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第59章 第59章

宮人均被遣散出去,數盞連枝燈繞在楹柱旁,照耀四壁。影影綽綽的光影掃過蘇星回一側的眉骨,她的玉色初露一半,像夜裡沉浸放開的三醉芙蓉。

蘇星回每走一步,心就狠狠撞擊胸腔。再過半個時辰,就該升朝,女帝此時此刻卻癱坐其中,還未梳洗。

紅紗燈里明明滅滅,女帝霜發似雪,皺紋似壑,她的窄袖白袍上龍紋虯曲,面目猙獰,將要張開血盆之口吞噬生命,那些在無人角落起伏的跫聲似被威儀震懾,就此收了聲。

蘇星回跪下,女帝渾濁的目光自她臉上緩慢地掃過,「一個是朕的寵臣,一個是朕的心腹,竟敢在朕的眼皮底下苟且……」她垂下蒼老的雙眼,懊喪地拍了一掌憑几。

蘇星回隨之一震,俯首道:「陛下息怒。臣身為女官,也有失察之罪。」

女帝冷笑,「不必急著攬罪。」

僅憑猜測,不足以給兩人定罪,但女帝顏面盡失,將二人劃為一體,安上一個大不敬之罪。女帝顯然在氣頭上,怒火讓她暫時喪失了思考和判斷的能力,待她醒過神來,還不知是什麼光景。

蘇星回不寒而慄,更不敢貿然進言。

她匍匐在地上,餘光瞥見女帝一步步踱近的身影。

女帝抬起她的臉,拇指戴著一枚碧璽指環,輕輕刮擦過她的面頰。

也是這時,蘇星回得以看到衣襟上迸濺的兩滴血跡。她還未回過神,女帝不容置疑的命令在耳旁響起。

「派人監視她的一切言行,見過誰,和誰深交,都要如實稟告。倘若你敢隱瞞不報,被朕所查,就由你替她攬下一切罪責。記住了,朕是老了,但眼睛和耳朵還沒老。」

女帝說完鬆開手,重新走回上座,背對著她道:「行了,你退下吧。」

蘇星回斂首起身,「臣告退。」

門開后,宮女們捧著玉盤魚貫而入,蘇星回屏氣走到大殿外,才發覺手心在發汗,腿心更有一股鑽心之痛。

痛楚令她有片刻失神,她扶著一側的樑柱,幾乎不能站穩。恍惚之際,手臂被扶住。

蘇星回臉色實在稱不上好,她抬眼迎上鶴年關切的目光,勉強一笑。

「阿娘是不是風痹犯了。」鶴年扶她一旁坐下,趁著無人,蹲下給她揉捏緩解。

蘇星回好了很多。她拍了拍鶴年的手臂,「不疼了,你快起來。」

「阿娘,我送您,這段路石梯多。」鶴年說著起身。

母子許久不曾同行了,並肩走下玉階。裴鶴年寸步不離,陪伴蘇星回走完一段路,不得不作別。

蘇星回才從女帝那兒領了命,諸多要事需要她去安排。離開時,蘇星回,望了眼鶴年的身影。

少年初長成,霞姿月韻,姿調非凡,無疑是這高牆裡最明亮的存在。

蘇星回覺得身上這些傷痛都值了。

她心下不禁暗忖,雖然這次冒了險,好歹成了。

不過事也湊巧,天時地利都趕上了。她懷疑,那天夜裡聽到的不是夢境,很可能就是裴彥麟的手筆。

蘇星回越發篤定自己的猜想,她在這天夜裡將一批內衛安插進京,也在第一時間向裴彥麟求證。

裴彥麟供認不諱,「被趕出長生殿的男寵,包括向聖人諫言的中官,都是我買通的人。我也只是儘力一試,豈料他們配合得這般天衣無縫,順利演繹了這場戲。不過也得虧你事先安排的宮女,她灑下的香露至關重要,讓整件事都朝著我們希冀的方向發展。」

他還說:「夫妻本該風雨同擔,共渡難關。你是在怪我沒有事先和你商量嗎?如果是,我深感抱歉。」

「我沒有怪你。」蘇星回不知道怎麼說,「我是在擔心你的安危……事若不成,會牽涉到你。」

她吞吞吐吐,擠出一句,「蘇家散了,我經不起第二次打擊……」

「不會的。」裴彥麟握住她的肩,向她再三保證。

他又說道:「我們一起去見公主,就談接下來的計劃。」

裕安公主在四個方向分別修通一條暗道,她的一眾門客就是通過暗道進入的公主府,向公主出謀獻計。蘇星回也是才知道,裕安組織的球賽,亦或者詩會,都是招攬有識之士的途徑。

明面上的公主奢華張揚,花銷如流水,暗地裡擁戴她的門客遍布兩都。聖人縱容公主門客三千,卻在不知不覺中養大了公主的胃口。

蘇星回是在一間密室見到的裕安。

在這之前,她和裴彥麟看到了被女帝趕出長生殿的男寵。蘇星回十分驚訝,問道:「他竟然也是公主的人!」

裕安笑了笑,毫不隱瞞,「既謀大事,宮裡怎能沒有我的耳目。」

裴彥麟不禁笑道:「臣在說服他時毫不費事,原來公主早有謀斷。」

裕安心思縝密,應變機敏,真人不露相,比她的幾個兄弟更有君王風範。裴彥麟已對裕安另眼相看。

「公主,臣欽佩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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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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