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雪眠,這……」
「脫。」
嵇雪眠坐在矮腳桌上,不容拒絕地下令。
段棲遲長眸微眯,舌尖頂了頂腮幫,哼笑一聲,「行,聽你的。」
他趴在塌上,等著嵇雪眠來檢閱。
嵇雪眠取出腰間銀鞭,緩緩走過去。
冰涼的鞭子輕輕拂過那些猙獰的傷口,有的在結痂,有的在流血,鮮紅的皮膚翻起來,像是透過這些傷口,能看到一場廝殺。
嵇雪眠問他:「疼不疼?」
段棲遲如實告知:「疼。」
嵇雪眠便俯身,輕輕吻了上去。
他撫平著那些傷口,輕聲說道:「宣懿在追殺我。」
段棲遲的聲音加重幾分,回身坐起來,攥住他的手:「我知道。」
「你身上的傷,是不是他弄的?」嵇雪眠靜靜說道:「他追殺我,肯定不會放過你,三十二支軍隊歸他所有,朝堂變成他的一言堂,他想想就覺得暢快吧?」
段棲遲敏銳地在他話語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對勁。
「雪眠,你想說什麼?」
嵇雪眠撫平他的俊美的眉眼,嗓音有些艱澀:「我要去一趟漠北。」
想了想,嵇雪眠安慰他:「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
段棲遲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峻起來:「你不了解漠北,那是個易子而食的蠻荒之地,我不同意。」
嵇雪眠笑了笑:「朝堂內外不知多少雙眼睛盯緊了局勢,我會隨大越氏一起回漠北,趁此機會,收復漠北,滅了大越氏。」
「這一趟估計很久,少則幾個月,多則三兩年,至於孩子,應該會出生在漠北。」
段棲遲看著他的肚子,情難自抑地撫摸上去:「不行,你不能離開京城,不能離開我的視線。這件事交給我……」
「攝政王。」
嵇雪眠突然這麼叫他,讓段棲遲愣了一愣。
「讓臣去。」
短短的三個字,鏗鏘有力,去意已決。
嵇雪眠吐出一口氣,抬起眉眼,露出個好看的笑容:「若是當初臣沒有去南疆,就不會遇見攝政王。」
段棲遲的心被他的笑容狠狠抓了一把。
「是,當初誰也沒能攔住你。」段棲遲嘆氣:「難道我也攔不住嗎?」
嵇雪眠只是保持著清淺的笑意,無聲的表達著肯定。
平時無人敢忤逆他的攝政王愣是沒說話,忍著脾氣,就是拿這位首輔大人沒辦法。
嵇雪眠心裡清楚,抬眸,輕輕親了他一口。
段棲遲的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線,更加用力地回吻著他。
「什麼時候走?」
「七天之後。」
從鸞鳳閣出來時,龜公帶著幾個小廝圍上來,上下打量段棲遲,「誒呀,奇了怪了,平常出來的吃花酒相公呀,嘖嘖,都被打的缺胳膊斷腿,您可真是好手段啊?」
龜公湊近了,畢恭畢敬:「您跪了多久搓衣板?」
段棲遲的臉色陰晴不定,心情糟糕透了。
「本王的王妃都要跑了!跪搓衣板有用?就算本王先跪十個,王妃他也執意要走!」
龜公神神秘秘地說:「王爺,這有何難?想挽留一個男人的心,不能哭鬧,哀求,爭吵,冷戰!您得先……」
段棲遲皺著眉頭,細細聽完了龜公說的話。
「這能行?」
「肯定的呀!就今天晚上,保准他心軟,不成您來找我!」
段棲遲帶著滿腹狐疑和嵇雪眠去了行宮。
行宮的擺設比起皇宮裡分毫不差,甚至山水畫意,更顯悠閑。
行宮伺候御側的宮女太監們跪了一路。
擱在平常,段棲遲會目不斜視地走過去,整個人散發拒人千里之外的殺伐氣。
但是龜公方才說,挽回一個男人的心,第一點就是散發自己的魅力。
段棲遲難得和顏悅色地點點頭,他本來就生的耀眼奪目,五官深邃又好看,這一笑把宮女太監們嚇得直磕頭。
「攝政王,奴婢們錯了!請您饒恕奴婢們!」
段棲遲甚至笑出了聲:「你們何錯之有?都去各忙各的吧。」
宮女太監們趕緊爬起來,傻乎乎不明就裡地跑遠了。
嵇雪眠摸了摸他的額頭:「你發燒了?」
段棲遲握住他的手,擱在唇邊,細細吻了個遍。
吻的嵇雪眠臉通紅,抽又抽不走,只得磕磕巴巴問他:「你犯什麼病?」
段棲遲:「我有魅力嗎?」
嵇雪眠:「……你有病。」
嵇雪眠甩手就走,一眼都不帶看他的。
段棲遲忙不迭追上來,「雪眠,你看看我啊,看看我!」
嵇雪眠連個白眼都懶得給他。
宣沃正在和皇后看書,阿蘭研磨,宣沃寫字,帝后二人竟然空前的琴瑟和鳴,出乎嵇雪眠意料。
嵇雪眠上前一步,宣沃忙擱了筆,迎上來,滿臉驚喜:「老師!」
嵇雪眠點頭:「宣沃,今日功課溫習的怎麼樣?」
段棲遲笑著,「啪」地一聲展開扇子,晃晃悠悠在大冬天開始搖:「帝師先生問你呢,怎麼不回答?」
宣沃看著他都覺得冷,打了個冷戰,實話實說:「學的很好,已經提前預學了兩年的功課,朕還在想,該接觸些更難的了。」
嵇雪眠點頭:「好,那臣索性把一年的作業都留給陛下吧。」
宣沃:「什麼!」
段棲遲眸中笑意滿的要溢出來:「如此甚好。乖侄兒,還不謝師恩?」
宣沃認為自己聽不大懂,咽了口唾沫。
嵇雪眠回頭:「勞煩攝政王看管皇帝完成作業,不要趁機做小動作。」
段棲遲握著他的那雙手輕輕捏了一下:「怎麼會呢?如今,叛軍可是睿王,我的另一位好侄兒,做皇叔的怎麼能在這時候往首輔大人心上插一刀呢?」
宣沃簡直要聽暈了,趕緊招呼阿蘭:「蘭蘭,去御膳房叫人備飯,今晚朕和老師,皇叔一起吃。」
嵇雪眠不加遲疑,「宣沃,你既然學的差不多了,也該看看民間疾苦了。你要看看你統治下的江山,是什麼樣的風雨飄搖,不能總有人擋在你身前遮風擋雨,如今你羽翼漸豐,叫蘭慎陪你出宮。」
段棲遲收起笑容,卻沒阻攔:「不,叫林淵去,蘭慎留在你身邊,護著你。」
宣沃:「叔父不怕朕這一路走過去,趁機收買民心?」
宣沃認為,段棲遲這決定非常極其不明智,他是攝政王,絕不應該放權給皇帝。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段棲遲等那一天很久了,快要把自己的半輩子搭裡面,他不可能輕易放手。
段棲遲卻輕輕呵笑:「和一個小崽子爭皇位,沒意思。」
「真有能耐,你活著從宮外回來,光明正大面對本王。」
宣沃瞳孔地震。
好久好久,他才答應了:「叔父,侄兒遵命。」
嵇雪眠心裡實在是太清楚了,不到萬不得已,段棲遲不會跨出這一步。
攝政王是在叫自己放心,他不會趁此機會謀權篡位。
雖然這一放手,以後的奪權攝政之路極其艱難,但是段棲遲仍舊奮不顧身地決定了。
嵇雪眠突然笑了一聲。
段棲遲幾乎是破釜沉舟,還不是為了自己這位混不知死活的首輔大人。
「好了,王爺,不要再蓄意用你的魅力挑撥我了。」
段棲遲一愣。
差點沒聽懂。
他在散發魅力嗎?他自己怎麼不知道?
嵇雪眠卻輕輕扯著他的衣角,把他拉走。
從行宮回來時,段棲遲照舊把他帶回了攝政王府。
一進門,段棲遲便道:「來人。」
雲霓跑過來:「攝政王,您有何吩咐?」
段棲遲回頭,深深看一眼落在後面,緩慢行走的嵇雪眠。
他低聲吩咐:「這七天看住嵇首輔,萬一本王不在府里,別讓他四處閑逛。」
雲霓:「您都恨不得長在大人身上了……還要囚了首輔大人?這恐怕……」恐怕大人會氣瘋!
段棲遲嘆了口氣,「不至於囚,他走到哪裡,哪怕是散心,你們一步都不能落下,少了一根頭髮都不行,要把他看緊了。」
雲霓俏皮一笑:「明白了,攝政王,您放心吧,您要是不在,奴婢肯定纏住大人,不讓他亂走。」
段棲遲點點頭:「他怕看見女人哭,你就用這招對付他,做好了本王替你找個好婆家,不想嫁人的話就給銀子,隨你的便。」
雲霓掩唇,笑的眼睛都睜不開:「那可是太好了,奴婢最喜歡銀子了。」
二人進屋后,雲霓帶著人呈上好幾碗五顏六色的吃食。
嵇雪眠下巴抬起來:「這都是什麼毒藥?」
雲霓:「這可是王爺費盡心思研究出來的古方,不好喝嗎?」
嵇雪眠嘗了一口,面不改色咽下去了,「好喝。」
段棲遲也嘗了一口,居然沾沾自喜:「還不錯。」
嵇雪眠實在是受不了了。
「王爺,折騰一天了,我知道你什麼意思。」
段棲遲動作一停,眼睛一亮:「你是說你決定……」
不去漠北四個字還沒說出來呢,就被嵇雪眠打斷了。
「我決定,給你寫信。」
段棲遲頓時像被扎破了氣的蹴鞠:「不夠。」
嵇雪眠:「那你要怎樣?」
段棲遲勾了勾他的髮絲:「你得讓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我的。」
嵇雪眠拒絕:「這太難了。」
段棲遲彎起笑眼:「你按我的辦法做,肯定很容易就做到了。」
「你要記住,以後逢人便說這段話。」
「作為一個首輔,我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朝堂的紛爭讓我日夜難以入睡,總是休息不好,頭疼又多病。自從有了這個……」
段棲遲從他脖子上取出那半枚玉佩:「我不起夜了,頭不疼了,出門能跑十公里不喘氣。你們不知道,這看起來只是半枚玉佩,其實這是我和攝政王的定情信物,他說我是他的……」
「帶崽跑路小嬌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