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獵殺英敏
南山鎮。
南山仙子曾飄零而來,隱沒而去的那個小鎮。
不理山上山下生了什麼驚天動地,轟轟烈烈的事情,小鎮還是小鎮,市集還是市集,海棠樹還是海棠樹。
連小開曾經住過的小木屋仍舊孤獨地圍繞著後院的一座土墳和陰暗屋子裡的一架書香。
那個院子是安靜的。
但是,那並不代表,整個小鎮是安靜的。
甚至於,小鎮很喧鬧。
很少有人會在南山鎮尋釁滋事。
這地方偏僻,少人來往,就像一個死巷的最後一環。生活在其中的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老鄰居。偶爾來些陌生面孔,卻都是同神秘的南山相關的。
這次的陌生面孔卻……
「我沒錢就不能吃飯?哪門子道理?」嘩啦啦,破洒洒,一堆桌子椅子被掃落推倒的華麗聲音。「老娘餓得很,快拿吃的來,不然拆了你的店!」
「姑娘,可是,可是這是小人的家……不是客店啊……」
「不是客店你掛個大招牌在這幹嘛?悅來悅來,老娘現在悅了,來了,你***敢不招待?」
「姑娘啊,這塊招牌是一百多年前的舊東西了……從前這兒興許是客店,可是現在的確只是小人的家而已……」
可憐的小男人哭笑不得地掃了掃被藏在一堆雜物之中,字跡破敗到幾乎難以辨認地步的一塊半爛木牌牌。
「不管,姑娘我來了,就不會走!跟你說餓死了,再不拿吃的來,我拆了你的房子!管你是不是店!」
結果,那個漂漂亮亮卻凶神惡煞的大姑娘吃上雞蛋面的時候,「小鎮來了一個女惡霸」的消息已經悄悄地在鎮上傳了開來。
「喂,你家不是客店,難道是戲院?」
「……」
「門口那麼多小孩擠在那裡鬼鬼祟祟地,看什麼呢?」
「興許是因為……姑娘長得好看。」
大姑娘一拍桌子。「好看也不許看!」
「這這這……是他們在看……小人也沒辦法啊!」
結果,那個大姑娘雙手叉腰,攆雞一樣把看熱鬧的小孩子攆散之後沒多久,就現這次圍觀的變成了一堆七大姑八大姨,團團圍坐在對門的人家大廳里,邊磕瓜子邊對著她指指點點。
「媽的,一碗面吃得那麼痛苦!」那姑娘忍無可忍地跳起來。「關門!把門關了!」
「姑娘使不得……千萬使不得……」
「為什麼使不得?我說要關就要關!」
「小鎮路不拾遺夜不閉戶……而且,小人的老婆回娘家去了,小人要是關了門和姑娘兩個在這屋子裡,我老婆會殺了我的!」
「就你那癩蛤蟆樣?姑娘我還看不上你呢!什麼亂七八糟的,滾一邊去,你不關,我來關。」
大姑娘說到做到,眼尖尖地從牆角現了大門閂。
「哎,姑娘姑娘……」小男人忙上前阻擋。兩個人拉扯成了一團。
「哪個不要臉的賤人在我家白吃白喝,還要吃我老公豆腐?!」
聲若洪鐘的女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大門口。
那女人比男人還高,還粗壯,膚色黝黑,胸部巨大,大腿跟象腿有得拼,看起來穩如泰山頂上的鐵塔。
「我吃你老公豆腐?」大姑娘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乾乾瘦瘦,哪有豆腐可吃?」
「得了便宜還賣乖?!」鐵塔女開始挽袖子,「老不死的,去關門,看我教訓這狐狸精!」
瘦男人應了一聲,苦著臉去閂起了大門。對面觀戰的婦孺爆出一陣善意的笑聲。
門一關,世界忽然安靜了下來。
外面的市井似乎被隔絕死了。裡面的大戰也沒有如人意料中的爆。
門一關,鐵塔女和瘦弱漢,立刻換了一個模樣。
氣質這種東西,果然是不依照五官身量而存在。一男一女,忽然間沉靜了下來。
「這位姑娘,既然找到悅來,想必是受過長風鎮顧老六的指引?」鐵塔女不大吼的時候,聲音竟然低沉穩健。
「你們……」姑娘困惑地看著二人。
「在下神霄派接引護法鐵偉男。」鐵塔女抱一抱拳。
「在下神霄派接引護法鄭正雄。」瘦男人靠在門上,微微一笑。
「姑娘有何冤屈,被什麼男人欺負,盡可以先對我們吐露。若是一切屬實,我們會儘快安排姑娘上山。」鐵偉男溫柔地解釋。
大姑娘仍是一副見鬼的表情。「你……神霄派……護法?」
「男扮女裝而已,姑娘見笑了。」鐵偉男居然似個真正的大姑娘一樣,臉頰飛紅。
鄭正雄過來,伸手環繞住她……他的粗腰。「姑娘要不要吃完面,再細細將冤情說來?」
一碗面可以吃多久?
兩位接引護法算是見識了。
一根麵條,都可以分出四五口,在櫻桃小嘴裡慢慢吞,慢慢咽。
剛才的潑婦似乎也換了一個人似的,變成一個扭捏到令人難受的淑女。
兩位接引護法卻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等待。
他們見過太多來這裡欲要上山的女子。
他們明白,來這裡容易,但是要一個女人真正決定要殺掉曾經辜負自己的男人滿門,很難。
很多人辛辛苦苦找來,卻再三權衡,調頭離去。
寧願把一切辛苦疼痛,自己和血吞下。
「姑娘吃完了?」好不容易,那姑娘終於停了筷子。
「吃完了。」
「姑娘要殺的人是誰,可以說了么?」
「他武功很高。」
「仗著武功高就欺負女孩子,該死。」
「他很年輕。」
「年紀輕輕就這麼風流以致傷害姑娘芳心,更是該死。」
「他叫英敏。」
鐵偉男與鄭正雄站在那裡。
過了一陣,他們團團轉了一圈,找了兩把椅子坐了下來。
又過了一陣,他們再度站起來。
他們一直保持著沉默。
而那個姑娘,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表情變得像冰一樣的冷。
碗里的最後一點湯底已經變得很涼很涼。
涼到沒有人再可以下口。
那個姑娘卻忽然端起了碗,將那些湯底喝了下去。
她的櫻桃小嘴裡面,不知道品嘗著什麼樣的滋味?——她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她的心,也許比那湯底更涼。
「姑娘請留步。」
鐵偉男終於開口。
「請問姑娘芳名?在何時何地如何識得英護法?其間生了什麼故事?」
姑娘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她停住腳步,流利地回答。「我叫柳絮寒。今年四月識得英敏。現今我肚裡,有他的孩子。」
神霄派的兩位接引護法,是很懂得感恩圖報,知足常樂的人。
自從很多年前兩個男人之間奇妙的關係被揭之後,他們本來已經做好了斷絕生命的準備。
後來能夠得到機會,在這小小的南山鎮上,轉做清閑低調的接引護法,他們已經覺得自己的人生早活得夠本,多一天都是賺來的利潤。
他們不願,不想,也不能夠再過以前那種江湖上殺人滅門的工作,然後享受在神霄山上的快意與榮耀。
他們絕對不情願再捲入任何風雲之中。
然而,若是風雲來找他們,他們亦只好接受。
神霄派最出色的護法,總是逃不過被人告上一狀的命運么?——兩個年紀已經老大不小的男人雙雙嘆息。
會不會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柳姑娘先在這裡住下,待我們上山回報之後,再作打算。」
「你們會為我殺了英敏么?」
「也許不會……」鐵偉男苦笑。「也許,還需要姑娘上山對質。」
「我不怕。」
「姑娘手中,可握有什麼憑證,可以證明英護法對你始亂終棄?」
「我肚裡的孩子!」柳絮寒挺了挺她根本平坦的小腹。「可以等多八個月,等生下孩子來認一認,象不象英敏的骨肉。」
鐵偉男眨眨眼睛。
「……嗯,真是好主意。」他不得不承認。
柳絮寒便這樣大咧咧地在鄭家(鐵家?)住了下來。
第二天中午她打開大門,懶洋洋對著大街伸懶腰的身姿幾乎嚇著了一眾街坊。
鐵偉男收拾了個小包裹氣鼓鼓地走了的事實,更是讓左鄰右舍對鄭正雄刮目相看。
鄭正雄只好苦笑。「你之前可沒有女子是這樣來找『悅來』的。」
「從我開始不就有了?」柳絮寒十分樂觀開朗。「以後你會有很多緋聞,很多紅顏知己的。」
「可是我對女人沒興趣……」鄭正雄托腮,十分苦惱地趴在桌子上。
「你還是趕緊去做午飯。我不要再吃雞蛋面,我要吃好的。大的無所謂,不能餓著小的是不是?快去做飯吧。」柳絮寒一副反客為主的架勢,把鄭正雄趕進了廚房。
然後她在房子里漫無目的地來去走了一會,便走出了房門。
孕婦需要陽光和戶外活動……她幾乎是招搖過市地把整個南山鎮兜了一圈。
回來吃飯。
下午繼續亂逛,回來吃晚飯。
晚上吃完飯,又要出門,卻被鄭正雄攔住。「南山鎮那麼小,有什麼好逛的?」
「我要多走動——多走動好生養。」
逛到半夜,回來睡覺。好在南山風氣純良,就算大半夜一個女子在街上走也沒什麼危險。
第二日,鐵偉男仍未回來。
柳絮寒繼續蹭吃蹭喝,然後出門「走動」。
老規矩,一日三餐三逛。她起的很晚,早飯是趕不上,但是晚上逛完回來就要逼鄭正雄煮夜宵給她。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柳絮寒都是個很奇怪的女子。
「不要吃著雞蛋,也不要炒雞蛋!我回來的時候要好吃的夜宵,記住,是要好吃的,不要雞蛋!」
鄭正雄有點愁眉苦臉。不過他還是囑咐,「天色那麼暗,小心跌跤,早點回來。」
她無所謂地笑了一笑。「我倒是盼著跌跤呢。」
「神經病……」鄭正雄盤算著雞蛋以外的食譜,懶得跟她深談。
於是,柳絮寒就哼著歌兒,踏著月色又一次出了門。
她走過許多街。
往很多窄窄的小巷裡鑽。
什麼地方黑、沒燈火,她便去哪裡。
轉了一圈,她似是覺得無聊,開始往回走。
緩慢的腳步完全沒有那個潑辣女子的風範,反而有點落落寡歡的味道。
前面就是那個一百多年之前是客棧的房子了。
鄭正雄做了什麼夜宵呢?
柳絮寒嘆了一口氣。
天上的月色,皎凈到讓人一點雜念也沒有。
她靠著一面清寒的牆,閉著眼睛坐了下來。她抬著頭看了一會月色,閉上了眼睛。
遠處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聲音。
那聲音似潮汐,又似松濤。
嘩嘩地。
柳絮寒顯然聽到了這聲音。
她閉著眼睛,向著月光的臉上,居然露出了一點笑意。
她露出笑意的同一時刻,居然迎著月光,在眼角的地方,流下了一滴眼淚。
潮汐漫漫地鋪展過來。
柳絮寒站了起來。
她轉身,正面對著那潮汐的來處。
一個男人的輪廓被夜色勾勒成剪影,站在她的面前。
柳絮寒很勉強,很勉強才笑了出來,露出潔白的兩排牙。
「你是英敏英護法吧?」
她竟然,不認識,英敏?
她不是英敏的女人么?
「你根本不認識我,為什麼誣陷我?」正面月光的英敏,比之前憔悴了許多,五官的輪廓更深,臉頰凹陷下去,一下子已經不復娃娃臉的青澀可愛。
「你走路的時候居然都帶著血決的聲音呢。」柳絮寒漠漠地笑著,一懷無所謂的態度。「已經跟你的身體合而為一了么?」
「你是受誰的指使?」
「受我自己。我的心狂躁不安,必須要見了你,才能落下。」
烈火的氣息撲面而來。
一把滾燙的劍壓迫在她的面頰之上。
她被燙的叫了起來。
她的武功本就不強,亦無從在英敏快若風龍的出劍面前躲避些什麼。
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樣,不停簌簌落下。
英敏的眼神隱藏著極大的不耐。「說!」
柳絮寒沒有開口,亦開不了口。臉上被切實地燒灼著,她直覺得渾身如在火浴。
英敏撤劍,柳絮寒的臉頰上,留下一條焦黑的傷疤,令她原本漂亮的面貌,變得可怖。
她軟軟地靠在牆上。
「不說就殺了你。」
「請。」她一邊抽泣,一邊只說了一個字。
英敏用力壓制自己的怒氣。
火霆繚繞,直接刺入了柳絮寒的肩頭,將她釘在了牆上。
這次連叫也不出來,柳絮寒直接暈了過去。
片刻即醒來,現英敏的臉已如惡魔般猙獰。「再問最後一次,誰指使的你?」
「你殺了我吧。」她悠悠一嘆。「臨死前,我一定會告訴你。」
英敏有一剎那的遲疑。
他原本是有打算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這個胡說八道信口開河的女子。可是,他的教育,他的本能,對殺一個女人,仍是有些抗拒。他更希望迫問出事情的真相,為自己正名。
從追殺楚雲開始,他已經不停地敗,敗了兩次。
第一次,他得到血決的傳授作為補償。
第二次,奇異到詭秘的遭遇讓他如喪家之犬般逃回了山上,卻不敢跟任何人提起,只說是要修整一段。
他不能再敗第三次。
莫易的車鑒在前,男女之事,幾乎變成神霄派的地雷。鐵偉男上山之後,雖然上殿壓制封鎖了消息,卻還是掀起了不小的波瀾。英敏幾乎可以看到那些眼神背後的幸災樂禍與仇恨嫉妒。
殺掉那女子,告鐵偉男一個誹謗,也是一種解決辦法。
可是眼前的女子一心求死的做法,卻讓他覺得疑惑。
他起了疑心,故而準備收劍。
「等一等。」柳絮寒似是感受到他的動作。「你的劍令我感覺很親切,你可不可以不要抽走它?」
英敏終於確認,眼前的這女人是一個瘋子。
他已經想好了,算了,帶這個瘋子回山吧,是人一看便知是個瘋婦而已。
可是在他的如意算盤打好之前,柳絮寒做了一件更加瘋狂的事情。
她往上跳。
她用詭異的姿式,用盡全身的力氣,用幾乎不可能的力度,往上跳。
英敏的火霆還在她的體內。
她往上跳,火霆還在原地,於是她被撕了開來。
劍沿著她的胸脯,撕裂到了她的腹腔。
幾乎破體而出的時候,英敏終於在巨大的震嚇下收回了劍。
她以為自己是一張紙么,還是一團棉花?
她是一團血肉。
因此她必然是活不成了。
她跳起來之後落地,腳尖承受不住身體,整個人慢慢地倒了下來。
她實在是一個脆弱的女人。
脆弱而瘋狂的可怕女人。
「你……為什麼?」英敏縱使殺人如麻,亦有些寒。
柳絮寒死死地盯住他,居然還有能力,繼續地笑。
「你的劍……就是這個劍殺了我的男人……因此……也要這把劍,一齊殺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我們一家三口憑著劍的氣息,可以團聚……」
「誰,誰是你的男人?」
「我叫令狐紫墨。我的男人叫司徒翠硯。我們是『滴血』中『文房四寶』中的『墨』和『硯』。」她冷靜而平淡地說著。「我們兩個相戀了十年。成婚才一個月。你殺了他。你殺了五個滴血。其中有他。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
英敏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尋仇……終於回到了他習慣他熟悉他可以承受的軌道上來了。「那樣,我便只有祝願你們一家三口在那邊安息了。」英敏從懷中掏出一瓶小小的粉末。「再見。」
那是化屍粉。
他不顧令狐紫墨尚有一口氣在,居然直接將這粉末倒在了她的身上。
她低頭,就看著自己的身體漸漸變成黃黃的水。
她咳嗽起來,居然還能說話。「那邊見。」
那邊見?
什麼意思?
英敏對著那灘水思索了一陣。
……沒錯,人難逃一死。
那邊見,也是切題。
他收了火霆,轉身回山。
月上中天。
無星。
「那種潮水一樣的聲音沒有了。」
黑暗裡,一個男人在說話。
「不錯,他殺了女人。血決已經破了。」
另一個男子在和他交談。
英敏大驚。
竟然有人藏在暗處,而他一直未曾察覺?
火霆狂怒地席捲過去。
卻未傷著那兩人一分一毫。
英敏循著氣息,現那兩人已經躍上了房。
他追上去。
「又見面了,英護法。」
年輕的男孩子站在月亮下面。乾淨的月色彷彿一件披風穿在他的身上。
他的旁邊也是一個年輕人,比他稍微年長,眉目靈動,表情十分鮮活。
「連小開!」
「英護法見到我應該十分高興吧?一直想殺我,我如今自動送上了門來。」連小開的氣質已經升華,十分鎮定淡然。
英敏撇了他一眼,又看看他旁邊的青年。
「在下平無奇。」平無奇作了一揖。「在下是小開的結拜兄弟,特來為小開與英護法的決戰作個見證。」
「荒謬!」英敏嗤之以鼻。「同我決鬥?就憑你?你不曾被那些怪物吃掉就已經是奇迹……」
「不好意思。」連小開淡淡一笑。「那些怪物的名字叫做『怨靈』。它們現今已經為我所用。」他撮唇輕吹。
英敏的瞳孔放大。
那日,如世上最可怕的噩夢一般,他正要下手殺楚雲與連小開之時,見到的就是面前這樣的怪物,一共六隻,其中四隻幾乎追他追到他脫力而亡。
從地上升起的,形狀變化扭動的,是顏色非實體的,綠的幽靈。
居然,居然被連小開一聲口哨,招了出來!!
妖異卻又溫順,幾乎像寵物一般,匍匐在了連小開的身旁。
英敏只覺得頭皮麻。他強迫自己——鎮靜,再鎮靜!
他緊緊握住了手中劍,心中默念血決。
忽然,兩句對話轟然進入他的腦海。
「那種潮水一樣的聲音沒有了。」
「不錯,他殺了女人。血決已經破了。」
英敏劇震。
殺女人,會使得血決失靈???
他吸氣。
沒有。
再吸氣,真力運轉全身。
沒有,沒有!
為何,為何他不知道這一點,這一層?
「這是血決的『忌』。殺女人,或是同女人交合,都會令血決消弭。」
所以當年的莫易根本沒有練。不過他有足夠時間,細細講給了連小開聽。
「原來那個女人……」辛辛苦苦誘他逼他殺她,只是為了破他的血決。
「不錯,那個女人是我一夥的。」
一個一心求死,又想在死前拉人墊背的女人。
「我答應她,手刃你替她報仇。」所以,一定會做到。
英敏來不及想連小開為何知道了那麼多,還變得如此詭譎強硬。
他只知道,沒有了血決的他,在這綠色怪物面前,毫無勝算。
怎麼辦?能不能退?求援呢?
鄭正雄被自己想了借口遣走,鐵偉男尚未歸來。最近的援兵,也要回山。
逃回山?……那些幽靈行動起來亦是悄無聲息,如鬽影般快……
「你失了血決,我便也不用怨靈殺你。」連小開的話幾乎是一支強心劑,令得英敏喜得一下子抬起頭來。
「我們憑藉真正實力,公平決鬥。」連小開一字一句,清晰地說。
他的手中有一把刀。
和楚雲一同,在濟南打造的,普普通通的刀。
他將刀,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