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O 黛眉開嬌兩心無蒂 再世為人愁顏有結

一一O 黛眉開嬌兩心無蒂 再世為人愁顏有結

前生,300年前。展琴顏昏迷了了兩日兩夜,經歷了幻夢人生。這兩日里紫娟跟林書遠講道,那日他們到了崖下,沒有尋到黛玉和水溶,卻只看到樹上飄著白紗,紗上交待了事情的安排。

就在展琴顏昏迷時,黛玉、水溶隨展琴顏到了300年後的來生,醒了展琴顏來世相逢的痴夢,先於展琴顏一日回到了300年前的林府。二人回來時,眾人不禁詫異於黛玉那更加驚世駭俗的姿容,那副飄飄欲仙的風采,水溶愈加的飄灑出逸,剛柔相濟。

所不同的是,黛玉自回來時就寒著臉,躲在自己的房裡,在床上歪著,懶得理水溶。二人已不記得那番經歷,許是黛玉在那世傷痛的經歷太深,尤沉浸在一種酸楚的情緒中,久久不散,遂與水溶彆扭著,煎心且銜淚,弄得眾人懸心。水溶只得小心的陪著她,看黛玉眼紅紅的,也不知從何勸起,又怕黛玉太過煩悶,於是喚來了調皮的水濛與愛說愛笑的長樂,陪著黛玉說些閑話。

有她二人鬧著,黛玉開心了些。水濛對水溶道:「哥哥你到底怎麼惹到姐姐了,我可是站在姐姐這一邊的。」水溶無奈道:「還不是為了昏著的那一位,我們與展小姐經歷幻世,幻世本為假,她卻假作真,理不清自己的情緒,回來她就這樣了。」

黛玉道:「必定是那一生你欺我過甚,至今我心尤痛。」

水溶道:「我們不是講好,是為了展小姐與我們之間的情債,否則糾纏下去,無有了期。」

黛玉道:「我知道,可我心裡就是不舒服。」黛玉看水溶也是一副煩惱的樣子,懊惱道:「你若嫌我煩,你走開就是了。」

水溶聽她嘴硬無理,只道:「好,免得你看到我不愉快。」說著轉身走了出去。

黛玉眼見他高貴的背影消失於門外,急道:「誰讓你真走了?」

水濛道:「我的好姐姐,我哥哥走遠了,你急有什麼用。」

黛玉道:「我又沒有真的惱他。」

水濛道:「你早告訴他這話,不就沒事了。」

黛玉的眼淚止不住落下來。

長樂道:「惱也為他,喜也為他。『終日兩相思,為君憔悴盡,百花時』。有情竟這樣煩惱,我還是不要涉情了。」

黛玉道:「不只為他,你們想想展小姐到現在還未醒,我能不憂心嗎?他不體諒我,還說與我心意相通,為我解憂?」

水濛給她擦著淚,道:「我的姐姐,現在誰還關心展小姐會怎麼樣?她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不再害人,就謝天謝地了。她若醒來,我要讓她嘗嘗被害的滋味。」

長樂道:「我一看見她,就想起她使過的手段,心裡就害怕。只怕她再做什麼友好的表示,說什麼親熱的語言,我都難以相信她,要在心裡考慮考慮。要不是父皇、母後有旨在先,不許我們泄露身份,不許驚擾百姓,我們早就對她不客氣了。」

水濛剛要附和,抬頭見水溶邁步走了回來,他臉上的不快全不見了。水濛道:「姐姐,我哥哥回來了。」黛玉不出聲,淚水更甚。

水溶伸手道:「馨兒,出去走走吧。」

黛玉沒有起身,水溶加重聲音道:「馨兒,這樣坐著也不能解你的心結,不如出去走走。」

水濛道:「哥哥,你這麼凶,嚇到人家了。」

長樂道:「水濛,你別看錶哥每次樣子很兇,最終還不是要依著姐姐,他見了姐姐,就沒脾氣了。」

黛玉氣道:「你們哥哥在人前一副溫和、有禮的君子樣,就只會對我凶。」

水溶不作聲,上前來拉她的手,牽著她往外走,黛玉拗不過,只得跟著他走了出來,心裡想道,他一向順著我,今日竟如此堅持,想是真的生氣了,心裡有些後悔自己無端與他生氣。

水溶牽著她來到翠竹林外,指著直直的翠竹柔聲道:「馨兒,我是你窗外的竹林,日日夜夜守著你,無論風雨。你不開心時,就看看這裡的竹子,他看到你傷心流淚,比你自己傷心還要難過。」水溶貼心的話,黛玉心裡很受用,其實水溶心裡雖惱黛玉因展琴顏與他生閑氣,卻也是甜的,黛玉不開心,正是黛玉心裡十分在意他的緣故,若心中無他水溶,何來煩惱?想必是那一生有令她不能釋懷的往事。水溶道:「我不能任你在心裡怨我,不原諒我。你一日不開懷,我便揪心一日。馨兒,無論那一世我曾做過什麼傷透你心的事,都不是我的本意。」黛玉默默地聽著,無比感動,心頭的陰霾全都拋開了,臉色緩和起來。水溶見她不再生氣,挨過來,一改方才滿臉的緊張道:「你不生我的氣了。」

黛玉含羞帶笑,看著水溶道:「還說呢,看你急得一頭的汗。」抬手拿絲帕給水溶拭掉額上的汗珠。

長樂趴在窗口,看著天空道:「大涼的天,怎麼有人熱得出汗呢。」黛玉不好意思起來,水溶瞪了她一眼,長樂縮回頭道:「還好,總算雨過天晴了。」

水溶又道:「時至今日,我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黛玉問道:「你明白了什麼事?」

「你任性,我又縱著你任性,方害你我受這麼多苦,今後你只能在我的保護範圍內做事,我已加派了侍衛,不是萬分的安全,你不能單獨外出。」

黛玉道:「我豈不是被你囚起來,我不答應,你可要記得你曾在皇上面前說過什麼?」

水溶道:「我記得,我也不會忘記。為了你的安全,我只是限制了你的外出,在府內,任你做什麼都行,把天翻了我也依你。」

水濛探頭道:「哥哥你在皇上面前說過什麼?」

長樂道:「我知道,他說他是「妻為夫綱」。

水濛道:「原來是這話。姐姐,哥哥向來是君子,不會賴帳的。不過為了讓我哥哥能活得長久些,你還是忍一忍吧。」

黛玉抬頭想了半晌才道:「依你就是了。」黛玉雖嘴上不滿,終還是諒解他的緊張。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水溶又道:「若你覺得展小姐目前的情形,令你不能安心,你覺得我們的衷情是對她的傷害,你無法對我好顏色,我不怪你。我可以和你一起等,直到她心裡不再存有介蒂。」

黛玉點頭,又道:「我也有一事要和你商量,免得你又說我任性,做事總是不顧及你的感受。」

水溶道:「只要是不傷及你的事,我都能接受的。」

黛玉道:「我想將『薈藝軒』中的『五絕』改為『六絕』,在琴、棋、書、畫、綉外,再加一絕『武』」。黛玉覺得女子應該有能力保護自己,便想到此。

水溶沉吟道:「這主意原不錯,只是……,不是你也想學吧。」

黛玉道:「你不要緊張,有你在,我還須學嗎?」

水溶道:「也好,你們身子弱,強身健體也無不可,只是練習時不要弄傷自己。也不要你們有多高深的武功,能自衛就行。」

黛玉道:「我這與姐妹們商議去。」

黛玉與水溶言道要與姐妹們商量六絕之事,眼裡似笑非笑,喚了曉柔往院門走。

水溶腦中靈光一閃,不由抬腿跟了出來,喚道:「馨兒,你要去哪裡?」

黛玉道:「找姐妹們商議武絕的事。」

水溶道:「不是,你要出門?」

黛玉道:「沒有。」

水溶道:「你的眼睛在說你要出門。」

黛玉道:「被你看穿了。」

水溶道:「看來我是白說了。」

二人邊走邊說著,黛玉道:「誰叫你那麼凶,我不瞞著你,怎麼出得了門?」

「你講出來,我陪你去就是了。」

黛玉道:「那好,我現在告訴你,我要去山上的庵堂。」

「我去備車。」

原來黛玉適才間想起那些藥理的醫書,棄在山上可惜,她又只看了大半,心裡著實惦記著,才想到要取回來,又恐水溶攔阻。

長樂、水濛在他二人身後,看她們出了門,水濛才道:「長樂,你說的對,最後哥哥還是要依著林姐姐,既然每次都會這樣,何必做出那麼凶的樣子。」二人笑笑,轉了回去。

黛玉和水溶乘了車,欣賞著沿途風光,一路上了山,又感慨一陣,商議著出資把庵堂修葺一下,然後捐贈些香火錢,再到其它庵堂尋些女尼來此修行。晚間方回到蘇州。黛玉對那些醫書愛不釋手,水溶便陪在房裡研究著,和她爭論著,倒別有情趣。

正此時,紫娟走進院子,身旁是如影相隨的展文奕,展文奕明顯消瘦了許多。這陣子,紫娟日日不客氣地折磨,將他支得團團轉,對展文奕做的任何事,她都要無理指責。展文奕毫無怨言的服從,紫娟反生起他的氣。紫娟指著他那張笑起來魅力無法抵制的臉,冷著自己一向溫柔的臉問道:「展公子,你有沒有自尊心,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展文奕道:「有,在這裡,他現在贖罪,為了他的妹妹,也為他自己。只有得到你的寬恕,他才能正常。」

紫娟道:「你天天在這裡混,你自己的生意不做了?」

展文奕狡黠地笑道:「千金如何能抵得過佳人一笑呢?」

紫娟道:「我非佳人,你無須擲千金。」

展文奕正色道:「錢財乃身外之物,千金散盡還復來的,失了你的心,才令我懊悔終生。」

紫娟見他眼中的精光,道:「我怎麼感覺最後被算計的那人是我呢?」

展文奕不置可否地笑笑:「你覺得商人會做賠本的生意嗎?得到你的心才是我最大的盈利。」

紫娟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呢?」

展文奕收起笑容,指著自己的心道:「這裡是真。」

紫娟對他真惱也不是,恨也不是,喜也不是,怒也不是,無計可施之下,只得任他形影不離。

此時展文奕臉上肅然,擔心道:「林姑娘與我妹妹的結怎麼能解開呢?」

紫娟道:「這些日子來只你現在的神色還正經些。你不必顧慮那麼多,我們姑娘雖說是率性之人,心裡藏不住喜怒哀樂,全掛在臉上,可是一轉身所有不愉快便全忘了,還會和從前一樣的親熱。此時只怕早已把怨忿拋到九霄雲外了。」

展文奕道:「林姑娘的為人我知道,可我更了解我妹妹。我是十分擔心她。」她是心高氣傲之人,她如何面對從前的姐妹,這才是他心中的顧慮,展文奕話到唇邊,又吞回去。紫娟心裡也想道:

人生在世,活的要有尊嚴,是要自我尊重和尊重他人。自重的人,方能得到他人的尊重,同樣對他人生命的重視也是對自我的尊重。被人踐踏尊嚴是侮辱,維持自尊是自愛,是令人心動的自我尊重。被自己踐踏尊嚴是自賤,是令人鄙視的自我輕視。

這世上誰無自尊呢?尤其林妹妹最是敏感。雖然妹妹傷心過後,仍是寬容待人,可她的寬容也應是有底線的,對別人一味的寬容,是助長他的錯誤。一旦達到林妹妹的底線之後,她會如何呢?

像展琴顏,她的自尊心強到不允許她在別人的眼裡有絲毫的瑕疵,她必須成為姐妹們的中心,她遵循著人們認同的標準,以她的學識,她的美麗,她的做人,她的家世,在這世上演繹她的「精彩」人生。她自覺完美無缺,其實是對自我的輕視,是自欺欺人的自我滿足。在她眼裡,人在遇事時,首先想到的應是自己,有幾人能做到寧可委屈自己,也要為別人開脫呢?

展琴顏自認為她的自尊心受了摧殘,她在醒來后如何是面對她的污點,如何維護自己的尊嚴,又要使出多少手段來掩飾她的過失,文過飾非呢?她的自戕,固然是她自責,更多的是羞慚,是顏面的喪失。

她醒來又如何?姐妹們可以不計較她的過失,她自己能不能原諒自己呢?她是不是為了掩飾一個過失而生出更多的過失呢?

尤其是她心中的朋友們。人在世上行走,需要朋友,朋友是和你同甘苦,共患難的人,是你有難處時,向你伸出溫暖之手的人,而不是你在遇難時,隨手拿來用來墊背及踩在腳下的人。這樣的人,最終要失去朋友。

紫娟千思百轉著心思,不覺到了黛玉院中。

黛見他二人進來,停止了與水溶的爭論,迎向也有些憔悴的紫娟,紫娟道:「展小姐醒過來了。」

黛玉欣喜道:「太好了,她現在怎麼樣,我去探望她。」展琴顏醒過來的消息,對黛玉來說,無疑是放下了心頭的一件沉重。

黛玉正欲舉步,水溶抻手攔住道:「馨兒,還是晚些再去。」

黛玉即悟道:「我心急了,這樣冒失的去了,要嚇到她。」便駐了步。

紫娟道:「她的情形我還不知道,我正要往那邊去。我也覺得妹妹還是不要過去的好,等把前後因果慢慢講給她聽,她知道你們安然無恙,你們再去看她也不遲。」

長樂、水濛道:「她有什麼好看望的。你原諒了她,我們還不能原諒她。」

紫娟也遲疑道:「雖說妹妹與王爺還好端端的,可我們也著實受了一驚,而且起因是她。」

黛玉看她一臉吞吐的樣子,微笑道:「這兩日只顧和水溶生氣,忘了一件事,那日在崖邊,不是展小姐推我下去的,那只是個意外。」

長樂、水濛道:「真的是這樣嗎?」

黛玉道:「我是受害者,還能護著她不成?」

長樂、水濛聽了,齊道:「這件事算是冤枉她了,其它的事不可原諒,將來如何,還要看她怎麼做人。」

黛玉道:「你們這樣待她,她豈不要錯上加錯。」

長樂、水濛想了想,覺有理,便向外跑去,「我們這就去與她和好,告訴她我們信任她,我們不計較她的過往,還是她的姐妹。」話未完,人已走得沒影。紫娟與展文奕也出了黛玉的院子,向展琴顏所在的院子走去。

待紫娟與展文奕趕到時,只看到展琴顏瑟縮在床里,畏懼地看著圍在她身邊的人,一隻手緊拉住站在床旁的林書遠。

長樂道:「姐姐,」

展琴顏道:「你們是誰?我不認識你們,這是哪兒,我怎麼在這兒?」

姐妹們面面相覷,不名所以。展琴顏的眼神慌亂地掃過眾人。展文奕走上前道:「妹妹,我是二哥哥。」展琴顏的目光避開他,搖搖頭,只看著林書遠。

紫娟與展文奕退出來,到外屋尋到大夫,大夫言道:「展小姐身體倒也沒什麼,似乎她受了極大的刺激,讓她不想記起過去的事,只有她自己願意時,才能記起以往的事。這病我治不了。」

展琴顏竟失憶了,她不記得所有人。也許時間和忘記是最好的療傷辦法,時間沖淡了傷痛的記憶,而忘記是抹去了不美好、不光彩的回憶。

展文奕道:「我們該怎麼做?」

大夫道:「多給她些關心,不要刺激他,慢慢等吧。」說罷收了診費出了府。

紫娟與展文奕回到屋內,展琴顏在一遍又一遍地問林書遠:「林公子,你永遠不會離開我,是不是?」

林書遠猶豫道:「展小姐答應我,不再做錯事,我就不離開你。」

展琴顏忙點頭道:「好。」

壽陽對紫娟道:「她不接受別人,還是讓林公子照顧她吧。我們先迴避,免得打擾她安靜。」

眾人低頭嘆氣走了出來,來到黛玉房中,對黛玉說了此事。黛玉道:「我們開心見到她醒來,她卻不願意見到我們了。」

長樂、水濛道:「卻是為何?」

水溶道:「你們想想,她已知道自己做的事有違天理,弄到你們都不信任她,她又得知你們的身份都比她高貴,讓她如何面對你們呢,她的自尊心如何受得了呢?」

水濛道:「要是我,還不如永不醒來呢。」

黛玉道:「她把自己的不愉快從自己的記憶中抹去了,她的心窗什麼時候能打開呢?」

壽陽道:「她這樣忘記了過去,不會再受心靈的折磨,對她來說,未嘗不是好事。」

水濛道:「連父母、兄長都不記得了,她自己倒是無所謂,她的家人該多傷心。」

眾人齊點頭稱是。

黛玉道:「大夫如何說?」

紫娟道:「多關愛,多諒解,耐心等。」黛玉道:「只得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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瀟湘妃子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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