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74章
紅蓋頭披在頭上,岳金鑾像被困在五指山下的小妖,什麼也看不清,呼出的熱氣又被紅布堵了回去,烘的她小臉灼熱。
實在太悶了。
她坐不住,每過一會便問,「秦恕怎麼還沒來呀?」
女官糾正她,「王妃既嫁了定王殿下,日後不可直呼殿下名姓,要喚夫君。」
紅蓋頭乖乖點了兩下,軟軟跟著叫,「夫君。」
女官聽出岳金鑾的聲音和往常不太一樣。
她以往沒有那麼乖的,綿嬌的音調嬈在人心口上,同為女子,女官亦聽得心臟猛烈撲通兩下。
這一嫁人,小霸王也成了繞指柔。
普天之下能把岳金鑾克成這樣的,只有他們這位定王殿下了。
岳金鑾問著問著,久等不來秦恕,便不再問。
待天色垂暗,龍鳳燭台底座上已凝了一層不薄的蠟淚,空中浮動著某種不知名的香氣,沉濃的將流動的氣體都禁錮住。
整個洞房凝固成一張寄託柔情蜜意的紅箋,待秦恕親手啟封。
岳金鑾,就是紅箋上的落款。
安靜的後院里,不知是誰仿畫眉鳥喚了聲。
女官聽見前頭傳來的信號,利索地忙碌起來,「快,殿下來了!」
岳金鑾沒有反應。
一切準備就緒,女官來到她面前,扯平了她婚服上的細小褶皺,小聲催促,「王妃,殿下在門外!」
岳金鑾這才「唔」的一聲,大夢初醒般揉眼睛,「好好,知道了。」
她打起精神正襟危坐,不像待嫁的新娘,反像聆聽苦難的小觀音。
門外嘈雜一片,些微傳來男子沉朗的聲音,彷彿在交代什麼。
隨著門軸「吱呀」轉動,房裡的人拜了一片,齊聲恭祝定王與定王妃大吉。
岳金鑾被遮著頭,看不清秦恕的臉,只能聽見他溫淡嗓音里克制的笑意。
司桔捧著一盤金子,大大方方的往女官們手裡塞。
女官們還沒見過這麼和氣的定王。
以前在宮裡,他對誰不是冷冷淡淡的,見了皇帝都沒給過笑容,大家只當他不會笑來著,戲稱他不是定王,是鐵面王。
今日笑的這般好看,只能是笑給心尖人看的,她們是沾光,才能看見這麼溫柔的定王。
女官手持秤桿輕叩岳金鑾的頭。
岳金鑾不滿的晃了一下。
秦恕薄唇揚著,接過女官遞過來的秤桿挑起蓋頭一角。
他的手很穩,附上他手心溫度的秤桿似有了靈魂,服從他指尖的驅使,輕攏慢撩,不見有半分毛頭小子的急躁。
秦恕耐心而鄭重的揭開紅布,對上那雙眼睛,他心中恍惚有什麼東西落定塵埃,又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岳金鑾是他的了。
他的心裡前所未有的滿,再也裝不下任何東西。
岳金鑾眸含薄媚,像顆鑲在紅紗里的白珍珠。流蘇擋住她的明眸,她伸手挑開,純熾熱烈的望著他,眼裡除了祈盼便是委屈,她纖長的睫撲了撲,飽滿紅潤的唇輕輕吐出幾個軟嬌嬌的字,「夫君。」
她指指頭頂的鳳冠,「嗚嗚,我脖頸疼。」
女官:「哎唷,這誰家新娘掀了蓋頭還直勾勾盯著夫君看的!」
岳金鑾不服氣,秦恕來了,她有了大靠山,說話愈發有底氣,「我就看!我的夫君,還不允許我看了?」
她朝秦恕張開手臂,「夫君,夫君我疼!」
女官看看定王神色,見這位非但不生氣,反而笑的更盛,才放下心來,「王妃忍忍罷,待喝了合巹酒,大婚禮成,才能卸下鳳冠。」
正說著話,卻見秦恕已走過去親手卸下岳金鑾的鳳冠,女官看的目瞪口呆,秦恕只道:「無妨,合巹酒喝下即可,不在乎形式,她怕疼,不要再讓她受委屈了。」
人已經到了這兒,明媒正娶的王妃,跑不掉了。
定王都這麼說了,女官也只好睜隻眼閉隻眼。只是定王這麼會疼人,以前怎麼一點也沒發覺?
這位殿下生的最好,意圖撒嬌攀附的女子不在少數,他見了便惡,有個想上位的女婢大膽趴在床上邀寵,女婢嬌滴滴的風情萬種,難得一見的好相貌,當晚被拖出去杖刑,不出一月便病死了。
更不提朝臣送來的美姬,全都原封不動送還,有手段勾引媚上的通通送進教坊司。
身邊人乾淨的能讓人說閑話的都沒有。
說不解風情,定王乃是其中之最。
只是這傳言和他本人……為何判若兩人?
一屋子人盯著他們倆,岳金鑾麵皮薄,纏著秦恕速速飲了合巹酒,親自把人全部打發出去。
她把門合上,回頭看見秦恕坐在她方才坐過的位置,正拈著床上一枚咬了半口的棗子反覆端詳。
「餓了?怎麼只吃了一半?」
岳金鑾撲回床上,把她咬了半口的果仁全部攏進手心丟在桌上,「因為不好吃。」
她剛才等秦恕等的沒意思,就從床上抓了把他們撒了討彩頭的棗子桂圓蓮子嘗嘗。
除了桂圓,其他的一個都不好吃。
「都是拿來做儀式的,不是供人吃的,自然不好吃。」秦恕擦去她嘴角的紅棗屑,「你若是想吃,我現在讓他們準備。」
岳金鑾坐好,「不,不想吃!」她認真瞧著秦恕,突然綿綿的叫他,「秦恕。」
秦恕道:「嗯?」
岳金鑾投懷送抱,摟住秦恕的腰,仰頭看著他低垂的下頜,「夫君。」
秦恕低眉,眼裡揉進光和笑,「好聽,鑾鑾。」他垂頭吻她的臉,「再叫一聲,我還想聽。」
岳金鑾叫了好幾聲夫君,被他抱上床。
她鳳冠卸了,髮髻散了,再也壓不住眉眼裡的少女靈稚,厚重的婚服擁著她皎月白的小臉,錯落的長發繞在他指尖。
秦恕的手穿過她的髮絲,慢條斯理的剝開她精緻繁瑣的婚服時,略微一滯。
他低低地喚她:「鑾鑾?」尾音上揚,像在問她可不可以。
岳金鑾格外安靜,呼吸細細的藏著輕顫,她眼巴巴望著他,房裡靜的連龍鳳燭滴落蠟油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秦恕清醒平和的等著,而後撫摸她的長發,「不怕。我等你想好。」
他居然起身了,然後褪下外面的婚服換上寬鬆平常的袍子,岳金鑾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這人在幹什麼!放著嬌妻不睡到底在幹什麼!
岳金鑾咬唇等了一會,看見秦恕坐在窗前,打開了一本書。
書名刺痛了她的眼睛。
《道德經》——
岳金鑾:?
她只是稍微矜持一下,就要遭到這種待遇嗎?
秦恕眉目平靜,看上去十分道德。
岳金鑾想哭,在床上滾來滾去,那頭秦恕沒有任何反應,很沉得住氣。
他上輩子打光棍等了二十八年,定力不是白練的。
岳金鑾從床上坐起來,天人交戰了一會,一頭扎進秦恕懷裡親他,唇、下巴、喉結,一通亂親,帶著點發泄和撒嬌的意味,最後在他頸上狠狠咬了口,留了個牙印,「跟我回床上去!」
秦恕眸色深沉由著她胡鬧,她咬過來,他也僅僅眯了眯眼,然後親她的額頭。
岳金鑾去解他的衣帶,一不小心打了死結,怎麼都解不開,眼淚汪汪,「大婚之夜你看道德經,秦恕你是不是人?」
秦恕覆住她的手,慢慢抽開衣帶,他引導著她,外袍從他肩頭滑落,岳金鑾沒有察覺,抵在他心口落淚,「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歡我?」
秦恕笑著嘆氣,「我喜歡你喜歡的不知該怎麼對你才好,你想讓我怎麼辦?」
他低頭吻咬她的唇,「岳母今日拉著我說了幾句話,她說你害怕,讓我好好待你。我怕你疼,也怕嚇著你,我不急這一時,可以慢慢等。」
「鑾鑾,別害怕。」
岳金鑾笨拙回應著他的吻,「我不害怕。」
她搭著他的肩,眼兒泛紅,「你來之前,我讓燈草偷偷給我找了一壺酒。」她拍拍肚皮,「人家都說喝酒壯膽,我喝光了,就一點也不怕了。秦恕,我喜歡你,我不怕的。」
她小聲趴在他耳邊訴說她的努力,小顆滾燙的淚珠砸的他心疼。
岳金鑾嬌氣,次日索性沒起得來。
一大早秦恕神清氣爽,岳金鑾累得眼皮子都睜不開,卻還怕他怕的撐著身體,躲進床角里團著,重複說著昨夜哭著說的話,「不要了,走開!」
燈草進來為她梳妝,岳金鑾藏在被子里不肯出來,直說腰疼。
換做平日便讓她睡了,只是今天要進宮作為新婦去拜見皇帝太后,眼看著時辰要過了,燈草沒法子,去請秦恕。
秦恕醒得早,今日是大婚次日,開恩無需上朝,抱著岳金鑾多睡了一刻鐘,便起身上書房料理公務。
他被燈草請進房裡,床上的岳金鑾把自己一點一點縮成球,弱小無助又可憐,「我腰疼,你別過來!」
秦恕撩開床幔,吩咐燈草一干人等,「你們先出去。」
岳金鑾:「不許出去!」
要是出去了,指不定秦恕又要幹什麼壞事。她可太可憐了,小肚子墜墜的酸痛,像月事又不是月事,前腹後背酸的像泡在醋缸里。
秦恕捉住她,連人帶被子抱入懷裡,「聽話。把被子打開讓我看看,這麼疼,是不是傷著了?等上了葯,今晚讓你好好休息。」
岳金鑾打他剝被子的手,「不許碰我!」
那點力氣打在他手上跟貓撓似得,秦恕饜了足格外溫柔好說話,任她出氣打了兩下,反手扣住她腕子摸了摸,低聲笑問:「這不是還有力氣?」他忽的擰眉,「手怎麼這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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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岳金鑾:秦恕你是不是不行?
岳金鑾:QAQ秦恕你可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