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佔有

可沈凜尚且還沒有這種意識。

他只是覺得紀傲天還真挺喜歡溫零的。

由愛生恨，恨到自己辱罵自己。

原來Beta愛而不得的時候瘋起來和Alpha一個德行。

但相比這些，沈凜更關心的是身側傳來的溫熱觸感。

他低下頭望了一眼，溫零兩手環繞在一起，纖長白皙的手指緊緊抓著自己的胳膊，微蹙眉頭毫不示弱，你一句我一句的和紀傲天吵架，嗓門越來越大。

這樣子更像在外面和別人打架打不過就叫家長，仗著家長在身後耀武揚威的小學生了。

也許是因為從來沒有扮演過這種身份，沈凜覺得有趣極了。

他饒有興緻的在原地站好，不動聲色的聽兩人吵。

「你不就是性別歧視嗎？不就是看中沈總比我有錢還是Alpha嗎？」紀傲天氣急敗壞，「我沒錢我哥有啊，我可以找我哥要啊！你怎麼不喜歡我的錢非要喜歡他的錢？到頭來不還是因為我是Beta不是Alpha！」

溫零不甘示弱：「說了多少遍我不喜歡你，別煩我！你跟聽不懂人話似的處處針對我，到頭來還說我性別歧視！你腦子沒毛病吧你！」

「針對你怎麼了！」紀傲天驕傲的指向旁邊的玻璃牆，「溯源我家開的，我說多少錢就多少錢，你以後要買我還不賣了呢！你不嫁過來我就不賣你！扔了都不給你吃！」

聽紀傲天這麼說，溫零被戳了軟肋氣上心頭，眼睛說紅就紅。

他抬頭望向沈凜，可憐巴巴的眨眨眼。

「他說扔了都不給我吃……」

沉迷圍觀小學生吵架的沈凜這才想起來自己一開始說了幫人家說理來的。

他忍著笑對溫零點點頭，然後望向面前跳腳的紀傲天，正色道：「小紀，這麼做生意有些不地道吧。」

沈凜一發話，紀傲天的氣焰立刻收了許多。

不過他越想越不服氣，意識到沈凜是自己情敵之後完全沒了好感，仗著是自家地盤語氣開始不怎麼客氣：「沈總，您也是生意人，應該知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沒有強買強賣的。」

沈凜不置可否，沒有正面回應。

而是緩緩地抬起頭望了一圈，視線定格在玻璃外水底礁石角落報亭大小的機器，話題忽然一岔。

「這是靈風凈水器1.5吧，三年前的版本。好用是好用，就是噪音大，在壓強大的地方長期工作容易過載死機，維修成本高。近期剛更新的2.5很好的解決了這個問題，快的話估計一個月左右就上市了。」

沈凜語氣平淡，只是在針對自己公司的產品進行了一定點評。

然而紀傲天腦神經在這一瞬間突然連到了正確的地方，聽出沈凜言外之意里重若泰山的威脅，回想起自己大哥說過的話。

——人類基地里誰都可以得罪，唯獨在沈凜面前記得客氣一點。

他當時沒能完全理解這話里的意思。

只單純的覺得可能是因為大哥和沈凜關係比較好。

此刻聽到這番話才恍然大明白。

溯源雖是和靈風資金交易過百億的大客戶，但卻僅僅只是一個客戶。

沒了溯源水產，靈風科技照常運行。

對沈凜本人來說的影響頂多是以後買不到魚而已。

可要是沒了靈風凈水器，溯源根本沒辦法經營下去。

想象出溯源水產倒閉后跳樓清倉大甩賣的場景后，紀傲天實實在在打了個寒戰，收起吵架時的大嗓門，站在原地話都不敢說，頭幾乎要低到胸口，偷偷給大哥發求救簡訊。

溫零壓根沒明白潛台詞，聽了沈凜的話立刻湊近玻璃牆幕望向水底。

「原來這就是靈風凈水器啊，我之前都不知道，還以為是餵魚的小房子呢。」溫零抬頭問沈凜，「這麼大的凈水器，怎麼弄到這麼深的地方的啊？」

沈凜轉過身，耐心回答：「依次沉入配件，水下作業完成組裝。」

溫零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家門口湖裡的水那麼乾淨，也是這樣凈化過的吧！」

沈凜點頭：「嗯。」

溫零眼睛亮晶晶的：「厲害！」

望著溫零看沈凜時眼神中顯而易見的崇拜和仰慕，紀傲天心裡格外不是滋味。

可他受了沈凜的威脅不敢發作，只能不服氣的站在一邊生悶氣，吐槽沈凜橫刀奪愛。

正在此時，又有人從長廊的盡頭走來。

這次來的人和紀傲天身後那些充滿歪風邪氣宛如□□社團的手下完全不一樣，而是兩個身穿一絲不苟的純黑色西裝，逼格拉滿的男人。

他們有組織有紀律的在沈凜面前停下腳步，禮貌鞠躬。

靠山登場，紀傲天頓時昂首挺胸。

西裝男：「沈總，我們紀總聽說您來了，邀請您去他辦公室喝茶。」

沈凜：「知道了。」

簡單交談過後，西裝男便側身後退一步做出邀請的動作，沈凜抬步欲走，忽然留意到小跟班站在原地沒動。

解讀出沈凜的眼神帶著疑問，溫零躊躇著走到他旁邊，小聲問：「能不去嗎？」

「為什麼？」沈凜反問。

想到不久前沈凜說過不想回答的問題可以不回答，但不能撒謊，溫零抬頭直視著他的眼睛，坦誠道：「就是不想去……」

沈凜與他對視片刻，收回視線望向熊起：「留下陪他。」

熊起老實道：「好的沈總。」

見沈凜說完就要走，溫零忍不住追了兩步：「先生……」

沈凜頓住腳步，耐著性子轉身。

「紀曜是我的合作夥伴，他親自邀請我不能不去。熊起會陪著你，你和他一起等著我就好。」

說到這裡，沈凜餘光瞥了一眼紀傲天，補充道：「困擾你的問題我會和紀曜談。」

紀曜，紀傲天的哥哥，溯源水產真正的掌權人。

虎鯨Alpha。

溫零對紀曜的忌憚遠遠多過紀傲天，本能的不希望沈凜和紀曜交往過密，聽到前面的話本有些不開心，但聽到後半段神情立刻多雲轉晴，彎起眼睛點點頭。

「好！」

讓人久等畢竟是不禮貌的行為，沈凜沒再過多浪費時間，回身便跟著紀曜的手下離開了。

沈凜明確表達了要在紀曜面前為溫零討說法的架勢，紀傲天本想親自和他對峙，把橫刀奪愛的狀告了。

可溫零好不容易來一回，他看到溫零和熊起一起坐在長廊邊的長椅上看魚，猶豫數秒終究還是決定相信大哥對自己的溺愛，眼睜睜看著沈凜的背影消失在長廊盡頭，扭頭並排靠近溫零坐下了。

溫零不滿的皺起眉，「嗖」的一下起身，滿臉晦氣的繞到熊起另一邊坐下。

紀傲天不服氣，不服輸的杠精心態熊熊燃燒。

他二話不說要跟過去，剛站起身卻被熊起粗壯的胳膊攔住。

熱知識：鯊魚在陸地上打不過黑熊。

熊起壓根不需要使勁兒就能把他的胳膊給撅折了。

在熊起「核善」的目光中，紀傲天老老實實坐回去，探過頭滿臉愁容對溫零說。

「你怎麼一點都不聽勸，我說多少遍了你和別的Omega不一樣，腺體沒有發育好，和Alpha過度接近很容易受傷。你說實話，沈凜是不是強迫你了？」

聽到這話，熊起當場開始捲袖口。

紀傲天反應極快的抬起屁股挪到椅子邊緣，語速狂飆：「熊大哥，你可不能為了人類打我！咱們得一致對外！」

熊起長嘆一口氣，抬手給他一個大比兜。

「聊天不要上升沈總，別逼我扇你。」

紀傲天揚手摸摸後腦勺，老老實實的點頭，瞅向溫零重複問：「你是不是被迫的？」

「沈先生沒有強迫我，是我硬要賴上他的。」溫零懟回去，「他對我很好，還給我魚吃，紀傲天你不許說他壞話，我真的會生氣。」

「你傻不傻，那還不是因為你漂亮，而且是S+！」紀傲天恨鐵不成鋼的勸，「別在Alpha的溫柔里失去方向，你知道他們發起情來有多可怕嗎？相信我，那絕對不是你能承受的，和我在一起才最安全！」

說著，紀傲天指向面前的玻璃牆外面正在暢遊的魚群。

「你答應嫁給我，這全是你的！」

「不。」溫零堅決的搖頭，「一直在逼迫我的是你，我不喜歡你這樣。」

紀傲天無法理解的爭辯：「我還不是因為喜歡你？」

溫零蹙眉：「這不是喜歡，是佔有慾，我說了不喜歡這樣。」

「佔有慾？」紀傲天氣笑了，「你見沒見過易感期的Alpha？知不知道基地每年有多少Alpha因為強制標記吃牢飯？Alpha的佔有慾才是比你想象中的可怕多了，你現在覺得沈凜哪裡都好，是因為他還沒有將這一面展現給你。他可是S+，佔有慾和掠奪欲都是翻倍的，等你親眼見到他的真面目，後悔都來不及了！」

這些性別常識溫零當然都懂，壓根不需要紀傲天來提醒。

但聽了這番話，他忍不住從自己第一次見到沈凜時候的場景開始回想。

最初是偶然的車禍，他在連環追尾中撞了沈凜的車。

那場車禍並沒有鬧到交管所，他和沈凜僅僅在責任認定書籤字時在馬路上有過一面之緣。

沈凜似乎在趕時間，沒有過多沒留意到他，簽完字就走了。

但他認出了沈凜信息素的味道。

正是因為知道S+Omega在Alpha面前有特殊性，他才在一開始單純的以為結交沈凜會很順利。

但事實並非如此，沈凜根本沒有因為性別等級對他另眼相看。

而且直到現在都刻意保持距離，從不主動接近他。

他們甚至都沒有真正觸碰過對方。

伴隨著易感期、標記、佔有慾等關鍵字如同彈幕般在思路中飄過，溫零終於遲鈍的將這些字眼和沈凜的性別重新對上。

並且好巧不巧，隱隱間聞到了沈凜殘留信息素的氣息。

想到剛才有和沈凜小小的接觸過，溫零舉起胳膊湊到鼻尖聞了聞，不受控制的開始腦補某些畫面。

「溫零，我在和你說話！」紀傲天暴躁的怒吼，「你臉怎麼突然這麼紅？不會是在想他對你強制愛吧！你這種想法很危險，立刻打住！」

溫零用手背貼貼臉頰，感覺到明顯的熱度之後心虛的扭過頭不再搭理，任憑紀傲天一個人無能狂怒。

也許是因為記掛著有人在等，沈凜並沒有離開太久，很快就在長廊盡頭出現了，身邊還跟著另一個男人。

對方身材高挑，和沈凜不相上下，上身穿著一件白襯衫，簡單的黑色長褲襯托出修長的腿型，此時指尖正夾著一支沒點燃的煙，一邊面帶微笑的與沈凜交談一邊緩緩走來。

紀傲天大喜過望：「哥！」

紀曜淡淡瞥他一眼沒有搭理，在長椅前面停下腳步，轉頭和沈凜握手。

「你訂的三文魚我已經讓人做好冷凍處理了，基圍蝦和龍蝦都是活的，一會兒馬上派人送到府上。酒逢知己千杯少，沈總以後有空記得多來坐坐。」

沈凜微笑：「客氣了，就送到這吧。」

「哥！你都不知道，溫零他和……」

紀傲天小報告還沒打完，紀曜投來的一個充滿警告的目光就讓他把後半句話生生咽了回去，險些憋出內傷。

紀曜雲淡風輕的望向溫零。

「是溫零啊，好久不見。我知道傲天給你添麻煩了，他這人就是這樣，腦子不好使，別見怪。要是有什麼哪裡讓你不舒服的是我家教不嚴，很抱歉。」

溫零對紀曜始終有最本能的恐懼，聞言並沒有沒吭聲，低著頭走到沈凜身後站著。

「那今天就到這吧。」沈凜回頭看溫零一眼，轉身對紀曜說，「我這邊就先回去了。」

紀曜頷首：「我安排車送一下。」

沈凜禮貌婉拒：「不用，司機就在外面等，好意心領了。」

紀曜：「那好吧，回見。」

沈凜嘴角含笑，點頭：「回見」

自古以來，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兩個勢均力敵的S+Alpha表面上再怎麼客氣，骨子裡必定誰也不服誰。

打完一套語言上的組合太極拳之後，沈凜轉身便走，溫零一步不落的跟過去，剛抬起腳步就聽見紀傲天的豪言壯語。

「溫零，記得哥說過的話，受欺負就來找哥，這片魚塘都是你的。」

溫零沒想到他當著沈凜的面還要說這種曖昧不清惹人誤會的話，當場火冒三丈，回頭怒懟：「狗都不嫁哥寶男！」

紀傲天從來沒被人這麼羞辱過，頓時氣急敗壞，指著溫零幾乎要貼在沈凜身上的背影鬼哭狼嚎。

「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我的心真是被你傷透了！」

「溫零，你沒有心！」

「你回來！把我逼急了信不信……」

「別嚎，吵。」紀曜點燃指尖的煙叼在嘴角，無情轉身走向另一邊，「人家都走遠了。」

紀傲天瞬間止住哭聲，原地掉頭屁顛屁顛的跟上去。

「哥，我剛才帥嗎？承包魚塘有霸道到你嗎？」

紀曜轉過頭，語重心長的說道：「傲天，這年頭狗都不當舔狗了。」

「這叫深情！說真的，我剛才這波在瑪麗蘇文學到的『男人我該拿你怎麼辦』那種為情所困彷徨無助的嘶吼演的怎麼樣？能不能打動溫零，讓他回心轉意？」

紀曜放棄規勸，淡淡的收回目光。

「我以為你要變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