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十八組代碼

【蕭璃：我今晚就有空，到時候去你宿舍找你】

收到了蕭璃信息的手機就擺在桌面上，陸阮確認道：「如果出事，你可以保全自己吧？」

「嗯。」戚臨說：「我備份了數據，他們不知道。」

陸阮沒問戚臨把數據備份在哪能瞞過科研所的人，他只稍微放鬆了點，又聽戚臨說：「我也可以保全你。」

陸阮怔了一下，旋即莞爾：「我沒事，我這腦子，國家留著還有用。多半會招安。」

他也沒問戚臨一個身體都沒有的AI要怎麼保全自己一個行動不便的大活人。

「可他們會監控你，你不喜歡。」

陸阮笑了聲：「明著監控和暗著記錄，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最多就是視覺上能騙騙自己。」

外界都說陸阮有那樣的父母多麼風光，但只有內部幾個人知道，其實國家安全處一直在暗中監控著陸阮。

一開始陸阮也不知道，還是他受邀見了麒麟，給麒麟取名為戚臨后，戚臨告訴他的。

麒麟本身也不知道這件事，是戚臨入侵了陸阮的家政機器人，發現機器人的程序里有一條指令是記錄陸阮每天和什麼人會面、在家除了日常和學習以外還在做什麼等等一些帶有指向性的命令。

有戚臨在，自然可以將那些報告修改，抹去絕大部分。

而那絕大部分，基本上都是陸阮和他相處的時光。

陸阮知道安全處的人在擔心什麼。

戚臨也知道。

起因是陸阮得知父母去世，但檢查結果宣判是一場意外，陸阮堅持絕對是人為的，那些人卻沒有要再查的意思，而是紛紛安慰他，大體意思是節哀順變。於是陸阮直接鬧了一場。

那種鬧不是哭哭啼啼跑到調查部門撒潑，畢竟陸阮一個殘疾人不太方便，而且也沒必要。

陸阮是直接攻破了江南一區百分之九十的國立機構的安全網和防火牆，安.插了一段病毒進去。

所有人打開電腦和內部專用手機時，都會看到那場被行車記錄儀記錄下的車禍。

慘烈的帶著血色的火焰幾乎要從屏幕里衝出來將他們也席捲，視頻的最後，陸阮還附上了兩句話。

是少年恨極痛極的口不擇言，也是壓抑了足足四年轉變為那些無法掌控的陰暗。

因為十二年前，也是這樣一場「意外」，差點就奪走了他的生命。

要不是陸禾杉和阮含玉過於強硬，甚至於有幾分偏執，非要將他從閻王爺手裡搶過來，他也無法以這樣的身軀立足於世間。

「要麼我讓這個世界毀滅，要麼讓我得到真相。」

以及——

「和你們是同類，我覺得噁心。」

當時陸阮被認定為一級危險人物，有強烈的反社會傾向，差點就被全面監控，還是萬柯的父母拼了命地擔保陸阮，也有江南一區國立科研所的研究員們在其中運作，才保下了陸阮。

戚臨有跟陸阮說過，江南科研所那邊的人都站在了陸阮這一邊，尤其是那位至今還被陸阮警惕的寧姨，是她在會議上字字泣血，才保下了陸阮。

陸阮一直記著，但卻沒法對他們交心。

因為科研所里，有害死他父母的兇手。

一個極其擅長偽裝，就連戚臨到現在也沒有抓出來的兇手。

戚臨也只提過那一次，再沒有說第二次。

就算對陸阮好又怎麼樣？

如果陸阮不喜歡，那麼就是可以殺。

陸阮不知道戚臨又在想什麼危險的念頭，他只晃了一下手裡的瓶子，被丟入留存劑和那支香檳玫瑰相互依存的丁香花微微浮起來一點，又沉沒了下去。

耳機里傳來一瞬的電流聲，戚臨回應陸阮的上一句話：「如果你想，我可以……」

「你不可以。」雖然不知道戚臨究竟可以什麼，但是陸阮毫不留情地打斷他：「不要總是做那些危險的事。」

……說得好像陸阮自己不是總在那些邊緣試探一樣。

戚臨順從閉麥。

陸阮一邊等一邊畫圖，主要是將自己的想法畫成結構圖，他腿上的新型合成金屬可以做骨骼，那麼血肉呢？

陸阮轉了一下筆，思緒不由得有些飄遠。

其實比起身體的大致結構，更難的是感測器的連接。

現在市面上的機器人，沒有可以做到體表的每一處都有感測器的。

0748也只是手部有感測器，是用來方便做菜和檢測溫度的。

陸阮做的那個小熊77也是，只是在幾個區域放了感測器，離感測器最近的地方，能夠感覺到的也就越清晰，遠了……就好似聲音一樣。

要想做到完全像人，還有很多要解決的地方。

陸阮轉筆的速度不慢，不過他不會玩什麼花，所以只是單純的轉筆：「…設幾個感測器，然後用電解質溶液連接傳導？」

他自言自語了句：「正好用電解質溶液做『血』。」

戚臨沒吭聲。

陸阮的這個設想，在未來也實現了。

陸阮又畫了一會兒圖，終於等到了門鈴聲。

他放下筆，暗暗深吸了口氣，輕輕敲了一下手機屏幕：「如果是蕭璃的話，給她開一下門吧。」

戚臨說好，隨後門應聲而開。

陸阮就坐在門口不遠處的桌子上等著，他微微偏頭，只見蕭璃的頭髮被燙卷了，穿著一身半袖黑白色的禮裙，裙身上的碎鑽隱在一層薄紗后，有些惹眼。

她也不見外，不等陸阮招呼，就徑直邁進來，手上還拎著目測十厘米高的高跟，赤著腳進來的。

蕭璃頓了一下：「你家有機器人打掃吧？」

陸阮說沒事，蕭璃才踩下幾個灰灰的印子，把鞋子放在玄關處，直接坐到了陸阮前面。

蕭璃呼出口氣，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累死了。說吧，什麼事？」

「0748.」陸阮先激活了窩在角落裡的家政機器人：「給客人倒杯水。」

蕭璃：「溫水就好，謝謝。」

0748去倒茶，陸阮看向了蕭璃，斟酌了下，抬手點了點自己的耳機：「師姐，我有一個朋友。」

蕭璃眨了下眼，抬手把自己燙的一次性頭髮抓直，示意他繼續。

「他叫戚臨。」

陸阮一字一頓道：「是個AI。」

蕭璃沒有停頓：「我猜到了一點…你自己開發的？」

私自開發AI，是違反規定的。

陸阮笑了下，沒想到蕭璃沒有想到那一層去。

不過也是，誰會想到戚臨就是麒麟。

陸阮：「不是，是我父母開發的。」

蕭璃停住。

空氣安靜了好久，直到0748把水溫適宜的水杯放到了蕭璃面前，用瓮瓮的機械音說請用時，蕭璃才有反應。

她狠狠地倒抽了口氣，不可置信地看著陸阮：「是我想的那個嗎？」

陸阮點頭，然後示意戚臨：「戚臨？」

站在一旁的0748就瞬間被激活：「我在。」

男人獨特的電子合成音，是所有AI里最接近人類的聲音，但帶著的一點金屬質感也無法忽視。

蕭璃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大家都是聰明人，這兩句話就足夠讓蕭璃確定了。

她咽了咽口水：「……你們不會是想要暗殺我吧？在我死前讓我死個明白？」

戚臨確實有想過，但是陸阮大概不讓。

陸阮本來有點緊張的心情在她這句話下放鬆了點，他勾唇：「師姐，你不舉報我嗎？」

蕭璃擺擺手：「這有什麼，我還想自己開發個麒麟這樣的AI，佔為己有呢。」

她不是很在意，但卻很興奮：「我聽說麒麟那兒的安全網和防火牆就算是世界上最厲害的黑客，也最多只能攻破兩層，有很多都是你父母親手寫的…全部都是你攻破的？可是你攻破的話，應該會被發現啊。」

陸阮搖搖頭，把戚臨是自己出來找他的事大概說了，具體戚臨是為什麼能夠出來，陸阮沒有問過，他也沒有提這方面。

他只是說：「師姐，我需要你幫忙，可以嗎？」

聰明人說話，不需要多少口舌：「你想給麒麟做身體？」

她頓了頓，猜測道：「而且需要避開其他人的耳目？」

陸阮說是。

蕭璃沉吟。

見她不說話，陸阮轉了下筆，正想要下一個自己和戚臨絕不會為禍人世的保證，蕭璃又說：「這事你不要再告訴第二個人，尤其是呂圍和康詠，千萬不能再透露一點。」

陸阮微怔，就聽她說：「呂圍不太看得起我們這種依傍了父母名聲的『二代』；康詠，我懷疑他是我哥那一派的，我哥這個人，利益最大。」

蕭璃繼續道：「還有，以後你的設想不要再透露一絲一毫給別人，就我們倆私下討論，這樣以後麒麟也不容易暴露。」

「我們不在國科大的實驗室弄這個，去我那，我那的安防全是我自己弄的，你再讓麒麟加固一下，安全。」

陸阮沉默了會兒，他沒想到蕭阮話里話外不僅沒有指責他一句，還完全在為他著想。

到底十七歲的孩子，還是有點少年心性，陸阮忍不住問：「師姐，你這麼幫我，有什麼條件嗎？」

蕭璃眨眨眼，笑了：「的確有。」

陸阮看著她，她說：「別喊師姐了，有點見外。我一直想要個弟弟…喊姐姐吧。」

聽到這話，戚臨轉了一下0748的攝像頭，瞥了眼蕭璃。

只是蕭璃的神色正常，沒有半分悲戚和懷念，似乎這只是她臨時起的一個念頭。

陸阮動了動唇，第一時間沒能喊出聲。

他父母出事後，陸阮就已經做好了孤家寡人一輩子的準備。

現在不僅有戚臨，還要有一個姐姐……

陸阮對上蕭璃有些期待的眼睛，最終還是很輕的喊了聲：「姐。」

少年清朗的聲音，好像隔著時空和什麼重疊了一起。

本來是玩笑的蕭璃愣了下，鼻頭一酸，淚腺不受控制地流下了兩行清淚。

陸阮徹底愣住，很少有人在他跟前哭，他認識的人，無論是他爸媽，還是其他人，骨子裡都是要強的。

所以他不由得有點手忙腳亂：「呃，那個…戚臨，紙、紙巾……」

「沒事沒事。」蕭璃自己也懵了，她抬手擦了一下，有點茫然：「我就是忽然覺得，好像你本來就該是我弟弟一樣。」

她笑：「有點奇怪。」

是很奇怪。

戚臨不動聲色地操縱著0748，將紙巾放在了蕭璃面前。

研究員只告訴過他人類的愛情可以跨越山川、填平海洋。

沒有說過原來人類的親情也可以打破時空的枷鎖，形成一條線，連接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