拘小節的人能和你過了。」

裴彥麟故作不懂地附和她,「我所知道的的確不如丞相夫人。」

他想了想,補充一句:「夫人後面的話我更贊同。」

在他再次開口前,蘇星回又情真意切地伏在他肩頭,抱住他手臂,「這些時日不見,我越發的想你了。」

裴彥麟攬起蘇星回的背,俯身貼向了她的眼角。

庭上飄搖,疾風驟雨中,平地驚雷落在耳畔,蘇星回往裴彥麟懷裡縮靠去。

庭外的疾風驟雨中,平地驚雷落在了耳畔。

蘇星回往裴彥麟懷裡縮靠去,還能抽空調侃,「要不要換件衣裳,你好像很累。」

裴彥麟把她半攬在榻上,現下是進退兩難的境地,她還說盡了風涼話。

他甚是無語道:「不鬧了,你起來坐好。」

他面上布滿了汗珠,蘇星回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揪著他衣袖道:「風塵僕僕的回來,先把這身衣裳換掉吧,怪髒的。我讓她們打水,你先洗洗臉。」

「過會兒就去。」

裴彥麟還沒有反應過來,十三環獅子紋蹀躞金玉帶已經被她取下,丁零噹啷的隨意扔在了一邊。

幸而廊上腳步聲紛雜,伴著雨聲朝這方走來。

裴彥麟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撈起她來坐好,「她們來擺飯了,你快起來。」

蘇星回懶散地晃著腿,容色不急不慌地坐起來。

看他撿起蹀躞帶,匆匆扣回去,蘇星回掩著袖子偷笑。

裴彥麟沒好氣地睇她一眼,見她衣衫還有幾處凌亂,耐著性子給她規整好。

蘭楫和嬤嬤叩門進來,蘇星回這才坐正,各自整理各自的衣著。

趁著外間擺飯,蘇星回悄悄說:「男人過了四十就有心無力了,三郎你怕不怕?」

「誰跟你胡扯的。道聽途說信不得。」裴彥麟嗤之以鼻。

本不欲多想的,又怕她真的信了那些無稽之談,調整紫帶的手停下,將她攏來身前。

「十九娘,我身邊可沒別的人,你叫我孤枕難眠十幾年,如今又要棄我而去,到那看不見人的地方。務必要讓你認清一件事,我這人睚眥必報,打算連本帶利討回來。」

他看人的眸色暗沉沉的,卻像一片羽毛,拂掃著她的心臟。

蘇星回心虛地閃爍著目光,轉身朝外走,「我肚子餓了,先去用膳吧。」

不見人跟上,她疑惑地扭過頭。裴彥麟忽然一個箭步上來,將她抱起。蘇星回驚疑地叫了一聲,手指掐在膨起塊壘的小臂。

在她不知不覺的那些年頭裡,這個男人沒有片刻的懈怠。

他不服輸,更沒道理服老。

好在接下來不必叫他孤枕難眠。她可以和他相扶相持,鬢染秋霜,等到這把骨頭不中用了,再躺進同一副墓穴里。

一夜雷雨,晨時雨收雲開。

萬物復甦,已是暮春中旬。

作者有話說:

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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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過我吧,謝謝了,好人一生平安,一夜暴富

第一本書就有人說我寫的文言文,這本書又有,真的有那麼難懂的嗎。qwq

看來修鍊不到家,我會努力調整,以後簡單地遣詞造句,讓大家都能看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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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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