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沈應眠是真的不想再繼續了,他待不下去了。
【宿主,為您查詢到,空間站判定您未完成任務的原因是還存在潛在危險。】
【''沈應眠''的靈力尚未完全恢復,景瀾日後還是有可能打敗他,因此原劇情的危機尚未真正解除。】
「什麼意思?若是我離開了,這個世界還會有另一個沈應眠存在嗎?」
【是的,宿主離開後會自動留下一個複製體,會模仿你的行為繼續生活下去,但是你離去時的靈力有多少,他便永遠保留多少,到那時再雙修對他也沒用。】
雙修勢在必行。
沈應眠獃滯地坐著,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抬頭望向窗外。
黑夜將灰濛濛的天空吞噬,「啪嗒」一聲,一滴雨打在窗檯,接踵而至的是更加猛烈的大雨傾盆。
【宿主,景瀾還在外面……】
沈應眠眼睫微動,沒有說話。
這場雨來得突然,又無情至極,直到後半夜仍然沒有消停之勢。沈應眠中途解了隔音結界,只聽得呼啦作響的雨聲。
他僵硬地施法感應,察覺到景瀾還在門外離他極近的地方。
根本避不了雨。
沈應眠站了起來,腳因麻木而有用僵硬。他站著緩了一會兒,手掌貼上冰冷的門。
良久,沈應眠狠心轉身。
被褥還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他繞過去直接上了床。床單被翻起來的一側闖入他的視線,那裡有景瀾留下來的一道缺口,分明是那幅畫的形狀大小。
沈應眠沒有去觸碰,閉上眼睛。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景瀾竟產生了這樣的心思。
沈應眠只恨自己沒有早早察覺。
景瀾從小在他身邊長大,對他產生依賴也是正常的,可沈應眠不該不懂。
是他自己,遲鈍地將長久以來的親密粉飾成黏人。
錯的都是他。
沈應眠無法原諒自己的愚蠢。
沈應眠睡得極其不安穩,斷斷續續做了很多夢,夢見小時候的景瀾哭著質問沈應眠為什麼不從一開始就制止他、為什麼要引誘他、為什麼縱著他越陷越深。
席捲而來的罪惡感將沈應眠吞噬,他猛然驚醒,額上已滿是冷汗。
門外的交談聲慢慢清晰——
巫白衣一進門就發現景瀾跪在門前,渾身濕透。
他面無表情地靠近,施法將景瀾的頭髮烘乾。
景瀾猝然抬頭看他,眼裡剛剛升起的火焰再次熄滅。
巫白衣:「他讓你在這跪著的?」
景瀾搖了搖頭,開口時聲音低啞:「師尊沒有罰我。師尊說我做錯了,那我便在這裡請罪。等師尊願意出來見我。」
「呵。」巫白衣低頭一笑,「看來他還是心軟。」
「別跪了,沒用的。」
景瀾搖了搖頭,「我擔心師尊在裡頭出什麼事,我要等師尊出來。」
「有什麼用?要出來早就出來了。」
景瀾蹙眉,聽到巫白衣說:「你在這杵著我怎麼進去給他看病?行了,先回去吧。」
景瀾猶豫了一下:「那師伯先幫我師尊看看,有什麼事一定要告訴我。」
巫白衣丟了兩瓶葯給景瀾,一瓶吃的一瓶塗的,「回去先吃藥,洗個熱水澡把膝蓋處理一下,別回來一趟還多了一個人要我照顧。」
景瀾一步三回頭,最終還是出了垂雨榭。
與此同時,林向松那邊迎來了一個始料未及的人。方星竹竟回到了琅峰宗。
因為景瀾突然回來一事,林向松已經心煩至極,此時乍然見到方星竹回來,他更是焦頭爛額。
面上卻不顯,「星竹,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方星竹:「我不日要前往遙遠之地,便想先拜訪一下昔日好友,路過附近突然感應到沈……應眠近日身體多有難受之處,想著回來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得上的地方。」
「感應?」林向松疑惑,「你和應眠能有什麼感應?」
方星竹道:「從前我對他多有辜負,回首方知這一切都難得至極。」
「解除血契之時,我亦在他身上締結了單方面血契。」
單方面血契初期只需要微末靈力,因此也不易為人所察覺,隨著時間的推移效果會越來越明顯。
林向松:「你這又是何意?」
「我想補償他。」方星竹垂下眼眸,「還請宗主務必不要讓他知曉。」
「你們倒是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林向松憤憤道:「當初應眠非要為你締結血契,也不讓我說。那時無論他對你有多好,你都絲毫不領情,如今你們二人還對調了身份,這是在做什麼?」
方星竹脊背筆直,只苦笑道:「我修的是無情道,無法愛上任何人。」
但是沈應眠……方星竹不知道。
他只是想那麼做便做了。
林向松久久看著方星竹,有一個念頭劃過腦海。
巫白衣這時剛從垂雨榭歸來,看到方星竹亦稍顯驚訝。尤其是在得知他為沈應眠而來之後。
方星竹面色古怪,「師兄……需要讓他試試嗎?」
林向松和巫白衣的想法不謀而合。
方星竹:「試什麼?」
林向松神色嚴肅,「你若是真想補償應眠,那便跟著白衣去。」
林向松和巫白衣為沈應眠找了許久的雙修人選,仍然沒能找到,放眼過去只有景瀾最為合適。
如今他們不過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讓方星竹嘗試,卻沒想到還真是歪打正著。
巫白衣沉著一張臉,「雖不比景瀾合適,但匹配度也很高了。」
「太好了!」林向松是實打實的高興。
即便沈應眠現在已經不愛方星竹了,但林向松還是覺得這麼多年以來的愛意不可能說變就變,這次若是能成,也許還能讓他們死灰復燃。
畢竟這些年來沈應眠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林向松也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師弟能夠和心愛的人在一起。
更何況,比起景瀾,方星竹是更好的選擇。
不知想到了什麼,巫白衣突然問方星竹:「這麼多年在人界,你可有遇見心愛的人?」
方星竹的眼前第一時間浮現出沈應眠的臉。他搖了搖頭,「沒有。」
「你的初陽可還在?」巫白衣繼續詢問,「用其他方法的都不算,是指有沒有進入過女人或者男人體內?」
方星竹皺起眉頭。
他修的是無情道,最為考驗心性,不可能耽於男女之事。
方星竹看向巫白衣,又看看林向松,遲疑道:「還在。」
這短時間以來修仙界有人在尋找修習無情道的純陽之身,這事方星竹自然也知道。
他很快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摸清,「你的意思是……沈應眠需要我?」
方星竹一向不覺得通過雙修來提升修為是什麼可取的修鍊方法。
但若對方是沈應眠……
方星竹似乎沒那麼反感。
方星竹離開前,林向松特地叮囑:「這段時間你不要往垂雨榭去,也不要讓其他人知曉,否則我怕應眠不會同意。」
方星竹不太贊同:「雙修之時彼此靈力交融,他不會不知道是我。」
「不會的,雙修之時他會封住五感,不會主動碰你。而你需要封住視線,盡你全力助他修鍊即可。所以只要你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
「為何不讓他知曉?」方星竹不理解。
林向松搖搖頭,只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先行去等候。
方星竹雖有猶疑卻還是答應了。
方星竹離去后,林向松著意叮囑巫白衣:「擅自通知景瀾回宗一事我還未跟你算賬,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讓景瀾知曉。找個機會讓他先行離去吧。」
景瀾還在宗里,林向松實在怕多生事端。
巫白衣沒有接話,只默默對比著景瀾和方星竹的檢驗結果。
半晌,巫白衣喃喃低語:「明明他更合適,就因為這一層師徒身份嗎?憑什麼?」
林向松看了巫白衣片刻,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白衣,我知道你將自己代入景瀾了。但你要知道,師徒之間是萬萬不可能有這種關係的,這有悖天理人倫。無論是你和師父還是應眠和景瀾,都不可能。」
「你與師父的事過去已久,你早該釋懷。更何況,應眠將景瀾從小養到大,更是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林向松嘆了口氣,「這孩子如今怕是恨極了我,若你還能在他面前說上幾句話,那便勸他早日死心吧。」
林向松走到供奉著的天帝神像前,「他家於我有恩,若他早日想清楚,有意於他人,我自當儘力為他說親。可應眠……絕無可能。」
林向松閉上眼睛,對著天帝神像拜了一拜。
巫白衣仍然不死心,還花費時間進行了多方檢驗,企圖從方星竹身上找到一絲一毫不利於沈應眠身體的因素,可是沒有。
方星竹向來勤奮修鍊又潔身自好,身體十分純潔乾淨,再加上他本來修的就是無情道,若是貿然動心將損耗修為,極有可能永世不得飛升。
更何況方星竹曾經百般拒絕過沈應眠,無論是於理還是於情,方星竹都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沈應眠得到消息時已是在兩天後,此時此刻找到合適的人選,更像是上天在給他指一條明路,要他不要一錯再錯。
景瀾的感情是他無法承受之重。
離開之前巫白衣還是沒忍住轉身問他:「你就不想知道我們選中的人是誰嗎?」
沈應眠眼神空洞,幾日下來整個人清減不少,他搖了搖頭:「沒必要知道。」
誰都一樣。
對他來說這是最後的任務。
等靈力徹底恢復,他便會離開這裡。
系統於心難忍:「宿主放心,我會繼續為您尋找,看看還有沒有其他方法。」
沈應眠只是沉默。
景瀾日日都會去垂雨榭門前,可師尊未曾出門,門窗都緊緊閉著,景瀾根本看不到,只能從巫白衣口中得知他的身體安好。
景瀾放心不少,雖不敢貿然進去打擾師尊,但也不願意就此離去。
直到一天夜裡狄楚桓傳來音訊,景瀾那時正在垂雨榭的樹下撿桂花。
他走遠了一點聽狄楚桓的音訊,多日以來緊繃的最後一根弦終於斷裂。
狄楚桓收到小道消息稱林向松找了一個修無情道的純陽之身,意欲通過雙修提高修為。
人人都猜測林向松是因為久久停留在元嬰期不得已而為之。
狄楚桓卻是一瞬間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
狄楚桓能想到,景瀾不可能想不到。
景瀾臉上山雨欲來,玉佩里的魔氣幾乎就要衝破阻礙。
黑曜死死壓制著快要暴走的晦:「你冷靜點,主人,你們都冷靜點。」
景瀾怎麼可能冷靜!
他不想冷靜也無法冷靜!
他迅疾衝到垂雨榭門前大喊:「師尊!你出來見我!」
「師尊!」
景瀾拔出孤鴻劍,還未有所動作,裡頭的結界已然自動解除。
臉上毫無血色的沈應眠施然走出來,眉眼含笑,目光之中皆是溫柔,彷彿一切都和從前一樣,彷彿什麼都沒變。
手心握著冰冷的劍柄,景瀾慘然一笑:「師尊想做什麼?」
作者有話說: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