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最後的陣地

這次來涿縣的是柯比能，韓榮是攻擊薊縣的主力，部眾有些損失，而且也比較勞累，因此需要在薊縣休整幾日。

由於涿縣已經是最後一塊要啃下的骨頭，所以柯比能帶來了四萬人馬，就想著能靠著浩大的聲勢把涿縣中的守軍全都嚇走，也省了他的麻煩。其實他也有他的擔心，畢竟像泄歸泥能臣氐這樣的人新加入不久，忠誠度還有待考驗。尤其是泄歸泥被他殺了爹，雖然說塞外的風俗讓這種父子之情極為淡漠，為了爭權奪利弒父的例子比比皆是，可他還是需要時間蠶食泄歸泥的部眾。

只要能把涿縣攻下來，那他的攻擊就能暫時告一段落了。剩下來的時間就是要好好享受勝利的果實，把更多的物資運回代郡，作為他日後東征西討的資本。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能力佔據幽州，變成一方諸侯，這樣的念頭甚至都沒有在他的腦中出現過。這次雖然玩的比較大，也是因為機會實在太好，若是浪費也太可惜。

從韓榮那發瘋般的攻擊手段上也能看出，他的目的也不是控制整個幽州，而是要殺更多的曹軍來泄憤。在處理閻柔的問題上韓榮和柯比能有過矛盾，柯比能的意思是留下閻柔這條命，避免讓曹操狗急了跳牆。可韓榮根本沒有支會柯比能就幹掉了閻柔，在韓榮眼裡，閻柔對袁紹的背叛也是他兒子戰死的幫凶，或者說只要和曹操能扯上一點關係的他都不想放過。

所以柯比能甚至已經想離韓榮這個瘋子遠一點，他還不想和曹操搞得太僵。畢竟鮮卑以前也經常攻擊幽州，雖然大漢每次都恨得牙痒痒，可只要鮮卑表示出和解的誠意，當權者都不會過於追究。畢竟邊疆的穩定是第一位的，大漢所遭受的那一點損失和穩定比起來，每次都可以放到一邊。

這樣的心態讓柯比能不想在涿縣上纏鬥太久，這也是他帶這麼多人來攻擊一個縣城的原因。可當他到達涿縣的時候，立刻就發現不對勁。涿縣周圍幾十里已經毫無人眼，連跟毛都沒給他剩下來。他當然知道漢軍所謂堅壁清野的策略，但那是和敵人決戰的架勢，難道這些人就想靠一個小小的涿縣來和他四萬大軍斗一斗？

等他靠近涿縣，看到城頭飄揚的旗幟和嚴陣以待的士兵時，這個幾乎不可能的猜測得到了證實。能在整個幽州聞風喪膽，而且連護烏丸校尉都已死的情況下還敢負隅頑抗，這裡的守軍的確讓人敬佩啊。柯比能迅速判斷涿縣的規模和守軍人數，認為這一戰可以打。雖然他們不擅長攻城，可對方這麼點人又能堅持多久？

三日後，他就會後悔自己這個決定，因為他完全低估了守軍的實力和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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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豫敢堅守城池，並不是沒有理由。任何一個成功的統帥都不會意氣用事，他必須要有堅守的能力，想出堅守的辦法，這才能不帶著自己的部曲去自尋死路。

除了對部下的信任以外，田豫認為自己能和對方一拼的還有兩點。一是在集中了附近的百姓，並成功讓他們堅信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涿縣的命運完全統一之後，守軍的糧草物資至少在這一個月內是不用愁的。三千人每天消耗的口糧確實不少，可涿縣在他的管理之下本就有餘糧，再加上百姓帶來的――當然也不會很多，畢竟這年頭百姓能吃飽就已是萬幸――也足夠他們用的了。而且作戰就會有損失，每天吃飯的人數量肯定在不斷減少，因此就算敵人把城圍起來，也不可能在一個月內困死他們。

第二點也是極為關鍵的一點，那就是田豫在不斷省吃儉用中為自己的部曲配備了大量的弩機。邊防軍都知道，想要和外族突騎抗衡，無非要靠紀律更鮮明的騎兵或對騎兵有克製作用的弓弩兵。尤其在先登軍大破白馬義從的界橋之戰以後，田豫對弩機的需求就更明顯。

戰馬的成本太高，讓這三千人都變成騎兵，就算他幾年不吃不喝也很難做到。而且騎兵擅長的是野戰，就算他有三千騎兵在手，和對方四萬人野戰，在數字差別太大的情況下也絕不可能守得下涿縣，反而會浪費這麼多戰馬資源。所以他要自己的部曲走先登軍的路子，幾乎全員配備弩弓，預防的就是這麼一天。

於是柯比能準備不足的情況下，第一輪衝擊的士兵就成了涿縣的靶子。弩機相當精準，射擊距離比弓箭更長，又是居高臨下，要是打不中那才是怪事。而且鮮卑騎手不像大漢騎兵那樣多少還有些皮甲護住要害，他們大多都是布衣獸皮覆體，看起來就像是烏合之眾，一旦中箭大多都失去了再戰的能力。

也就因為胡人沒有漢軍那樣嚴謹的戰法，才更容易被田豫找到破綻。這些人能到這裡來就是因為有利可圖，搶掠一次甚至都能頂上他們一年勞作的收穫。他們習慣了漢人哭爹喊娘，在他們的鐵蹄下到處亂跑任他們宰割，還很少像現在這樣面對極為正規有序的反擊。

縱觀歷史上漢人和外族的對抗，漢人大多都是輸在勇氣上，而外族大多都是輸在戰術素養上。在很多小說中外族人都被描寫成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野蠻人，也正是這種慣例使然。缺少信念支撐的胡人在看到敵人的反擊如此彪悍后，大多選擇了後退。他們人雖然多，可面前的城牆逐漸也成為他們心中的壁壘，在不想玩命的情況下誰願意身先士卒？

柯比能沒有隨便放棄，他在四個城門輪流攻擊，仗著人數眾多根本不給守軍休息的機會。他每次只出一萬人，讓另三萬人休息，一天分四次輪流進攻，其他人每天有九個時辰休息時間，自然能夠生龍活虎。他就要把守軍的意志力耗光，讓他們最終因為疲勞而崩潰。

可田豫並沒有讓他如願。北地軍的神經就像是鐵鑄的，就算在缺少睡眠的情況下反擊依然猛烈。而田豫自己也是連續幾天都沒有離開過城頭，和士兵一起同甘共苦，就算自己的左臂被流矢擊中而血流如注，也只是簡單包紮了一下就繼續指揮戰鬥。他的意志極大鼓舞了軍民群眾，當城內百姓都自發地參與守城之後，一小部分的北地軍士兵也終於有了短短的休息機會。

就這樣連續十天，柯比能幾乎已用盡了所有辦法，可這涿縣依然屹立不倒。城牆已變得斑駁，城上城下堆滿了屍體，硝煙持續不散，可城頭的旗幟依然迎風飄揚！

何必這麼拚命？柯比能已經打了退堂鼓。他在幽州已經搶了足夠多，也不缺這麼一個小小的涿縣。要是打不下來，那就不打便是，有這個時間還不如繼續搜刮已經控制的地盤呢。

他剛想下達退兵的命令，這時韓榮卻已率兵到達。而這個紅了眼的老槍王就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攻擊，繼續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