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合作有條件(上)
韋立命應是一夜沒睡,依舊穿著昨天那身衣裳,但精神尚好,神采奕奕地走在前面,後面跟著兩個抬箱子的儲仙宮弟子。
傅希言笑著迎上去:「來就來吧,還帶什麼禮物。」
韋立命行完禮,將箱子打開:「這是我從工部借出來的文冊,左邊這部分是今上登基以來,城中修葺改建的記錄,右邊一側放著鎬京城部分圖紙的副本,我已經與地圖比對過了,有鋪面一改二,有樓房加蓋,我都叫人標註出來了。鎬京城乃是九百多年前的將作大匠安樂君所督造,具體資料還待追查。」
「九百多年前?」
久遠得有些超乎意料,卻也是一條線索。莫翛然若真的出身無回門,那麼,他可以從九百多年前的無回門入手,或許會有線索。
傅希言按捺住去天地鑒圖書館查閱資料的衝動,繼續聆聽韋立命的彙報。他的確還有話要說:「虞組長有口信傳來。」
虞素環如今擔任的是審計組組長,主要是查賬,故而不再叫虞總管了。
傅希言看看裴元瑾,有些疑惑:「口信?虞姑姑說了什麼?」
一般傳口信都不會是特別複雜的句子或內容,不然看後世傳話遊戲就知道了,一句「今天天氣不錯」傳到最後都可能成了「老天爺,你想氣死我」。
韋立命說:「夫與郡王,共御外賊。」
這個「夫」自然不是助詞。
傅希言聽完,便知道這條消息嚴重滯后了,樓百戰剛剛才說過隴南王還在延州。也許是虞素環剛把這條口信傳出來,廣信侯就到延州接替了平羅郡王。
平羅郡王駐守北境多年,以捍衛北周領土為最高準則,他與隴南王暗中聯手並不稀奇,但廣信侯是王昱知道隴南王的存在後派出去的,必然會警惕兩人串謀。廣信侯家人俱在鎬京,不可能對建宏帝陽奉陰違。
這麼一來,隴南王處境堪憂。
傅希言念頭剛起,就聽裴元瑾問:「延州方面有何消息?」
韋立命想了想:「廣信侯已經替換了平羅郡王。」他不知道隴南王與虞素環的關係,自然不會刻意去打聽朝中動向,儲仙宮對國事一向淡漠。
裴元瑾也不意外:「隴南王與父親有舊,這麼多年始終念念不忘,你遣人去延州一趟,若他正好無事,便送去府君山。」這是給隴南王留下退路。
韋立命愣了下。延州屬陝西分部管轄,此事完全可以他們傳信,陝西分部執行,不過少主既然這麼說了,他也沒多問,就當是一次立功機會。
其實他即便問了,裴元瑾也不會改變主意。延州在打仗,隴南王光靠威信顯然是不夠的,手下要有人。看北地聯盟攻破榆林鎮,他只能行拖延之策就知道聯盟大軍的兵權如今不在張祖瑞手中。那隴南王手下可用之人便寥寥無幾了,唯有儲仙宮的人手虞素環還可用借組長之名調動一二。正好如今的陝西分部主管事是戚重,虞素環曾與他在裴介鎮打過交道。裴元瑾再從鎬京調人手過去,也可視為「增援」。
當然,這僅是他開的方便之門,虞素環不一定會用。
自從猜測北周戰事背後有莫翛然的身影后,裴元瑾對儲仙宮介入戰爭的態度便有些模稜兩可。莫翛然做事無下限,自己太墨守成規,無疑是作繭自縛。
韋立命領命離開,傅希言安排裴元瑾翻看箱子里文冊,自己則去天地鑒「圖書館」尋找無回門與鎬京或陣法相關的痕迹。
山中不知歲月長。
傅希言埋頭圖書館,並不知道外面天已經黑了,直到肚子咕嚕嚕響起。
可惜,耗費了這麼多時間,結果並不令人滿意。
天地鑒雖然神奇,卻有限制,比如,它的館藏只有飛升那個年代的事,後來沒人引進新
的圖書,它也就一無所知了。
但小收穫還是有的。
至少他知道了,在大飛升時代,四通八達的修真路上,曾出現過一個陣法大家,且很快被打死了。當年,他修鍊近百年,終於煉成大陣,準備找仇人報仇,哪知戰帖還沒遞出去,仇人就已經聞風而至,在他布陣之前,一棍將其打死。至此,陣法無用論喧囂塵上,被認為是旁門左道都救不了的廢道。
傅希言想查一查這位陣法大家究竟練成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偉陣,可惜沒有資料。
*
「此陣名『誅萬仙』,一經擺出,便萬仙湮滅!」
一艘畫舫沿著長江河岸,順流而下。
船頭兩人懼是英俊男子。
只是其中一人面容狹長,略顯怪異,但是當他一開口,便有「一覽眾山小」的霸氣:「只要時間足夠,便是大羅金仙,也難逃噩運。」
梅下影微笑道:「那就預祝師父旗開得勝了。」
畫舫又行了約莫三里,終於看到岸邊人頭涌動,近看,猶如密密麻麻的螞蟻,正合力搬運著某件龐然大物。那物極大,通體漆黑,一頭若尖頂,另一頭藏在林後面,竟望不見底。
江上建了浮橋,只是隊列的兩人抬著東西正要往上走,橋便吃不住力得下沉。
「不可不可。」
眾人七嘴八舌地叫起來。
鄭佼佼遠遠地看著,臉色陰沉:「秦效勛便找了這麼些人來做事?」
梅下影道:「安定王今非昔比,能夠將東西運出來,已經不容易了。」秦效勛禪位后,並未自裁,但秦昭也沒有奉他為太上皇,而是給了一個「安定王」的爵位。
不過目前看來,這位安定王也不怎麼安定。
鄭佼佼冷哼一聲。
梅下影見他不悅,忙道:「接下來的事便由弟子來做吧。」
他飛身到岸上,無視其他人驚呼,單手托起那東西,雙足一點,便要凌空掠過江面,只是那東西的重量有些出乎所料了,他走到江中間,便覺得掌托之物好似頭輕腳重,搖晃著便要后傾。偏生他一口氣剛好堵在欲泄不泄處,有些使不上力。
只見長江水已淹過腳面,他伸出空閑的左手,朝後一引,數十魂魄被抽離身體。但他並不吸入體內,而是借魂魄之力往水面拍了一下,硬生生地將腳從水面「拔」出,躍到江對岸。
腳踏上實地后,梅下影不著痕迹地鬆了口氣,將東西輕輕放在地上。但此物太重,依舊轟的一聲,揚起大片灰塵。
對岸一下子死了幾十個人,正嚇得尖叫連連。
鄭佼佼也懶得理,輕巧地調轉船頭,一邊返航,一邊傳音到梅下影耳邊:「我要萬無一失。」
儘管他站的位置只能看到船尾,梅下影還是恭恭敬敬地道了聲:「是。」
*
傅希言是收穫不多,裴元瑾卻是收穫太多。
王昱登基以來,雖然沒有大興土木,對城市進行大範圍的拆遷重建,但小打小鬧的改造也不少,比如,被抄家的房子被拆分后拍賣,兄弟太多的人家在父母過世后乾脆將祖屋瓜分了,也有買下鄰居房子連成一片的……
瑣碎事太多,連一向愛看書的裴元瑾也看得一個頭兩個大。
傅希言還在那裡啰里啰嗦:「根本不知道哪些改動有影響,唉,我們這根本就是盲人摸象。怪不得王昱穩坐釣魚台,一點都不急。」
根本是知道他們看了這些資料也沒用。
他扒完最後一口面,嘴巴一抹,飯碗一推,心煩意亂地伸了個懶腰道:「他這兩天一定會盯緊這些冊子,說不定明天就會找上門來了。」
裴元瑾說:「不想見他?」
傅希言說:「倒也不是,就是不知道這次做
的是對是錯。」哪怕種種跡象都說明王昱沒有撒謊,可是觀以往作為,並非可信之人。
裴元瑾說:「你不是說,要保持心境通明嗎?為何糾結?」
傅希言說:「我都已經武王啦,心境通不通明的,都頂了天花板了,再往上走,就得等金元丹面世。說起這個,翡翠土已經到手了,我們不如將東西送去給姜藥師?正好韋立命要派人去。」
他們倆都是行動派,也不管天黑不黑,夜深不深,拍拍屁|股就跑去敲韋立命的房門,這樣那樣地叮囑了一番。
不過回來時,傅希言還是有點小小的內疚:「剛剛韋立命打了個哈欠。」
裴元瑾問:「所以?」
「我看到了他牙齦有些上火。」傅希言貼心地說,「明天送點黃芩給他吧。」
他有些遺憾,自己最近事情太多,不然就可以做一支黃芩牙膏給對方,正好給自己的生意開發新品種。
裴元瑾:「……好。」
可惜,韋立命第二天並沒有等到來自領導的黃芩關懷。
傅希言還在賴床,王昱派來請他們進宮的人就在門口等著了。倒也沒催促,但傅希言還是感覺到了壓力,與裴元瑾兩人收拾整齊,就坐著皇帝御賜的轎子進宮了。
傅希言沒忘記讓他們把文冊一起帶上。
進宮后,皇帝體貼地安排了共進早膳的行程。傅希言和裴元瑾也沒跟他客氣,坦然坐下來,傅希言邊吃邊品評御廚的手藝,最後總結:「今天開始想偷御廚。」
他只是隨便說說,但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王昱直接就送了,讓他們出宮時將人帶走。
傅希言在這一剎那是心動的,但最後還是抗住了誘惑,婉言謝絕了。
畢竟……
「我在家時間不多,總不能讓人吃空餉吧,太埋沒人才了。」
裴元瑾看了他一眼,眼底帶著微微的笑意,似乎在揶揄他心疼的到底是閑置的人才,還是多花的錢。
傅希言:「咳咳。」
看破不說破,日子照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