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買舒微微一怔,後背抵在天台冰冷的牆邊,身前則是顧清宮火熱的身軀,下意識制止了顧清宮湊上前來的動作,語氣透著淡淡的訝異:「你怎麼來了?」
顧清宮雙眼赤紅,被拒絕後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委屈,買舒還從未見他如此,不由得放緩了聲音,早上畫符咬破的指尖還沾著血,在他嘴邊微微擦過以示安慰:「還好嗎?」
買舒不問還好,一問彷彿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顧清宮心底的煩躁幾乎如開閘的洪水般傾瀉而出,迫不及待地將他沾血的指尖含在嘴裡,濕熱的舌尖緩緩舔過微涼的皮膚,捲走上面殘存的血液,額發狼狽的落了一縷在眉邊,語氣含糊帶著些許委屈:「我不知道........」
「我今早不見你就覺得特別煩,心裡控制不住的難受,頭也好疼,感覺好像有什麼人在我身體里,一直在我耳邊逼著讓我去死........」
買舒聞言眉心一動,看著顧清宮異常的反應,忽然聯想到自己今早破除的縛龍陣。
縛龍陣破除后不僅會反噬施陣者,還會對陣中人造成巨大的連鎖反應,對於顧清宮這種魂魄本就不穩定的人來說更是一次衝擊,對方沒有當場發瘋已經是自制力極好。
思及此,買舒眼底不禁閃過一絲懊惱,連被顧清宮含在嘴裡的指尖都忘了收回:「抱歉,我忘了你..........」
「買舒!」
尖利還帶著顫的女聲忽然從身後傳來,買舒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捧著顧清宮臉的動作一頓,回過頭去,看見童恣急吼吼地帶著一幫人沖了上來,面色慘白,身後其中不僅有畫室的同學,還有老師及安保人員,紛紛站在距他十米以外,像是怕刺激到他似的,聲音顫顫,透著顯而易見的害怕與惶恐:「你可千萬別做什麼傻事!」
買舒:「.........」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此時已經神志不清接近崩潰邊緣、面容扭曲額角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就要提到殺人的顧清宮,動作一頓,脫下外套蓋在顧清宮的頭上,將眾人的視線隔絕在外,掌心下壓順手將顧清宮的臉按在肩窩處,低聲在他耳邊道:「乖點,等下給你。」
顧清宮聞言用指尖狠狠攥緊他的衣角,半是清醒半是恍惚間將臉龐埋在他的脖頸處,用鼻尖有一下沒一下地嗅著他皮膚上的味道,呼吸急促,胸膛迅速起伏:「..........快點。」
再喝不到買舒的血,顧清宮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炸了。
買舒知道顧清宮現在這幅模樣不適合見人,率先打破了沉默,轉頭對童恣道:「........你們先回去吧。」
童恣臉色發白,像是想走上前,卻又怕刺激到買舒於是止了步:「阿舒,我們不要衝動,有什麼事情是活著不能解決的?」
「大不了我們以後不畫畫了,好不好?」
童恣看著靠在天台邊搖搖欲墜的買舒,都要急哭了。
她第一次來到畫室時,因為長相和家境都十分普通,比不上這些富家少爺小姐,一度感到十分自卑,慢慢地也學會了降低存在感,用獨來獨往來掩飾自己的孤僻性格,直到有一次因為忘記帶東西返回畫室,無意中聽到買舒和老師推薦自己的畫,甚至還建議老師選送她的畫參展。
「她畫的很有天賦。」
短短一句話,像一束光一樣照進了童恣人生,從此再難忘懷。
畫室的老師也扶了扶眼鏡,語氣嚴肅:「買舒,雖然我不贊同你之前的行為,但每個人都應該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能因為區區挫折而選擇輕聲,快回來!」
買舒感到十分無力,敏感地察覺到埋在他肩窩的顧清宮已經開始躁動不安起來,甚至難耐地伸出舌尖舔吻他的皮膚,隨後用牙齒叼住他的一小片皮膚開始色情地吮吸啃咬,像是動物在進行什麼標記行為似的,眉目微皺,安撫性地捏了捏顧清宮的脖頸:「........我真沒有想要輕生。」
「那你先過來再說。」
童恣抹著眼淚,買舒有多會掩藏自己的心事她是知道的,但一旁的其他人顯然沒有她那麼了解買舒,見兩人僵持不下,有上來看熱鬧的人忍不住說起了風涼話:「到底跳不跳啊,磨磨蹭蹭的..........」
「就是就是,不會又是嘩眾取寵吧!」
「有種你就跳,別磨磨唧唧耽誤大家的時間。」
「你!」童恣氣的眼角通紅,照著一個男生的臉憤怒地甩了一巴掌:「你胡說八道什麼呢你!」
話音剛落,剛剛起鬨起的最凶的紅髮男生臉上陡然浮起一層紅色的巴掌印,他渾身一僵,不可置信地捂著臉,捏緊了拳頭看向童恣:「草,你這個死女人,竟然敢打我?」
「你真以為老子不敢打女人是吧?」
「那你來啊!」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紅髮男生長臂一伸拉住童恣的頭髮,卻被對方張嘴狠狠咬在手臂上。紅髮男的嗓子里瞬間擠出一聲慘叫,猛地後退時不小心碰到了前來拉架的老師。老人家骨頭脆禁不起撞,一下子跌倒在地,讓場面瞬間變得更加混亂,眾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勸架聲夾雜在一起,如同一口洪鐘對著顧清宮的耳朵猛地敲了幾下,震得他頭皮發麻,神魂幾欲破碎。
不知何時,顧清宮臉上已經是一片濕潤,在不知不覺間淚流滿面,他揪著買舒的衣領,肩膀微顫,像是在忍受著極大的痛楚,渾渾噩噩間吐出沙啞破碎的幾個字:「買舒,我疼......」
「我好疼.......」
「不疼了。」買舒此時也顧不得那邊的情況了,指尖拂過顧清宮的額頭,溫柔地掀開他的劉海,在他眉間印下一吻,隨後慢慢向下,吻去他的眼淚,咬破嘴唇覆了上去,側頭閉上眼與顧清宮唇齒交纏,血腥味逐漸在兩人的舌尖瀰漫,吻卻纏綿繾綣的令人心悸。
顧清宮緩緩閉上眼,任由買舒骨節分明的十指貫穿他的發間,留下一片黑白分明,既輕且緩地啄吻著他的嘴角。顧清宮一邊伸出舌尖舔著買舒唇上沾染的鮮血,一邊摟著買舒的腰,眼睫輕顫,慢慢平靜下來,乖順地加深了這個吻,呼吸沉促。
片刻后,那邊的鬧劇逐漸平靜下來,當所有人都想起最應該受到關注的當事人還被他們冷落在旁時,下意識齊刷刷刷轉過頭,結果下一秒,就被眼前旁若無人擁吻的買舒和顧清宮震的目光獃滯,齊齊僵硬當場。
顧清宮的臉被買舒遮的嚴嚴實實,沒人能看清他的模樣,只能看見一雙白皙有力的手臂從外套里伸出,搭在買舒的肩膀上,那雙手的主人抬起頭,湊過去吻著買舒的唇,動作看上去既依戀又親昵。
眾人沒有想到故事還有這樣的神展開,紛紛面面相覷,氣氛一時間變得複雜且詭異起來。
許久,才有人怯生生地開口道:
「有沒有可能,買舒真的不想跳樓.........」
「咱就是說,有沒有可能,那是他對象來接他回家啊.........」
「有人知道上面那家直升機是誰家的嗎,我看他盤在上面盯著買舒好久了,好像就是在等人..........」
人群中最有錢的柳鳴枝瞬間收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打量,面色一僵,忍不住打了個磕巴,尷尬道:「.........不是我的...........」
柳家雖然有錢,但還真沒有有錢到隨便開架私人直升機來接柳鳴枝上下課的程度。
周圍的人頓時失望地嘆息一聲,不知有誰眼尖先認出了直升機機體上的標識,突然小聲bb道:「那好像是顧家的直升機吧.........」
京城顧家?!
這個猜測無異於一個重磅炸彈砸入池水,炸起水花無數,眾人恨不得搖著他的肩膀讓他看清楚點:「顧家?是我想象的那個顧家嗎,不可能吧?!」
「草,好像真的是..........」
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到猜測的行列中來,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有頭有臉的富家子弟,沒人會不知道顧家,就算不知道也有所耳聞,能親眼看到活的顧家人,不得不說讓他們挺興奮的。
因為如果說柳家在京城算是排得上號的有錢的話,那顧家的可以算的上是真正的鐘鳴鼎食之家,隨隨便便就能吊打十個柳家。
而且他們還聽說,新繼任的家主顧清宮年方二十幾就已經和人定下婚約,但因為那人的年齡問題,所以遲遲沒有登入內網公開。
聯想到這層,一個大膽的猜測逐漸浮現在眾人眼前,童恣總覺得這瓜真是一茬接一茬,彷彿一隻在瓜田裡上躥下跳的猹,恍恍惚惚道:「所以,買舒是顧家家主的未婚夫?!」
話音剛落,買舒蓋在顧清宮頭上的外套因為兩人過於激烈的擁吻掉了下來,顧清宮清雋俊秀的側臉猝不及防地出現在大眾的視線內,雖然離得遠,也足夠他們看清顧清宮靠在買舒懷裡,收斂了一身鋒芒,乖乖地抱著對方的腰讓對方低頭親吻的模樣。
「操.........」
「天哪..........」
這猝不及防的一幕完完全全地印證了剛才的猜測,不禁讓在場的眾人紛紛倒吸一口冷氣,之前還對買舒冷嘲熱諷的紅髮男更是臉一陣紅一陣白,在眾人揶揄的視線中幾乎掉頭就想離開。
論家境,他被顧清宮吊打,論長相,顧清宮更是贏的毫無懸念,有這樣一個未婚愛人,就算買舒一輩子不畫畫待在顧家吃軟飯,那也比他活的舒心一輩子。
而另一邊,混在人群中的柳鳴枝看著低眉如春水消融般勾唇俯身將顧清宮抱在懷裡的買舒,面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雙唇煞白,抖著指尖狠狠掐入掌心,雙目猩紅自虐般將這幅情景刻入腦海,青筋暴起,清秀的臉龐微微扭曲,連神經都傳來掙扎般的疼痛。
憑什麼,憑什麼這個人都這樣了還有人愛他.........
為什麼這個人不是他的.......
柳鳴枝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嫉妒的情緒前所未有地瘋長著,幾乎要成繭將他包裹在其中,將他緩緩纏緊,幾乎要呼吸不能。
買舒無視了所有人的反應,伸出指尖拂去顧清宮嘴角的銀絲,低頭在對方朦朧的視線印上一吻,顧清宮只覺眼皮一燙,剛剛還破碎震動的魂魄以常人不可見的速度緩緩沉靜下來,連帶著心底那點翻滾燎原的黑暗心思也像退潮的水,轉瞬間便隱沒於無形。
他像小動物般用額頭蹭了蹭買舒的脖頸,靠在他肩頭側頭垂眸看了一眼震驚的眾人一眼,眼尾上挑,神色凌厲,像俯視般一一掃過眾人,眸中暗藏的佔有慾絲毫不加以掩飾,引得眾人紛紛移開視線,不敢再用打量的目光看向買舒。
忽然,顧清宮本能地注意到了看向他的柳鳴枝,從對方眼底看到了無聲的嫉妒與憤恨,雙眸微眯,忽然冷下臉,眼尾下壓無聲帶著警告,驚得柳鳴枝像個受驚的兔子似的縮了縮肩膀,迅速別開了視線。
「哼。」顧清宮嗤笑一聲,買舒攬著他問道:「怎麼了?」
「沒事。」顧清宮迅速收好剛剛面對柳鳴枝是乖張的模樣,和買舒說話時聲音沙啞綿軟:「我們走吧。」
買舒「嗯」了一聲:「還走的動路嗎?」
顧清宮:「..........你親的我腿軟。」
買舒笑了,胸腔震動,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擦過顧清宮的耳垂,無端激起些戰慄麻癢,無聲動唇吐出幾個字:「麻煩精。」
顧清宮羞恥的臉頰發燙,惱怒地咬了買舒一口,片刻后又似心疼般在上面親了親,含混道:「我先上去,你待會上來。」
「好。」
買舒乾脆的放開他,在對方瞬間不滿的視線中走到童恣身邊,垂眸看著對方眼眶通紅的模樣,低聲開口道:「多謝。」
「老師沒事吧?」
童恣吸了吸鼻子,強笑道:「沒事,剛剛已經送他下去了。」說完頓了頓:「你沒有想不開就好。」
買舒默了一瞬:「辛苦你,回去吧。」
童恣點了點頭,見買舒轉身要離開,忽然叫住了他,哽著聲音問道:「買舒,你以後還畫畫嗎?」
「我真的很喜歡你........的畫。」
雖然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能是否定的,但是童恣像是非要親耳從買舒口中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般,執拗地看向他。
不過其實她和買舒心底都很清楚,一個聲名狼藉的少年畫家,日後無論再怎麼努力,恐也再難與任何獎項有緣了。
買舒腳步一頓,沒有回答,只是抬頭看了一眼顧清宮的方向,對方像是感應到了他的視線,雖然不高興,最後還是綳不住沖他笑了,披著他的外套招了招手。
晨光微白,風吹起顧清宮燦金的頭髮,遠遠看去眉目如畫,笑容清淺。
買舒看了他一眼,許久后慢慢走遠,腳步堅定,像是忽然知道自己該往哪走,最後只給眾人留下一個清俊挺拔的背影。
微風吹拂,等到童恣視線內已經沒有那兩人的背影,才恍惚間向周圍看去,發現眾人早已散去,天台上早已只剩她一個人,耳邊卻似乎還能聽到少年難得清潤帶笑的聲線:
「下次再拿起畫筆,也只畫給心上人看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攻受的人設和我一開始構思的時候已經全然發生了變化(黃豆流汗),看過第一個世界結尾的家人們如果喜歡歡迎繼續往下看,接受不了這對cp人設的記得及時止損哦~愛你們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