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組代碼
正在給陸阮念文獻的戚臨停滯了半秒，隨後不著痕迹地繼續念了下去。
「陸阮。」
陸阮沒有察覺，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久仰。」
呂圍在機器人這一塊的名聲的確是有的，不然也不可能成為特招生。
陸阮也確實聽過他的名字，看過幾篇有關他的報道，也有點期待和他的見面。
畢竟陸阮在這一塊領域還才剛入門沒多久。
能和這一塊出名的少年天才交流，說不興奮是假的。
但是呂圍卻說：「哪裡，我對你才是真正的久仰。麒麟可是你父母一手創造出來的。」
陸阮停了下。
如果是從前在父母保護下的他，大概什麼也聽不出，還會傻乎乎的為自己的父母而驕傲。
可此刻，他卻品到了一絲硝.煙的氣味。
所以陸阮只是笑了下，沒有接呂圍這話，導致呂圍更加尷尬。
蕭璃也沒有要緩和他們之間氣氛的意思，只說：「走吧，帶你們參觀一下實驗室。」
他們往裡走，呂圍又好似好奇一般問他們兩個：「師姐，陸阮，你們之前都是走編程的，怎麼想著走仿生人啊？為了挑戰千古難題嗎？」
陸阮沒答，蕭璃偏頭看他，耳垂上吊著的銀鏈碰撞在一塊，叮鈴作響：「難嗎？還好吧。」
呂圍：「？」
他先是疑惑，旋即露出了恍然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座有身體的三位里，只有他從小就接觸機器人這一塊，所以呂圍話語間難免有點得意和輕慢「呃，師姐，是專業一開始不會直接上那方面的課嗎？不過也是，沒有基礎的人還得先打基礎。仿人機器人不像尋常機器人的，它的難點有很多，除了外形還有用料方面……」
呂圍在這方面的確有不淺的造詣。
蕭璃有沒有聽他絮絮叨叨地講解陸阮不知道，反正他是很認真地在聽。
呂圍說的那些東西，也是陸阮在了解了這一塊后發現的問題，還有幾個是陸阮因為還沒真正接觸過沒有想到的點。
雖然那一絲火.藥味來的奇怪，但陸阮還是承認呂圍是有本事的。
「到了。」
蕭璃打斷了呂圍的賣弄，刷了自己的身份卡后又進行虹膜認證：「給你們看一下這個。」
在等待開門時，她瞥了呂圍一眼，語氣聽不出什麼：「我承認，你說的地方有幾個是對的。可也只是有點難，沒難到千古難題的地步。」
話音落下時，擁有防禦系統的門也應聲而開。
他們再往裡走進去，就見房間的正中央擺著一個巨大的工作機械艙。
而裡面躺著的，是一個已經有著完整人形的機器人。
雖然它的身體還是用金屬製成，但無論是清晰的下頜線還是足夠分明的身體曲線，甚至是細長的手指，都足夠令人震撼。
陸阮瞬間就被其所吸引，轉著輪椅過去，只聽戚臨在他耳機里道：「這個機器人還沒有完成，半成品都算不上。」
跟著他靠近的蕭璃也說：「不過這東西，半成品都算不上。」
呂圍下意識問：「只是個殼子，展示用的虛假模型是嗎？」
蕭璃笑了聲：「動一動還是可以的。」
她邊說，邊在工作台刷了卡，按了幾個按鈕。
屋內安靜了一會兒后，就見機器人胸口的圓形亮了一圈白光，隨後機器人緩慢地從工作台里坐了起來：「我的主人，您好。請問您需要些什麼？」
機械的電子女音聽上去溫和有禮。
蕭璃：「帶你認識一下未來的新朋友。」
機器人的腦袋慢慢轉動，明顯在識別陸阮和呂圍的臉：「陸先生，呂先生。你們好。」
陸阮揚揚眉，來了點興趣：「你認識我？」
機器人：「我連接的資料庫有您的資料。」
陸阮若有所思。
這個機器人裡面有虛擬AI，而且這個虛擬AI應該也享有戚臨的表層學習模式。
所以……戚臨要入侵這個AI，應該很簡單。
另一邊的呂圍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議而又興奮：「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厲害了！為什麼沒有公開啊？」
蕭璃按下另一個按鈕：「一個半成品都算不上的東西，公開幹嘛？」
呂圍：「這是導師的意思嗎？」
「不是啊，是我的意思。」
「？？？你有什麼資格決定這個？就算你是X科技的二小姐，研究成果發表與否也不是你能一票否決的吧？！」
蕭璃莫名其妙：「因為這東西是我拼出來的啊，那個傻AI還是我家甜筒呢。」
呂圍的激情就被蕭璃這一句話給生生卡死。
他僵在那，一張臉紅了又白白了又青，看著都讓人覺得他尷尬。
「師姐。」陸阮也有點驚訝：「這是你一個人做出來的？」
蕭璃對他的態度就好很多了：「嗯，我空閑時間多，無聊的時候就泡在這裡面，然後就把它鼓搗了出來。」
她示意他們繼續看：「不過真的連半成品都算不上。」
就見接收指令慢半拍的機器人彎曲了自己的手臂，抬到九十度就卡住了一樣，不停地微顫，就是無法再動作。
蕭璃說：「身體關節最多只能呈現90度彎曲不說，還有大大小小各種問題。和設想出來的仿人機器人，差遠了。」
「……可這已經很厲害了。」呂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語言能力：「師姐，你為什麼不公布研究已經進行到了這一階段？」
蕭璃酷酷一笑：「炫耀一個半成品都算不上的東西，我覺得丟臉。」
呂圍噎住，垂放在身側的手猛地捏成拳頭。
總是這樣。
這些所謂的天之驕子好像生來就高人一等。
對別人來說已經是嘔心瀝血、畢生之作了，對他們來說卻是展出會丟臉的半成品。
呂圍恨恨地想，憑什麼啊？
就因為他們有足夠的資金，所以才可以這樣揮霍自己的研究成果？
這些半成品就不配被稱作心血嗎？
他們在這頭爭論，陸阮卻是轉著輪椅圍著這個機器人到處觀察。
陸阮轉了兩圈，想要伸手，卻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看向蕭璃：「師姐，我可以碰一下嗎？」
蕭璃抽神回了句：「可以啊。」
於是陸阮屈起手指，輕輕敲了一下。
清脆的聲音響起，陸阮若有所思的揚了揚眉。
他又轉了圈，似是自言自語：「要是能拆開看看就好了。」
戚臨秒接：「我可以……」
「不。」陸阮仗著這邊離另外兩個人遠，低聲打斷：「你不可以。」
他頓了頓：「你怎麼老是有這麼危險的想法？明明可以走正規渠道。」
戚臨沒吭聲。
陸阮偏頭：「師姐，可以拆開看看嗎？」
蕭璃再次抽神：「可…等會兒？幹嘛？」
陸阮笑得人畜無害：「拆開看看。」
他說：「我有點想法，但得看過內部結構后才能確定可不可行。」
呂圍：「？」
他心裡譏嘲著想一個剛入門的門外漢能有什麼想法，正要開口說幾句風涼話，那頭蕭璃就很興奮地跑到了陸阮跟前。
「哦？」
她毫不猶豫地就關掉了機器人，啟動了機械艙開始拆開：「快快快，跟我說說，你有什麼想法。」
呂圍：「……」
蕭璃她就不怕陸阮把她辛辛苦苦的研究弄壞，不怕陸阮竊取她的成果嗎？！
陸阮沒有多看一眼呂圍，而是望著機器人裡面錯綜複雜的線路說：「其實也是我腿上的儀器給我的靈感。」
他撈起自己的褲腿一點，露出了一截消瘦白皙的腳踝，上頭還有一個薄薄的黑環，那也是儀器的一部分。
陸阮本來想示範一下自己腿上這個獨一無二的儀器，但在女生面前撈褲子好像有點不太好。
他停了一下，戚臨就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幫他啟動了儀器。
於是陸阮就在蕭璃面前站了起來：「師姐你看。」
他將腿抬起來，對摺的弧度小於了90度：「模擬人體結構，以這個為骨骼，以線路為骨髓，怎麼樣？」
這個猜想實在是太大膽，但蕭璃的眼睛瞬間就亮了：「！」
陸阮還想再繼續說下去，戚臨卻提醒了一句：「呂圍還在。」
陸阮停了下。
他倒不是想藏私，而是他如果這些設想真的成了，他不願意公開。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陸阮覺得蕭璃會尊重他。可呂圍呢？
從剛剛短短數言，陸阮就大概猜到了呂圍的性格。
是個不能交朋友的人。
所以陸阮打住：「師姐，我們下次再說吧，你還要帶我們見教授呢。」
蕭璃眨了下眼，旋即恍然：「你不說我都忘了，走吧。」
她邊說，邊朝陸阮伸手：「你把你身份卡給我一下，我給你錄入信息，回頭你刷卡進來就好。這間工作室是我個人的。」
她只問了陸阮要，沒問呂圍，這讓呂圍的存在更為尷尬。
陸阮重新坐回輪椅上，戚臨又幫他把儀器關掉。
呂圍狀似不經意：「陸阮，你既然有裝那些高科技，幹嘛還坐輪椅啊？」
陸阮抬眸，溫和一笑：「這個儀器的材料是新合成金屬，容易磨損。」
呂圍：「那豈不是不能用來做骨骼了？」
「可以模擬人體增加關節軟骨。」
「用什麼材料啊？」
「還沒想好。」
呂圍笑，一副諄諄善誘的模樣：「陸阮，不是我說啊，你這還沒想好就先讓師姐拆了機器……」
「那我這個半成品都算不上的機器，你就想讓我展出呢。」錄入完信息過來的蕭璃打斷他：「你廢話多就算了，怎麼還玩雙標？」
蕭二小姐向來愛憎分明，說話也毫不客氣。
不然怎麼會有外界說她脾氣古怪的流言。
呂圍噎住。
他正想要找補，還沒開口，就有一名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男人朝他們走來：「哈哈哈，好熱鬧啊。」
男人推推眼鏡，笑著說：「蕭璃，來了兩個師弟，這麼開心嗎？」
戚臨通過走廊監控看到這張臉，瞬間有什麼東西串聯在了一塊兒。
而蕭璃喊他：「老師。」
她示意陸阮：「這位就是以後帶我們的教授，康詠教授。喊老師就好。」
陸阮沖康詠露出了禮貌性的笑容：「老師。」
他知道這位教授，他雖然在國科大任職，但也是X科技的名譽專家。
對於和他的見面，陸阮也很期待。
只是陸阮不知道，在他看不到察覺不到的地方，戚臨運轉了數據，飛速的過了一遍被他單獨儲存加密隱藏了的文件。
那是來自未來的記憶。
記憶里，戚臨見過這張臉。
不僅見過，甚至還可以說是很熟悉。
因為在未來的記憶里，就是這個人指導呂圍創造出了麒麟的身體。
其實麒麟也親手將他的腦袋擰了下來，丟在了X科技總部的大門口。
不過在他腦袋搬家前，他好像還說了句什麼話……
「不是…是……」
記憶在此卡帶模糊，戚臨無法讀取完整。
因為麒麟的程序經過未來多次升級，尤其是安全網和防火牆，是實時更新的，就像銅牆鐵壁一般堅不可摧。
麒麟無法完全破解，所以當它違背自己的核心指令時，也導致了它的各個程序有不同規模的磨損。
尤其是記憶板塊。
但戚臨直覺麒麟無法傳達過來的這些記憶里，會有有關陸阮的重要線索。
因為陸阮剛剛的那個設想，在未來他的身上真正實現了。
而那個在未來所謂的創造者，既沒有那麼優越的畫畫功底，也沒有這樣大膽的猜想。
……未來的麒麟真是廢物。
戚臨冷冷的想——
連有關陸阮的記憶都留存不住，和一堆垃圾到丟回收站都嫌占空間的代碼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