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玉刃
莫易抱著手,站在樹蔭下面,悠閑地看著沈月關滿身汗地站在太陽下面測量一朵花的影子。
「究竟怎麼樣啊?」
「估計不行,影子最長的時候還是會遮住少少陣法……」沈月關嘆口氣,終於下定決心,把花折了下來。
「一朵普通的瑞香而已,你至於么?」莫易啼笑皆非,「傳說中貌似本人才是憐香惜玉的那個啊!」
沈月關拈起小小的花枝在手中轉了一圈。「那你要不要拿去憐香惜玉地送給雲一枝雲小姐呢?」
「算啦,她已經如願以償有香湯沐浴犀牛角梳子還有玫瑰花粉了,應該已經滿足到**了。」
「嘿。」沈月關搖搖頭。「你是否在吃醋?」
莫易伸手攬過沈月關,用自己的額頭頂住對方的額頭,「你看我的眼睛,可有一絲酸味?」
沈月關唰地一聲牙匕出鞘,「你再過來一寸我便剜了你的眼睛。」
莫易嘻嘻笑道,「拿來煮湯喝咩?」
奇怪的……大張聲勢地遣走沈玉刃再接嚴陣以待,怎麼半日之內,那兩個男人忽然變得這麼輕鬆,以至於拈花惹草起來了?雲一枝想了一下,決定放棄猜測,直接過去問。
「喂,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
莫易和沈月關一回頭,齊齊一驚。
「枝你……」莫易擠了半天才說出口,「啊!對,許久不見你又豐腴了……」然後訕訕地低下頭去。
沈月關邊射咳嗽邊笑。
雲一枝很無辜地低頭看看自己的前胸。「誰叫玉刃小姐的衣服都是這麼小且緊身的,我只得敞開了穿。怎麼了,又沒怎麼樣!」
「這叫沒怎麼樣的話,那我應該光天化日**走出去也無妨了。」沈月關嘲笑她。
「月關我有個建議,等下要是滴血的人攻進來,不如直接叫枝上陣,我們呢,就用你家的金銀神弓對準了敵人的褲襠,保准目標明顯絕不失手,何如?」莫易話沒說完,就不得不狼狽地弓身躲避雲一枝扔來的花盆。
「你剛才說什麼?」雲一枝扔完花盆,忽然想清楚莫易說話的內容。「你說滴血的人會攻進來?」
「九宮合道一共六千五百六十一種走法而已,他們遲早能夠找到正確門徑。就算找不到,調集**也不是難事。」沈月關代答。
「可是,可是那些馬又是怎麼回事?不是已經有內奸在了么?」
「你沒看月關累成這樣。」莫易道,「一下午用『問心』查驗了家中所有下人,結果全部值得信任。」
「問心?那個是……難道是查驗人說話真偽的武功?」
「你以為沈月關為何會把你帶回來?」莫易攤攤手。「不過我們所學的問心只是皮毛而已,如果內功修為精純的人刻意隱瞞,我們亦無法分辨。——他家的下人自然不在此列。」
「別看我,我內功很差勁的,我可沒騙過人!」雲一枝嘟著嘴,有種穿衣服又有什麼用的被剝光感。「那你呢,你下午做了什麼?」
「吃東西補充體力,然後封鎖這裡的水道和空氣。」
雲一枝縮了縮脖子。「聽起來就很深奧。總之我知道,這裡現在被你們變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城堡,呆在裡面是絕對安全了是不是?」
「是。」
「那,那我們要在這裡呆多久?」
莫易掛著邪邪的笑欺近她。「久到你應付不來我們兩人直至一看到床就害怕的程度。」
「哼,」雲一枝媚笑著挺了挺大半裸露在外的胸脯。「你們要是有這個能耐,我怕什麼,高興還來不及呢。」順手捏了捏莫易的某處,再往沈月關的方向甩了一個媚眼。
沈月關悶笑著擺手作不關他事狀。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大夫緊隨我們進來這裡,在馬廄的飲水中落毒,然後在有人現之前全身而退。」
「要是事情的確這麼簡單就好。」兩人眉頭深鎖。整整一個白天都毫無動靜,表面上大家嬉笑如常,可是心中的沉重壓迫感覺卻一刻也不曾褪去。
「要不然,咱們想辦法找出附近的監察護法向姐姐們求援算了。」莫易做了一個非常低級的提議。
沈月關很配合地鄙視了他一眼。「你認為我們兩個人對付不了滴血么?」
「對付得了。但是我有種不安的感覺。很不對頭。」
「我亦有。」沈月關站起來。花園中兩條頎長的人影映著微紅的月光。「可是真要像你說的那樣做,回山之後怎麼交代?」
「是啊,做出這麼丟人的事,不死也要脫層皮。」莫易打了個寒戰。「我最討厭刑堂了,十六歲以後我就誓再也不要去!」
「你要是真有心循規蹈矩,也不用每年都誓破誓,鬧得不亦樂乎了。」沈月關這次簡直不是鄙視,是歧視了。
「你——」莫易剛開口,忽然頓住。「什麼聲音?」
幽細的女子哭泣聲從後院傳來。
「雖然很微弱,但是能聽到。是不是雲一枝?」
「她像是會哭的女人么?是不是你家的丫鬟婢女?」
「不知道,看看再說。」沈月關皺眉。
廚房——不是。水房——不是。柴房——是了。
兩個大男人小偷似的躡手躡腳走過去。
果然是女人的背影,貼在柴房外的窗戶上,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喂!」沈月關冷不防拍了她一下。
下一秒鐘莫易及時捂住了她口中的一聲尖叫。
「雲一枝,你在這裡做什麼?」沈月關冷冷地問。
雲一枝被嚇倒臉通紅,好半天才平復下來,伸手指指窗戶。
沈月關湊近一看,原來柴房角落有團黑影,蠕蠕似作人形,女子的涕泣之聲就是斷斷續續從黑影處傳來。
「半夜,好可怕……沈月關,你家有鬼……」雲一枝好不容易才從莫易手裡掙脫出來。
「這世上本沒有鬼,是有人裝神弄鬼而已。」莫易安慰她,邊捉住她的小手,同沈月關對望一眼,一腳踢開了柴房的門。
雲一枝頓時鬆了口氣。
借著燃起的油燈,清楚地見到那團黑影不過是個黑色布袋而已。布袋中應該是一個被綁縛的女子,正在哭泣掙扎。
莫易強忍心中愈來愈盛的不安感覺,伸手解開布袋。
布袋從少女頭上抖落下來。露出她嬌媚的面孔。
所有人都一下子目瞪口呆。
口袋中的少女,被反綁雙手堵住嘴巴的少女,竟然是,竟然是——沈玉刃!
沈月關的妹妹,白天應該已經被護送離開的,沈玉刃。
莫易雙手握拳,護身勁氣提高到最強程度。
沈月關凝重地蹲下身來,為少女解開繩子,除去堵住口的黑布。
「哥,怎麼是你?你回來啦?」沈玉刃又驚又喜。
眾人的心卻往下沉。
「莫易,你也來了!天,我做夢都盼……早知道你會來救我,我被多綁幾天亦值得了……哎喲。」沈玉刃手腕上被麻繩勒出紅印,手臂亦酸麻疼痛。
沈月關伸手過去為她推拿。
莫易定了定神,問,「小刃你為何會在這裡?什麼人將你綁起來?」
「我不知道啊,晚上我記得我臨睡前還在自己房裡看了會書,然後睡下去很快就睡熟,可是再醒來就現自己看不見也動不了了。我還以為我死了,後來才慢慢明白是被人禁錮了……」她蜷了一個日夜,勉強站起來但是行路不穩,直接倒到莫易懷裡。「莫易,謝謝你扶著我啊,別放手哦。」她溫柔一笑,綻出比月光還明媚的笑容。
雲一枝撇撇嘴。現在的女孩子,年紀那麼小就懂得勾引男人了,白天還急成那個樣子——「啊!」她尖叫起來。「那,那白天我們見的那個……是是是誰?」
這才現,沈月關同莫易的臉色,都難看得能滴出水來。
沈玉刃不明就裡地看著他們。「怎麼了?對了,哥,莫易,你們為什麼回來?這個女人是誰啊?」
安靜了半晌。
「哥晚點再給你解釋,你累了,先回去休息。」沈月關不加分說地將沈玉刃從莫易的懷裡拖過來。「我送你回房。」
「不要!我要莫易送我!我要睡在莫易的房!我要和莫易一起睡!」
沈月關乾淨利索地直接點了她的睡穴,直接抱走。
雲一枝沒工夫去讚歎小女孩的大膽直接,小心地抬頭看了看臉色陰晴不定的莫易,問,「究竟,是不是,有鬼啊?」
「有鬼個頭。」莫易敲敲她的頭。「去前廳點燈沏茶,等月關回來我們開會。」
「開,開會?開什麼會?」
「開會研究是不是有個喜歡問長問短的大頭鬼應該被送去火爐里燒掉。」
「啊,可是,我們那裡的說法是捉到鬼要扔進茅坑才可以……」雲一枝吐下舌頭,在莫易爆怒氣之前乖乖溜去前廳作下女。
半夜,三個臉色青白的人坐在前廳開始開會。
下人被吵醒的通通趕回去睡覺。
但是雲一枝沏的茶實在令人皺眉。莫易喝了一口,差點想噴出來。
「我怕水太燙,所以用熱水摻涼水泡的茶。」雲一枝解釋。
莫易和沈月關習慣性地扭頭,閉嘴。不跟她討論家務問題。
「月關你分不出自己的妹妹么?」
「莫易你分不出自己的舊情人?」
終於進入正題。「我跟小刃什麼也沒有,上次見她她才十三歲,我還不至於如此禽獸!」
「那你告訴我你能不能分清楚罷,她的神志如何,她的氣息如何,你有什麼結論?」
莫易舔舔嘴唇。「我白天沒醒來,我不知道。」
「你——」沈月關氣他推卸責任。
「我說,」雲一枝趕緊勸架。「連我也看出來了,兩個沈姑娘都是一個沈姑娘而已,無論是外貌聲音,連走路的形態也一模一樣。」
「氣息,內力底子,脖子上的痣,手的大小形狀,全部相同。」沈月關沉聲補充。
「如果是同一個人沒錯,那麼就是失去了對白天的記憶,或說,現在的她,根本是被人精神操縱而行動,所說的話也是言不隨心。」
「亦可能,她一早被人暗算,白天是在他人精神操縱下行動,此刻才恢復正常。」
雲一枝打了個冷顫。這種可能都能想到,神霄派的男人,腦子構造確與常人不同。
「能夠做到這種精神控制的,有哪些可能?」
「有很多。但是全部都做不到能夠瞞過我的眼睛。」
「好。」莫易深吸一口氣。「這個問題暫且不論。下一個問題,那麼多人眼睜睜看著她出府,據說還帶著小開,那麼她又是如何回到洞府之中的?」
「如果說,白天那個不是她,那麼很好解釋,她根本沒離開過這裡。但是已經確定白天那個亦是她本人……那麼,只可能她自己由九宮合道走進來。她識得如何走的。」
「如果這樣推測,是有人捉住她,逼她走了進來,然後再對她施以令她失去記憶的秘法,將她裝入柴房,然後再離開?」
「目前為止,是比較合理的解釋。」
「等,等一等,」雲一枝忍不住舉手言,「如果有人能夠捉住她讓她帶路走進來,那麼何必做這麼多事情,直接下手殺你們不好么?」
「直接下手未必能殺得了我們。但是由小刃下手,就事半功倍。」
「你說,沈姑娘會動手殺你們?她,她仍是被人控制了?」
「這是之前所說的另一個可能,她從昨日開始受人控制,目前不知道是什麼狀況。」莫易撇撇嘴。
「如果這樣推斷,那麼殺馬的很可能就是玉刃本人。」沈月關嘆息。
「不錯,血毒入口封喉,時間上來說沒問題。」
「真可怕,那我們不是得防著那丫頭了?」雲一枝求之不得。雌性動物之間理所當然的互相排擠。
「明天一早,我替小刃問心……」莫易看了看沈月關的表情,立刻改口,「算了,問心始終都是你比較拿手,還是你去問吧。」
「問心可以問出來什麼?」雲一枝好奇地問。
「簡單的問心,只是用眼睛看一下你,你會就自然地說出實話。對小刃的話則要用到複雜的深問,令她失去意識,用潛在的靈魂作答。無論是記憶的抹煞還是精神的控制,問心未必能夠解除或治療,但是至少可以令我們知道她身上究竟生過什麼事情。」莫易耐心地解釋。
「嗯,不嫌我問東問西要把我送進爐子燒了?」雲一枝道,「態度那麼好,居然認真答我,少見。」
「因為深層問心的話要把玉刃脫掉衣服浸入熱水,明天還要你幫忙不可。」沈月關代答。雲一枝升起個奇怪而無聊的念頭,這兩個人好似連體嬰一樣,問這個那個也會答,跟那個說話這個也會介面,不知道要是兩人同時在床上與自己歡愛的話,會是什麼感覺?
她俏臉飛紅,引來了莫易與沈月關奇怪的眼光。
「好啊,我幫手就是了。」她柔柔地答。
「……之所以找你不找婢女是因為深問的過程有少許兇險在,你要負責在萬一生什麼的緊要關頭,即刻用約定好的暗號喚醒小刃,使她安靜。」
「哦。」她心不在焉地答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