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宴席結束后,林向松要求沈應眠留下來,井燃想也留下來陪大師兄,卻沒有得到允許。
凌虛閣內,只剩沈應眠和林向松、巫白衣,還有景瀾。
林向松看著沈應眠,目光中蘊含著沈應眠看不懂的複雜情緒,「白衣,你剛剛說的可是真的?」
「嗯。」巫白衣靠近沈應眠,「你與勾玉仙尊的關係,我們已經知曉。」
或許是因為喝醉了,沈應眠有些遲鈍。
景瀾從他摘下面具開始目光就牢牢地粘在他身上,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沈應眠光是強迫自己忽視他的灼熱視線都有些難。
見他雙目迷茫,巫白衣也有些驚訝:「你都忘了?」
景瀾喉結滾動,聲音嘶啞:「你們在說什麼?」
巫白衣自嘲一笑,將多年以前的往事一一揭開。
五百年前,沈應眠將一半的靈力分給師父江崇山,助他飛升。
然而當時沈應眠的靈力霸道,分出去的靈力江崇山並不能完全吸收,便只能將多餘的靈力排出去。
而當時沈應眠身負重傷已然閉關,多餘的靈力無法及時回到他身上。這股靈力在短短的時間內竟生出了自己的意識,怕它一旦和沈應眠的身體再次融合會暴露自己欺騙天道頂替沈應眠飛升的事實,江崇山便將它化成一個小孩兒,悄悄送出了琅峰宗。
江崇山將這件事交給巫白衣一人辦,等到沈應眠出關時,小孩兒已經被巫白衣送出去了。
當時的巫白衣敬江崇山、愛江崇山,根本不可能違背他的意思,這個秘密也被他深埋心底多年。
久到若不是再次見到沈自牧,他自己都忘記了。
景瀾握緊拳。
所以狄楚桓會有所感應,只是因為眼前這個人跟師尊的的確確有所聯繫?
可是景瀾不相信,更不願意相信。
即便模樣不盡相同,眼神卻騙不了人,即使是轉瞬即逝,景瀾卻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熟悉的味道。
這兩年無數次午夜夢回的想念,景瀾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他看著沈應眠,胸中的戾氣慢慢升騰。
沈應眠已然有些許醉意,臉上表情並看不出什麼變化。
若不是沈應眠去世,巫白衣恐怕會一輩子咬死這個秘密。
可是如今外邊妖族蠢蠢欲動,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變本加厲,若是沈應眠在還勉強能威懾他們。
沈應眠兩年未出現在大眾視野中,其他門派的人背地裡也難免有猜測,未免引起混亂,林向松必須安撫人心。
林向松:「你和應眠果然有幾分相似,若是讓你穿上他的裝扮,定能以假亂真。」
沈應眠依然迷茫。
林向鬆開門見山道:「我們希望你能留在琅峰宗假扮勾玉仙尊。若你願意,我們會儘力幫你恢復聲音,你可以選擇琅峰宗的任意一個長老學習劍術。還有靈劍宗,我可以多多舉辦兩宗的交流學習活動,讓你靈劍宗的師弟師妹也可以得到提升。」
沈應眠只覺得腦袋嗡嗡的,他蹙眉揉了揉太陽穴。
巫白衣上前一步查看,「喝醉了,明日再說吧,先讓他回去休息。」
林向松:「好。把他安排到單獨的地方去住吧。」
沈應眠渾渾噩噩地鞠躬,往外走。
巫白衣搖搖頭:「算了,暫時還是不要區別對待為好,讓他先好好睡個覺吧。」
沈應眠一出門就見到了在外頭等著他的井燃。
井燃欲上前扶沈應眠,後者卻被人從背後一扯,靠在了牆上。
沈應眠耽擱了這麼一會兒醉意慢慢上臉,整張臉紅得厲害,回頭就看到了景瀾山雨欲來的臉。
景瀾看了巫白衣一眼,後者忙對井燃道:「我看了一下,你與你師兄住的地方不在一個方向。明天還有其他安排,你且先回去休息吧,我們會把你師兄送回星河苑。」
沈應眠靠著牆,將冒著熱氣的臉往涼涼的牆上貼。
井燃擔心得多看了幾眼,很快被一堵高大的人牆擋住了視線,抬眼對上景瀾漆黑陰沉的眼睛。
巫白衣溫和道:「你放心吧。你師兄不會有事的。」
耳邊吵吵嚷嚷的聲音終於安靜了下來,沈應眠憑藉著殘存的印象踉踉蹌蹌回到星河苑。
星河苑加上沈應眠只住了八個人,還剩兩個空位。
沈應眠是最早來的,當時就選了一個最靠近牆的位置。
可如今,他看到剩下的七人早早選好了床位,就剩下窗戶旁三個,沈應眠的行李也不知何時被人放到距離窗戶的第三個位置上。
「那個啞巴回來了。」
「噓……」
沈應眠迷迷糊糊走過去,摸到了濕漉漉的被褥。
幾名男子推搡著推出一個人來,「那個……啞巴……不是,那個誰來著。」
身後的人擠眉弄眼用口型道:「沈自牧。」
「哦,哦。那個,下午下雨了沒關窗,旁邊的窗都被淋濕了,沒法睡人。」
沈應眠抬起眼,安安靜靜看向那人。
「你……」
男子磕磕絆絆道:「不能因為你先來就隨便選位置吧?我們剛剛抽籤了,你就是抽到這個。而且已經是第三個位置了,也沒淋到多少。」
沈應眠垂下眼眸,纖長的眼睫掃出一片陰翳。
看著他,那男子竟紅了臉,「反……反正,你早點睡吧。」
「吱」的一聲,門被推開,景瀾走進來。
七名男子面面相覷。
景瀾毫不掩飾自己的壞心情,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走過去施法將床鋪烘乾,隨手一扯將沈應眠的被褥放到最靠近窗戶的位置。
「啪嗒」一聲,窗戶被關上。景瀾看向沈應眠。
沈應眠卻沒看他,只乖乖自覺爬上床,將被子往頭上一蓋,蒙著臉睡覺。
旁邊七個人愣成一團,被景瀾眼神一掃,也紛紛裝死睡覺。
燭光熄滅,景瀾卻並未離開。
大通鋪的角落,景瀾在沈應眠身邊躺下,輕輕扯下他的被褥,讓沈應眠露出臉來。
這張臉並沒有師尊的臉好看,景瀾看著他的臉,卻又沒看他的臉,彷彿透過皮骨看進靈魂深處。
景瀾心口微微發熱。
挽月弓如今依然在師尊的肉身之上掛著,他將踏雪箭取出來。
手指輕微顫動,踏雪箭慢慢靠近沈應眠。
景瀾鬆開手,踏雪箭突然加速往前沖,在觸碰到沈應眠的臉之前又猛地停了下來。
只見踏雪箭在沈應眠的臉上輕輕地蹭了一下,微弱的紅光微閃。
沈應眠便是在這時倏地睜開眼睛。
景瀾呼吸一滯。
沈應眠只以為自己在做夢。
身處琅峰宗,此時此刻夢到瀾瀾再正常不過。
他想放縱自己,在夢境里觸碰瀾瀾。
沈應眠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
他抬起手,慢慢……慢慢往前。
景瀾屏住呼吸,下頜繃緊。在即將觸碰的瞬間,沈應眠閉上眼睛,濕潤的液體順著眼尾滑落,浸濕枕頭。
良久,景瀾收回踏雪箭,睜著眼睛盯著沈應眠看了一整夜,直至天明。
翌日清晨,沈應眠早早醒來,睜眼就看到了景瀾的臉,一如從前的每個清晨。
可此時卻著實給了沈應眠極大的驚嚇。
他猛地坐了起來,這才發現房間里除了他和景瀾,其他人都已經不見了。
景瀾慢條斯理坐了起來,什麼也沒說,只沉默地看著他,眼神涼薄至極。
宿醉讓沈應眠完全想不起來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明白景瀾為什麼會躺在他身邊。
他極力讓自己保持鎮靜,淡然自若地下床。
景瀾的目光緊緊追隨,「去哪?」
沈應眠比劃了兩下,被不耐煩的打斷:「我看不懂。」
沈應眠沒了動作,站在原地不動,久到景瀾耐不住催促:「施法,寫給我看。」
沈應眠沒有意見,聽話地使用法術在虛空上寫出來。
淡淡的藍光閃現,景瀾雙眸晦暗,再次打斷他:「看不懂。用筆寫。」
景瀾又不知從哪裡找出紙筆來。沈應眠一一照做。
景瀾看著他順滑地寫字,撐在桌子上的手幾乎要把桌子捏碎。
他看著完全陌生的字跡,體內的戾氣不斷擠壓。
可沈應眠練了兩年,怎麼還會讓他看出破綻?
接下來的時間裡,景瀾和沈應眠一直在試探和被試探。
此次仙門大會一改往常,不重比拼重交流學習,並未像從前一樣開展擂台賽。
各門派弟子通過切磋互相指教學習,三天很快過去。
其他仙門的弟子陸陸續續離開琅峰宗,只有靈劍宗的被暫留下來。
靈劍宗建立門派以來人員一直不多,並且傳承下來的劍術十分基礎,這也讓他們註定處於修仙界的最底端。
林向松再次開出條件,願意每年從琅峰宗派一個長老過去靈劍宗指導弟子,只要沈自牧能留下來。
這對靈劍宗來說無疑具有極大的誘惑力。
連著幾天,景瀾一直在沈應眠身邊徘徊,未曾讓他離開視線,沈應眠只怕自己的身份遲早瞞不住。
沈應眠獨自一人前往凌虛閣,帶著一封書信謝絕了林向松的好意。
信上話語並未留情面,直指琅峰宗自私自利。當初既將沈自牧送出琅峰宗,沈自牧幾經輾轉才被靈劍宗宗主所救,這份養育和教誨的恩情他是怎麼都不能忘。作為靈劍宗大弟子,他更是斷不可能離開靈劍宗。
林向松越看臉色越是難看,想要再說什麼卻被巫白衣攔住,「算了,你走吧。」
「終究是我們虧欠你。」
他取出基本劍譜遞給沈應眠,「這些是在基礎之上進階的劍術,你帶領靈劍宗的弟子門好好修鍊。」
情況比沈應眠預想的要順利許多,他沒有推脫,替沈自牧收下了這些補償。
此地不宜久留,沈應眠將劍譜交給井燃保管,就要帶著師弟師妹們回宗,卻不想迎面撞上景瀾。
景瀾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盯著沈應眠看,「去哪?」
井燃下意識擋在沈應眠身前,「你想做什麼?」
景瀾:「滾開。」
林敏敏被他的眼神嚇了一跳,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揪了下井燃的衣裳,「他是不是有話要跟大師兄說?井燃,你……」
「你說什麼?!」景瀾的目光第一次直視林敏敏的眼睛,後者瞪大眼睛,完完全全被嚇得說不出來。
景瀾雙目布滿紅血絲,步步緊逼,瞪大眼睛時兇惡至極,「你叫他什麼?!」
林敏敏雙足麻木動彈不得,卻也不敢不回答他的話,只怔怔道:「井……井燃啊,怎麼……了嗎?」
景瀾的目光冰冷劃過井燃的臉,緩慢越過他,落在沈應眠身上。
沈應眠還未反應過來,便感覺眼睛一暗,繼而被人抱起,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里。
耳邊傳來師弟師妹們此起彼伏的叫聲。
「大師兄!!你要把大師兄帶去哪?」
「大師兄!」井燃著急地拔出劍。
林向松也跑了出來:「放肆!景瀾,你在做什麼?快把人放下!」
景瀾沒有動作。
巫白衣只覺得疑惑不解,又很快想清楚了這其中的緣由。
「景瀾,你糊塗了啊,他不是應眠。你昨夜也聽到他與應眠的淵源了,就算你再怎麼想念應眠,也不該把他當成應眠……他不是你的師尊啊!」
景瀾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想要帶沈應眠去做最後的驗證。
景瀾早就知道師尊對他的一切溫柔都是他偷來的,所有的一切本不該屬於他。
可是師尊給了,就不可能再收回。
如果師尊真的不惜死遁也要離開他……
景瀾箍在沈應眠腰間的手臂收緊。
如果師尊真的這般狠心,那麼景瀾不可能會輕易放過他。
即便是互相折磨,他也要和沈應眠藕斷絲連。
作者有話說:
瀾瀾:井燃?哪裡來的山寨版?(╬ ̄皿 ̄)
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