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養龍第35天

空氣忽然靜默了下來,帶著幾分尷尬。

言稚即刻放下手中筷子，努力變出嬌羞表情，在袖子里掏出個皺巴巴的帕子,擋在臉上。

「……陛下真會開臣妾的玩笑，兩個相愛的人間怎麼能說生死呢,多不吉利。」

皇帝挑了下眉，「那朕晚上再懲罰愛妃吧。」

言稚：「……」

好的,晚上再懲罰你,無敵貓貓拳攻擊你。

皇帝再度看向侯時弈,「黑熊將軍,你這話實在不由得讓朕深思,朕該怎麼懲罰你呢？」

「你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嗎？」皇帝幽幽問道。

侯時弈震驚：「我竟然也有不好的地方嗎？」

他這麼完美的一條龍！

皇帝：「朕是看著你符合純猿黃猴將軍生前留下的信息,才對你如此重用，但這也不是你為所欲為的理由！」

「來人！」

話音落地,蘇公公躬身走入，靜聽皇帝指令。

皇帝淡淡看了侯時弈一眼：「打入天字牢,關三個月。」

侯時弈：「……」

言稚：「！！」

在這關三個月，秘境是不是都要自動結束了。

言稚又著急又要保持優雅，想了兩秒,她緩緩放下帕子，露出自己美貌值爆表的臉，用了稍許靈氣,讓臉頰泛出稍許紅暈,柔柔弱弱地軟聲開口。

「陛下不要怪黑熊將軍,是他無意中聽到了臣妾的喃喃細語,才會產生出這樣的狂妄言語。」

言稚睜著水色分明的眼睛,努力解救大師兄：「我這個哥哥從小就憨,陛下千萬不要見怪。」

皇帝顯然來了性質，寵溺地看著言稚，笑問道：「那你說什麼了。」

後宮中，這個新來的鳥妃真的很對他的胃口，夠嬌夠美夠有趣，而且結識的臣子也不少，想來能為他所用。

言稚羞澀別過頭，「是臣妾說，要讓喜歡的人幫自己做事，這樣會很開心。」

「只是臣妾不好開口，又喜歡吃薯條，所以黑熊將軍才有剛剛那般言語的。」

百里銜青聲音也傳來：「臣也聽娘娘下午時分說過，而且那盤薯條，也是娘娘不知道陛下今晚是否能來，所以特意留下的。」

皇帝聞言笑了下，拉住言稚的手，「小笨蛋，以後想要什麼就和朕說，不要顧及這些。」

言稚憋了半晌：「……陛下你真好。」

皇帝颳了下言稚的鼻尖，當真起身去拿炸薯條，其餘三人不受控地抖了抖身上。

小師妹的日子，真的是水深火熱，太可怕了！

皇帝端來特意晾在窗戶處的炸薯條，侯時弈的目光裝作不在意地掠過。

他好心痛！這是小師妹做給他的！

言稚乾巴巴吃了兩個，欲言又止，止又欲言：「這個純猿黑熊將軍——」

皇帝把玩著手中的薯條，想在掂量什麼，過了片刻，他才斟酌著開口。

「鳥妃娘娘既然替你求情，這次便小懲大誡，去天字牢關一天，以視懲戒。」

他看向言稚，目光莫名。

言稚被盯得有點發毛。

皇帝拉過她的手，對眾人淡淡開口：「你們走吧，朕想和愛妃就寢歇下了。」

言稚：「……」

眾人：「……」

百里銜青忽然開口：「臣押送著黑熊將軍入天牢吧。」

皇帝不在意地揮揮手，示意他們趕緊走。

蘇公公識趣地退出，侯時弈視線瞄過來，百里銜青以為是他想自己幫助他偷逃出來，微微搖了搖頭。

這個他也沒有辦法，封建社會，皇權巔峰時期，做這些說不定要惹來變數。

侯時弈湊過來，「……能不能把炸薯條給我帶走。」

百里銜青默了半晌，依然照做。

侯時弈小聲提醒：「還有那碟番茄醬。」

百里銜青面無表情地將桌上所有吃食都塞進儲物袋，準備等下順路賄賂一下獄卒，讓他們看好大師兄，千萬別給他放出來。

*

第二日，皇帝再度穿著裡衣醒在床上，眼角還有些烏青。

皇帝試探著活動肩膀，感受著久違的空虛與隱約酸痛，雖然依舊記不清昨晚發生的事情，但是看著言稚縮在床邊，努力與他劃清界限的動作。

他挑眉笑了下，隨手喊來內侍為自己更衣，悠閑地坐著轎輦去上早朝。

蘇公公沒忍住勸道：「陛下還是要節制些。」

皇帝回味了下感覺，「晚上讓御膳房燉點補湯吧。」

「——要不要做點滋補丹藥呢？」

拽菊館中，言稚抱著睡得四仰八叉，用小魚乾都喚不醒的元寶，準備再煉些丹藥出來。

霸天體型小，攻擊力不高，所以最近晚上折騰皇帝的事情，都是元寶來做，兩天的無敵貓貓拳下來，元寶好像有些虛……

言稚在外設制好禁制，緊接著開爐煉丹。

不知道是長生仙火吸收至身體后帶來的錯覺，還是不周山對丹鼎的修復。

言稚的煉丹速度有成單率又開始變態版本地增加。

原本半個時辰才能煉製出來的三階丹藥，現在可以半個時辰煉製兩爐，而且高級丹藥的數量也從原來的四顆，加到了六顆。

確認元寶短時間內不會醒后，言稚將它放回儲物袋裡，順路把丹藥瓶給霸天，讓它們自己分著吃。

霸天：「嘰嘰！」知道了！

做完這些，言稚也躺回床上，睡起回籠覺，直至鹿瀟雨等人趕來拽菊館——

鹿瀟雨一進來就是震驚開口：「師妹！我昨天收到的當朝宰相的邀約！」

江聿為看了眼，點頭道：「我也是。」

言稚從被子里露出個腦袋，睡得還迷糊著：「他們說什麼了？」

鹿瀟雨：「……還沒去。」

江聿為反應過來：「相府說希望我們今日晚間去。」他頓了下，「這個相府我昨日查了下，可能與仙貴妃有些關係。」

他也是昨晚回到皇帝御賜的宅邸后，門童才送來的請帖。

他花了些銀子託人問了下，發現這個宰相，在二十餘年前，一直是作為純猿黃猴將軍的左膀右臂存在的。

百里銜青想到昨日說到的這位猴將軍遺體，看向言稚。

言稚顯然也是想到這點，清醒過來，在腦子裡過了遍所有給大師兄講過的劇情，又回憶了遍自己看過的所有故事。

她忽然問道：「宰相或者家眷中有血親在後宮裡嗎？」

江聿為蹙眉：「沒聽說。」

言稚也蹙眉，覺得事情有些奇怪，一個當朝宰相，同時請來文武狀元，大概率就是邀請他們加入自己黨羽。

但是宮中太子尚且年幼，剩下的皇子年紀更小，他也沒有血親在宮中，不需要爭奪皇位。

所以，他一個大權在握，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為什麼要冒著風險，來組建如此龐大的個人派系呢？

言稚沒太想通其中的關鍵節點，一時沒說話。

百里銜青倒是想起什麼：「他會不會想要篡位？」

言稚哽咽了下：「……我好希望他是。」什麼時候才能換個皇帝呢？

百里銜青投來愛憐目光，「不要傷心，我們給你送來了禮物。」

言稚期待起床。

江聿為捧出個長約七寸，周圍倆螺旋球形翅膀的板狀物品。

言稚看了半晌：「變異貓撓板？」

江聿為：「……你要的偵察飛機。」

言稚唏噓起來：「真是和我畫的圖沒有絲毫相關。」

江聿為看了眼鹿瀟雨，昨天測試時，他們發現陣法有些高級，普通的凡鐵韌性達不到使用需求，又向里融了星霜沉銀，只是星霜沉銀是高級煉器材料，鹿瀟雨也只有一點。

他們只能省著用，不影響性能的擺件全部刪掉。

江聿為：「……擬態而非求真，忍忍，湊合用。」

江聿為淡然地教言稚使用方法，又拿出一面提前篆刻好陣法的鏡子，說它飛行中看見的場景，都可以實時放映在這上面。

為了不被宮中發現，在臨飛行前，眾人還在上面貼上了隱匿符，江聿為叮囑道，符紙有效時間只有半個時辰。

偵察機晃悠悠騰空，從拽菊館大門飛出去。

江聿為沉默了下，但沒說話。

言稚操縱著它，按照最近了解到的宮中路線，飛馳著駛進儲秀宮大門。

儲秀宮，便是仙貴妃的居所。

進入時，同步傳送來的畫面恍惚一瞬，言稚怔住，不由得問道：「這裡是有禁制？」

雖然看起來不是很高階，但是在這個御劍飛行都少有的貧瘠秘境，結界已經屬於高級物品了。

言稚腦袋向後仰，詢問站在自己身後的小師弟。

江聿為表情有些複雜。

言稚反應兩秒，正色問道：「是儲秀宮的陣法很高階嗎？我們被發現了。」

江聿為：「……是我想不明白，一個隱形飛機，為什麼一定要走正門？」

正門的位置開得都很遠，飛來飛去還挺佔用時間。

言稚：「……」

因為她沒想起來，現在操縱的，是一個可以為所欲為的隱形情報刺探儀。

飛機晃晃悠悠，傳來的場景也並不穩定，只能看見儲秀宮中侍女太監穿梭不停。

仙貴妃悠然地坐在小花園中央，左手拿著顆御膳房特供的山藥棗泥糕，右手拿著個紅豆乳酪餅，吃得歡快，和身邊的近身宮女有說有笑。

除此之外，她周圍還有著四個侍女，兩個扇風驅蟲，兩個捶腿捶背。

三人視線不自覺落在自己可憐的小師妹上。

同樣是寵妃，怎麼過的日子差別就這麼大呢？

言稚：「……」

言稚悲傷說道：「……晚上我一定要體驗把四個宮女同時按摩的快樂。」

百里銜青眼神充滿同情：「師妹，你之前的日子過得一定很慘。」

四個宮女同時按摩，就當作人間極樂了。

那他之前過得煩躁的普通日子，豈不是小師妹只有夢中才能想象。

言稚做作地傷心起來：「真想被師兄用66666靈石轉賬狠狠羞辱。」

百里銜青：「…………」

「等等，好像有人來找仙貴妃了——」

鹿瀟雨提醒后，眾人視線再度回歸面前的靈境。

仙貴妃身邊來了個身形高大的太監，二人目光對視幾秒，仙貴妃淡然揮退身邊所有侍女。

偌大的花園，只剩仙貴妃與躬身的斂眸太監。

他自腰間一個香囊大小的袋子里，拿出用金銀絲線細細包好的玉璽。

拽菊館中，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挑眉，這是……儲物袋？

儲物袋需要高階符師篆刻空間陣法，即使是最低階的，也要價不菲，普通仙門的外門弟子都很少可以負擔起，一個沒有金丹期修士的皇宮卻出現了，還是出現在太監手中。

有些意思……

儲秀宮裡的事情還在繼續，仙貴妃把玩著手中玉璽，時不時蹙眉。

偵察機中沒有放置傳音陣法，他們的說話內容，這裡聽不見，但是能隱約猜測出來，兩人間好像有些爭執。

那位太監既能使用儲物袋，也從側面證明是位修士。

小師弟雖說隱匿陣法無法被元嬰期下修士發現，言稚使用時還是比較小心，從一個較高的地界，向下俯瞰。

正逢仙貴妃注視著刻字部分，上面四個字清晰展現——

龜國永昌！

可供握住的部分，也是龜國的象徵，神獸玄武。

眾人：……仙貴妃這是要仿造傳國玉璽？

言稚：「哇哦！」

這劇情，夠曲折，夠詭譎雲涌，很有大師兄的行事風格。

仙貴妃把玩著手中玉璽，面色隱有不虞，對著身邊太監說了幾句不知道什麼話后，太監躬身再度退下。

眾人還想再看，隱匿符的使用時間卻已過去大半，即使不舍，也要操縱著偵察機飛回來。

它從牆體挪出，晃悠悠地穿梭在各個宮殿。

只是從儲秀宮牆頭飛出時，離去的高大太監，好像察覺到什麼，下意識看向空中某處。

確定空中什麼都沒有后，不由狐疑起來。

怎麼總感覺有道非常變態的灼熱視線在注視著自己看？

*

拽菊館中，偵察機搖搖晃晃地從窗戶擠進來。

幾人梳理了遍最近知曉的消息，除卻之前知道的線索，他們在昨晚與今日，又得到了幾個比較重要的推動劇情。

一是當朝宰相可能存在著篡位的心思。

二是仙貴妃似乎對傳國玉璽有些興趣。

百里銜青回想那名太監的長相，「皇上的身邊，沒有這號人。」。

封建朝廷中，玉璽代表著天命所歸，重要性不言而喻，雖說也有掌璽太監的說法，但他身為大內第一帶刀侍衛都未見過的臉生太監，基本可以定義為他與皇帝不熟，不是皇帝眼前人。

這種重要東西，想來那出現的太監，也沒能力拿到真正玉璽。

而仙貴妃的不虞表情，很大概率是拿來的假玉璽，達不到她想要樣子。

言稚思索著問道：「所以這兩個線索並在一起呢？仙貴妃偽造玉璽，聯合宰相，意欲奪位。」

鹿瀟雨發現問題，認真提問：「可是仙貴妃在後宮中已經一手遮天，冒這種殺頭的風險，她目的又是什麼呢？」

言稚想到一種可能，輕輕道：「仙貴妃承寵多年，膝下依舊沒有一兒半女。」

鹿瀟雨震驚：「……所以她讓宰相上位？」

百里銜青無語凝噎：「你有沒有想過，仙貴妃或許是想把持朝政，最後扶持個沒背景的皇子上位呢？」

鹿瀟雨：「……我覺得你說得有億點點可能。」

百里銜青：「去掉覺得。」

言稚想了想，沒忍住開口：「我還是覺得傳國玉璽出現的蹊蹺，這些猜想可以解釋動機，但沒辦法解釋為什麼要偽造傳國玉璽。」

鹿瀟雨看向百里銜青：「億點點變成一點點了。」

言稚：「……」

她不該說話的，她下次一定要忍住。

言稚準備換個話題，說自己想要下午去儲秀宮見仙貴妃，但是又疑問去找還在天字牢中的大師兄，她提議要不要分成兩組，能解約時間。

想問侯時弈的問題，主要是選秀當日，皇帝沒頭沒尾的西行。

還有昨晚皇帝說的，要不是符合純猿黃猴將軍生前留下的信息，他是不會重用侯時弈的。

最終，言稚和鹿瀟雨去見仙貴妃，剩下兩人去天字牢找侯時弈。

想著靈境中仙貴妃吃糕點的樣子，言稚自己用儲物袋中的食材做了個姜撞奶，又做了個鹹蛋黃小薯球。

臨走前，言稚看著剩下的薑片和土豆，給大師兄做了個薑絲炒土豆絲。

「不要浪費食材，給大師兄吃吧。」言稚和剩下兩人揮揮手，坐在鹿瀟雨的小紫上。

她這距離儲秀宮還是挺遠的，走路需要一刻鐘。

小紫的轟鳴聲里，兩人奔向儲秀宮。

這個代步法寶不需要靈石運轉，裡面都是用陣法銜接，她們也不怕被人發現，發現就說在某個仙人洞府撿的。

她覺得按大師兄鬼才邏輯產生的秘境，裡面的人物智商應該不會特別高……

小紫呼嘯著漂移一百八十度，停在儲秀宮門口，言稚抱著食盒跳下來。

儲秀宮門前的宮女認出這是宮中風頭正盛的鳥妃，不敢怠慢，小跑著進去通傳后，不多時又趕回，迎二人進入。

自從昨日在御花園遇見仙貴妃后，言稚就讀懂了精髓所在，這次剛跨入正殿，就即刻低頭，捏著帕子扭出個妃子禮。

一道腳步聲響起，言稚頓悟地伸出兩隻手，等著仙貴妃看向自己特意畫出的美甲，只是——

言稚看著出現在面前的碩大綉祥雲的鞋子，狐疑起來，這跟船一樣的大腳，怎麼看，都不是仙貴妃的身板能夠擁有的。

言稚換了嬌弱語氣：「皇上萬福金安。」

皇上拎著手串，笑了下：「怎麼知道是朕？」

她從進來后不都是沒有抬眼的？

言稚扭捏道：「……臣妾一眼就認出了您46碼的鞋子。」

皇帝讚歎道：「愛妃果然是有些雅趣在身上的。」

身後的仙貴妃滿是嫌棄：「咦！噁心心。」

同一時刻。

百里銜青和江聿為來到天字牢，出示皇家第一帶刀侍衛的令牌后，暢通無阻地來到天字牢最深處。

照例給獄卒賞銀后，這處便只剩下三人。

侯時弈幽幽嘆氣：「……這是什麼苦龍的日子。」

百里銜青從儲物袋中拿出裝有薑絲炒土豆絲的碟子，「小師妹給你的。」

侯時弈假裝隨便詢問：「是單獨我有，還是各個師姐師兄師弟都有啊？」

百里銜青：「自然是就你有。」

因為他們四個都覺得這菜不太好吃的樣子，誰也不想動筷子。

侯時弈覺得三師弟端著菜出現的剎那，就像天神降臨一般。

他接過來，百里銜青跟著說道：「我們等下有事情要說。」

侯時弈吃了點菜，忽然皺眉，表情頓變。

百里銜青預料到：「你要是——」覺得不好吃的話，就吐出來。

侯時弈打斷他，面色沉重認真地道：「不用說，我懂了小師妹傳遞來的意思。」

百里銜青：「？？」

他怎麼都不知道？

「薑絲炒土豆絲，表示我們這裡有姦細存在，小師妹這是在讓我注意安全……」侯時弈幽幽道。

江聿為：「……」

大師兄這鬼才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