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錯付

第4章 錯付

………………

一個時辰前。

青昭宗的望春峰上築有登春台,暮春時節,陽光破雲而開之時,主山上的嵐霧升騰變幻,被落下的五彩光色拂照著,像是隨風飛揚的浪濤,帶著十足的磅礴仙意。

一行人伴著渺渺仙音,早早地坐在了清遠遼闊的登春台上,清風吹拂,清一色的藍灰色宗袍合著弦音隨風飄蕩,別有一番寧和康樂的悠然氣氛。

只是在台上坐著的人,倒不見得都是這麼的輕鬆。

今日青昭宗拿得出手的天驕們基本上都在,眾人翹首以待,為的是初來青昭宗作客的顧流風。

只是說好的在登春台擺酒宴請,青昭宗能來的弟子基本都赴宴了,卻遲遲不見那位客人的影子。

坐在居中桌位上的一個相貌溫雅的青年從坐著開始就輕皺著眉,時不時望著天上的日頭,顯得格外沒有耐心。

索性一把撂下手裡的白玉杯,朝著周圍冷冷道:「到底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怨不得這個時候了,也沒見到那位貴人的半隻衣角。」

「倒不知道是我青昭宗越來越不濟,需要看一個外人的臉色了,還是有人張狂自大,太過不識好歹。」

這一說,便惹得彈琴吹簫的弟子動作驟停,周圍瞬間便寂靜了,驀地陷進了尷尬的沉默中。

說話的人是趙尚言,乃是青昭宗四大長老中無名長老的親孫子,在凡間的家族也是鼎盛至極,地位尊崇。

趙尚言雖說平日待人溫文有禮,卻還是掩不住出身不凡的傲氣和一身的矜貴。今日他們青昭宗舉全宗才俊來陪一人,讓他也在列,他覺得辱沒了身份為此心情不好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今天等的人可是顧流風呀!

顧流風是這短短几十年間,隨著千機閣出現的修真界最為炙手可熱的人物。若不是千機閣只談買賣不收弟子,顧流風其為人又不喜露面。讓不少人只聞其名,不見其人,那每五年一評的風華榜榜首絕不會那麼容易被他青雲宗奇才江雪寒拿走。

倒不是這位先生天資也有多好,事實上聽說顧流風於修仙之道上並無過人之處。只這人手段通天,能把千機閣的生意做到邊邊角角,哪怕是無欲無求的佛門凈地也有求他千機閣閣主置辦佛像的時候,更何況其他宗門。

這樣的財神爺,不是一個千機閣閣主就能概括的,誰見了都得尊稱一句「先生」。

也怨不得連青昭宗這樣的大宗門,迎接他的時候也要放下身段,如此折腰。

眾人聽到趙尚言的話有些默然,想要反駁趙尚言又有些理解他那天之驕子不容折辱的心情,可不反駁趙尚言,又覺得侮辱了顧流風。

「顧先生第一次來青昭宗,不識路是應該的,何必話說的那麼難聽?」一個穿著宗袍的弟子同樣「啪」地把杯子撂下,俊朗的臉上儘是怒容,朝著趙尚言不客氣道。「還有,不是特意交代了你把霜至也帶出來?他性子靜,不喜歡這等地方,可你叫他,他肯定會出來的。」

今日雖是顧流風來的日子,可也是整個宗門的年輕弟子們的小聚,容霜至多和師兄們打交道,怎麼說也是大有益處的。

「他既然不喜歡出來,為何要特意叫他?」聽到顧雲舟提到容霜至,趙尚言的臉色微變,眼中複雜一閃而過,稍微壓低了頭,溫吞吞假意勾著唇笑道:「怎麼,便如此惦念他?」

「還是因為你族叔來了,這麼風頭無兩的時候得人盡皆知?有我們在這兒圍觀還不夠?」

「趙尚言你說什麼屁話呢?是老子讓你在這兒等著的嗎?」顧雲舟一聽這陰陽怪氣的話就炸了,桌子一拍便站了起來想要上去揍他,他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他最是討厭趙尚言這副裝腔作勢的樣子,偏偏容霜至喜歡他喜歡得緊,弄得自己想發火也沒有底氣。

「都少說兩句,今日有客,別讓人看了笑話。」坐在顧雲舟身邊的凌雲峰大弟子古景扶了扶額,邊拉著顧雲舟讓他別激動,邊勸架道。「容師弟不想出門,又不是趙師弟的錯,你要是不放心咱們一會兒去看看他,他是尚言未來的道侶,尚言怎麼會不關心他,莫要傷了同門師兄弟們的和氣。」

「哦。」顧雲舟一聽到道侶這幾個字就蔫了,硬邦邦地應了聲,看到趙尚言那副惺惺作態的樣子卻是怎麼也坐不下去,索性一腳跨出去,朝著眾人道:「顧先生許是迷路了,我去看看他。」

古景看著顧雲舟風風火火奔出去的樣子卻是嘆了口氣,轉眼望向趙尚言溫聲道:「顧二脾氣直,你莫要生氣。他整日把霜至當小孩照顧,自己又何嘗不是?等你與霜至結為道侶,愛屋及烏,他便不會無理取鬧了。」

「我自然不會生氣。」趙尚言捏著拳頭望著顧雲舟迫不及待離去的方向,心不在焉道。眼裡狠厲一閃而過,連心裡壓抑著的心虛愧疚都寬慰了幾分。想到今日回宗的江雪寒,不禁在嘴角漾起一抹欣慰笑意,自說自話道。「是啊,馬上就要熬出頭了。」

「呃啊」一聲,容霜至眼睜睜看著身上的魔屍冒著黑氣朝他吐了一口的土,張開那隻剩一張皮的嘴,「噗」地掉出一塊乾癟的舌頭,落在他袖子上變成一團令人作嘔的臭氣,撲了他滿臉。

容霜至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慶幸,這個魔屍比較和善,抑或者不甚聰明。

只是不會一直好運,浩蕩的魔屍從地上湧出來,在黑煙所到之處,無數的動物被追趕出來,在黑煙里被撕爛咀嚼,只來得及發出短促的悲鳴便被震天嘶吼掩蓋,連帶著遮蓋一切的結界也開始震顫。而容霜至比之他們,甚至連動都不會動,只配淪為魔屍們的盤中餐。

又是一個魔屍沖了過來,身上拖拉著腐朽的衣衫破布在經過容霜至的時候盡皆被勾下,那位魔屍遲鈍地轉過灰黑色的骷髏頭,「啪嗒」一聲,頭顱正掉在容霜至懷裡,引來一陣恐懼到極致的無聲尖叫。

只是想象中被撕咬的場景並沒有落下,在容霜至絕望的表情下,那個頭顱飛快地蹦躂起來,將他身體作為踏板又重新回到了主人頭上,然後撲向了天上飛起的一隻驚鳥,咬出一口淋漓的血來。

卻唯獨對容霜至視而不見,彷彿容霜至不過是一個擺設,並不是他嘴裡那種可以流出鮮紅色血汁的香甜活物。

「啊——」又一個魔屍衝過來,容霜至的腿被他狠狠踩下,隨後像是一個球一般被踢到了一旁,連停留都沒有。

容霜至:「」

「咦?」這邊的景象終於引起了角落裡人的注意,顧流風收回探尋的眼,把玩著手裡的千機盒,薄唇輕抿望向他,興味道:「假的吧?」

「容霜至,連魔屍都不咬你,你幹什麼了?」

很好,還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幹了什麼,你不知道嗎?」容霜至瞪他一眼,不知道怎麼樣的腿垂在地上,周身被惡臭包圍。現在他哪裡顧得上探尋魔屍為什麼不咬他?

被那群魔屍踩來踏去,自己身上的宗袍都不見顏色了,不少魔屍已經發覺自己被困在結界里,比方才更加狂躁,要不是方才被踢到了角落,哪怕不被吃也要被踏成肉泥。

「正因為我知道,才詫異。」顧流風終於捨得從角落裡出來了,被紫色披風包裹著小心地避開經過的魔屍們,皺著眉給容霜至用了個清潔咒,才蹲在他身邊,突然想起了什麼,挑眉道:「半炷香到了,你為什麼不動?不會在等著我過來吧?」

「你既然知道,又為什麼過來。」容霜至突然笑了笑,瀲灧的桃花眼裡晶亮得像是一汪清潭水和周圍的兵荒馬亂格格不入。那表情活像是一隻偷到了腥的野貓,帶著得意的囂張。「你的每個盒子,同一個陣法只能束縛人一次吧?不然又為什麼會帶那麼多?」

邊說著,風月劍不知道從哪裡冷不丁地斜飛出來,朝著顧流風背後狠命戳下,伴著容霜至上揚著的語調,囂張又得意。「大熱天的,又為什麼要披上披風?總不是因為身子不行吧?」

「那是因為,這披風可以掩蓋人氣,不被魔屍察覺。」顧流風也朝他笑笑,卻是生生受了那一劍。只風月劍刺在披風上像是刮痧一般,連顧流風的皮毛都沒有碰掉半分。反而被顧流風一手擒住。

「千機盒裡的每個陣法確實只能觸動一次,只是你不知道我是誰吧?若是知道,又怎麼會單純地以為,我的披風只是為了掩蓋人氣,而不是也能擋你的劍?畢竟,我那麼有錢。」顧流風望著他那笑容半抬起了眼,只覺得這個孩子當真有意思。像是一隻不知天高地厚偏喜歡耀武揚威的野貓,哪怕只吃過一點虧便非要冷不丁地撓回來。

絲毫不覺得他自己想要人家命這件事根本不是那「只吃一點虧」可以概括的。

「你也定然只是認識我的名字。」一擊不中容霜至也沒有氣餒,反而是冷哼一聲,眼睛眨也不眨,翹著昳麗的眼角,期待地看著自己的風月劍在被顧流風擒住的時候驀然軟下來,快速變成長長的一根軟帶將顧流風團團裹住,讓他再不能動彈。「不知道我風月劍不止是用來殺人的。」

說完「啪」地一聲,容霜至猛地跳起來,將一個耳光結結實實地打在顧流風臉上。

少年這才漫不經心地撣了撣自己的袍子,揚起看起來無害又漂亮的臉,絲毫不在乎周圍的慘狀,狠狠揪起顧流風的衣領,揚起他的臉問道:「說,怎麼從這裡出去?」

顧流風在挨了一巴掌的時候眼裡暗芒一閃,片刻后卻又笑出了聲。生怕自己的血引來魔屍,狠狠將嘴裡的血盡數咽下去才望著他道:「很好,容霜至,你很好。很聰明。」

只是可惜了,他現在,最不想遇到的就是聰明人。

「既然進來了,又為何要出去?」似是盯他盯夠了,顧流風才收回目光,又恢復了那波瀾不驚的樣子,耷拉著眼皮靜靜道。「你莫不是以為,到了現在,我還會放過你吧?」

「你以為你是誰?」容霜至被他氣笑了,又是一拳打在他臉上,怒道:「今日是江師兄的試煉之日,一會兒他就來了,待到他進來,少不了將你交給青昭宗,你以為你還能活命?」

「是嗎?」顧流風莞爾笑笑,便低垂著頭不說話了。

…………

谷內的喧囂沸騰谷外的人絲毫不知,被期盼著的江雪寒一身藍衣廣袖,終於姍姍來遲。提著一壺上好的酒翩然落下,想到谷內正擔心著他的先生,連著眼睛都更晶亮了,想了想還是將酒先收了起來,拿出進入無憂谷的信物這才迫不及待地朝著谷內而去。

卻在進去的下一刻臉上一凝。

來不及理會在察覺到他的那一刻就興奮暴起的魔屍,江雪寒在那如地獄一般的魔屍窩裡和僅有的兩個人對望一眼,和容霜至共同驚然出聲。

江雪寒:「先生。」

容霜至:「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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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后被HE了(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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