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靈劍宗的弟子們最終提前三天到達了琅峰宗,他們臨時被安排到了弟子房暫住。
第二日,所有門派的弟子漸次到達。
仙門大會前兩天,所有門派弟子必須前往凌虛閣覲見琅峰宗宗主林向松。
沈應眠帶著一眾師弟師妹排在隊伍的最後排。
林敏敏微微踮起腳往前排看,揪著沈應眠的袖子,小聲興奮道:「大師兄,我好像看到宋清羽了耶!」
宋清羽今年正好十六,如今也是修仙界不可多得的少年奇才,自然很受少女們傾慕。
「你……」井燃白了她一眼,正想說她傻,卻看到大師兄眉目含笑垂眸看著林敏敏,模樣溫柔至極。
井燃到嘴邊的話就這麼生生止住。
「幹嘛?」林敏敏沒好氣瞥他一眼,沈應眠也跟著過去。
目光相接的瞬間,井燃眼睫微微顫抖,眼眸之中寫滿慌亂和掩飾。不過一瞬,沈應眠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看向高台,食指輕輕抵在唇瓣之上。
林向松終於到達凌虛閣,於高台落座。
座下人們鞠躬朝拜,又分門派各自向林向松問安。林向松則一一贈予各個門派禮物。
終於輪到靈劍宗,沈應眠領著林敏敏和井燃向前鞠躬。
兩年未見,沈應眠也怕自己失態。他垂下眼眸,借著面具掩蓋自己。
井燃上前一步:「靈劍宗大弟子沈自牧攜門派十二名弟子向林宗主問安。」
林敏敏:「代家父林士誠向林宗主問安。」
林向松座下大弟子捧著一個木盒子上來,交與沈應眠,「這是琅峰宗贈予你們靈劍宗的劍譜,望靈劍宗弟子勤加修鍊,壯哉我劍修隊伍。」
沈應眠彎腰低頭示意,欲帶著師弟師妹行禮退下,卻聽得高台之上傳來威嚴聲音:「座下何人?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沈應眠抬頭看向林向松,還未有所動作就聽到身旁的井燃連忙道:「林宗主,這是我們靈劍宗的大弟子沈自牧,因前來琅峰宗的路上臉上起了紅疹,恐嚇到各位仙長,故而一直戴著面具。」
林向松臉色一沉,「放肆!我是在問他問題。」
井燃還想再說,卻被沈應眠攔住。他以手為筆在虛空輕划,很快,一行字出現在林向松面前。
林向松靜默片刻,並未多言,「下去吧。」
林向松沒有強硬要求他將面具摘下來,沈應眠倒是有些驚訝。不過若是一直這般順利,倒是能少了很多麻煩。
在凌虛殿聽完林向松的教誨之後,便有白衣弟子來帶他們下去分房。
林敏敏帶著幾名女弟子與沈應眠他們分開。
男子這邊的房間分配為抽籤式,十人一間房。
井燃抽到一張簽,趕忙湊到沈應眠身邊,「大師兄,我們在一塊兒嗎?我在觀海苑。」
沈應眠搖搖頭,將寫著「星河苑」的簽給他看,井燃的不悅當即躍然上臉。
他拿著兩個簽去找了琅峰宗的弟子,「我師兄無法說話,日常與他人交流可能存在一些困難,能否讓我與他住在一間房?」
那弟子尚且有些猶豫,沈應眠已經走過來拿走了簽,朝井燃搖搖頭比劃道:「不用,我一個人可以。」
井燃實在放心不下,整個人都有些著急,「師兄!可是咱們門派的人沒有一個跟你在一塊兒,我有些擔心……」
「不用。」沈應眠十分堅持,「你是覺得我是個啞巴就沒有自理能力了嗎?」
此話一出,井燃再無話可說。
沈應眠忽略了井燃眼中的不滿情緒。
井燃忿忿不平的鬱悶情緒一直持續到了晚宴。
眾人聽林向松說話,他幽怨地看著沈應眠,眾人吃飯,他還是時不時幽怨地盯沈應眠,而後者始終十分淡然,對他的目光視而不見。
林敏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伸手在井燃面前揮了揮,「你幹嘛一直看著大師兄啊?」
井燃氣鼓鼓的:「管好你自己。」
林敏敏:??
她哼了一聲別過臉,下一瞬便學著他一樣盯著宋清羽看。
沈應眠不是察覺不到井燃的目光,來到這裡之後也更加篤定這件事並不是他多心。
思及此,沈應眠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景瀾,想起數年前的仙門大會。
他喝了些酒,雙目迷濛地看向四周。
周圍坐滿了形形色色的人,可卻沒有一個人是他的瀾瀾。
也許是有些醉了,沈應眠終於肯承認,他想瀾瀾了。
五年的朝夕相處,景瀾帶給他的情緒價值是誰都不可以替代的。
若不是……若不是……
沈應眠閉上眼睛,仰頭灌下一口酒。
「師兄,你少喝點。」井燃按住他的酒杯。
沈應眠卻不管不顧拂開了他的手。
琅峰宗的酒、琅峰宗的空氣里都有他熟悉的味道,在這樣一個夜晚,輕而易舉地將他有意塵封兩年的記憶喚醒。
沈應眠很久沒有這樣醉一回。
「宗主召開仙門大會,為何不派人發請柬給我?莫非是不把我當琅峰宗的一員了?」
身後驟然傳來久違卻又讓沈應眠無比熟悉的聲音,沈應眠幾乎以為自己醉得太厲害出現了幻覺。
直到身邊的人連著井燃一起紛紛扭過頭去,沈應眠才有了些實感。
周身血液幾乎在這一刻逆流,他僵在原地。
唯有他一人未曾把目光投向月光之下逆著光而來的男人。
就連林向松也站了起來。
他臉色不佳,似乎想做什麼,又被身旁的巫白衣攔住。
宋清羽小跑著來到景瀾身邊,「景師兄說笑了,快請坐。」
狄楚桓笑著拱手:「抱歉啊,我們來晚了。」
他有意避開了自家哥哥的目光。
景瀾似笑非笑,沒說話,只偏頭看向狄楚桓。
招靈術給他指引的方向的確就在這裡,但不知為何,靠得這般近時卻反而察覺不到任何痕迹了。
狄楚桓搖搖頭。
景瀾垂眼冷森一笑:「有我的位置么?」
「有!」宋清羽趕忙領他過去主桌。
「這是誰啊?怎麼這麼囂張?」
「是勾玉仙尊的徒弟景瀾。」
「噢,這幾年好像都沒怎麼聽到他了,我聽說他跟仙尊吵架之後就意志消沉了吧?」
「噓,小聲點……」
景瀾並不避諱所有人看他的目光,反而還肆無忌憚地看回去,目光像一把銳利的劍,赤裸裸地掃過在場的人臉上。
不是。不是。
都不是師尊,目光所及沒有一個人像他的師尊。
他幾乎要懷疑狄楚桓的感應一點都不可靠。
景瀾心中的煩躁就快要壓不住,終於看到了一個始終背對著他的人。
沈應眠眼下腦子轉得有些慢,殊不知唯有他一個人將背影留給景瀾,明顯得十分突兀。
井燃發現沈應眠的不對勁,連忙將他的酒杯放遠勸他:「師兄,別喝了。」
四周突然靜默下來,安靜得沈應眠遲鈍的腦子都察覺到異常,繼而察覺猶如實質的目光緊緊盯著他的後背。
好在宋清羽開口催促,景瀾站了一會兒,腳步聲慢慢遠離。
看來沒有認出來。
沈應眠狠狠鬆了一口氣,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指攥緊衣擺。
他換了個身體,又背對著人,還戴著面具,景瀾認得出才奇怪。
可此時此刻,沈應眠說不出自己是什麼心情。
「師兄?」井燃有些擔心地看著他,「你沒事吧?」
沈應眠搖搖頭,正想將酒杯摸過來繼續喝酒,突然發覺周圍的人紛紛看向了他。
他如有所感抬起眼,撞入景瀾如深淵一般的眼睛里。
景瀾扯著嘴角輕輕一笑,「是誰這般無禮?為何戴著個面具?」
井燃第一時間用搪塞林向松的說辭來應付景瀾,景瀾卻並不買賬。
他的目光緊緊相逼,直視沈應眠的眼睛道:「既長了紅疹,正好讓我師伯看看。我師伯的醫術可是無人能出其右。」
沈應眠腦子昏昏沉沉,強撐著精神鎮定站起來,清晰地比劃著動作。
景瀾臉色重重一沉:「你在做什麼?」
井燃:「我師兄說不敢勞煩醫仙,只是水土不服,不日便能恢復。」
景瀾的目光沒有分一分給其他人,只是緊緊盯著沈應眠看,盯得井燃蹙眉將人擋住。
視線涼涼劃過井燃的臉,如同淬了冰霜一般。
巫白衣低聲對景瀾道:「他說不了話,別為難人家。」
景瀾的臉色並沒有變好,反而寸步不讓地要他摘下面具來,「我師伯是第一醫師,你既然來到琅峰宗,豈有帶著滿臉紅疹回去的道理?」
「景瀾!」林向松斥了一聲。
景瀾笑了一下,「宗主,這難道是琅峰宗的待客之道?」
「景瀾……」巫白衣搖了搖頭,卻也知道沒有用。
自從沈應眠不在,景瀾就像變了一個人。除了沈應眠,再沒人能管得動他。
「你……」巫白衣看向沈應眠,「你便將面具取下來讓我看看吧,我定會將你治好。」
沈應眠手心發涼。
只是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推脫就顯得更有問題了。
沈應眠手背到腦後輕輕一扯將面具摘了下來。
他的臉上確有點點紅疹,卻足夠讓人看清他的模樣。
巫白衣雙瞳微微睜大,愕然失語。
「師父……」宋清羽朝林向松喊了一聲。
林向鬆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
不明所以的門派弟子們面面相覷,「這是怎麼了啊?」
琅峰宗的弟子和少數見過沈應眠的人或是震驚不已、或是沉吟不語。
「他……長得有點像勾玉仙尊。」
林向松往前走了一步,整個人踉蹌了一下,撐在桌子上,「你……你方才說……你叫什麼名字?」
宋清羽小聲楠`楓回應他:「是靈劍宗的大弟子沈自牧,只是與仙尊有幾分相似罷了。」
「對……對……只是長得像。」林向松坐了下去,稍稍掩去自己的失態。
他的師弟早在兩年前就已經逝世了,怎麼可能再度出現。
只是乍然一見沈自牧,他便覺得親切,忍不住想起沈應眠。
巫白衣亦回過神來,眼中的震驚已然消散了些。
他傾身在林向松耳邊說了句什麼。
林向松再次看向沈應眠,目光落在他臉上。
沈應眠捏著面具的手收緊。
應當……不會被發現吧。
沈自牧與他並不是完全一模一樣。林向松和巫白衣是明明白白地知道沈應眠死在垂雨榭里的,應該不會想到其他可能性。
至於景瀾……在這個時候,他沒有勇氣去看景瀾。只知道自他摘下面具后便有一道熾熱的目光一直在看著他。
狄楚桓失望地搖搖頭,幾乎以為是自己的感覺出了錯誤,卻見景瀾死死盯著那人看,銳利的眼神似乎叫囂著要將眼前這個人撕碎,生飲其血,生食其肉。
作者有話說:
謝謝寶寶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