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等待

()田豫之所以敢讓百姓站在前面做炮灰，是因為他算準了韓榮還是一個有良知的人。他雖然因喪子之痛而不惜與外族聯合，可他還沒有喪盡天良到可以拿百姓的生命來為自己兒子陪葬的地步。

而且他一直都極為受人尊敬，是河北名宿，如今做出這樣令人不齒的事已經是迫不得已，他的槍不是用來殺百姓的，他練到如此境界也不是為了濫殺無辜。所以韓榮並沒有再攻上去，縱然他明知道田豫在拿百姓要挾他，他也不能再動手。

田豫其實不是個老實人，在軍政界中混，老實人多半是要吃虧的。但他是個聰明人，因為他知道什麼時候用什麼資源，只要不對這些資源造成傷害就可以。拿百姓當擋箭牌這一招有點yīn損，可他確信這些百姓是不會有生命危險的。而拿曹煜做另一個擋箭牌雖然也有點推脫責任的意思，可若不這樣韓榮又怎會安心在城外一直等著？

只要韓榮會等下去，那他和柯比能之間就必然會有分歧，因為柯比能等不起。

就像田豫分析的那樣，柯比能看重的是能搶到多少東西，而不是能佔多少地盤。在這些鮮卑人的腦子裡，地盤特指那塞外的無限大漠和草原。強如檀石槐也只是把大漢看作自己予取予求的後院，而不是下一個要征服的對象。柯比能也是一樣，他要征服的是步度根，是素利，是彌加，甚至是蹋頓，而不是曹cao。若是讓他像韓榮那樣白白在這裡等上一個月，那才真是得不償失。

因此，在屢勸韓榮不動的情況下，柯比能選擇了放棄涿縣。他當然還有點不死心，後來又猛攻過幾次，而田豫就不像對待韓榮那樣客氣了，在漫天弩箭的招呼下，柯比能收穫的不過是更多的傷員和屍體。

三千人能在涿縣這樣的小城裡始終屹立不倒，讓柯比能只能在城外轉悠，這樣的能力確實非同一般。因此，又過了五天之後，柯比能終於受不了了，不管韓榮是不是堅持，就帶著自己的部眾離開了涿縣，回到薊縣總結搶掠成果。

當柯比能離開之後，韓榮立刻就顯得孤獨起來。他並不是像甄家那樣富甲一方，這些私兵雖然只有一千人，可養活這麼多人是需要錢的。這次行動已經花光了他所有積蓄，要不是柯比能怕他臨陣反水還主動承擔了一點贍養費，只怕他已撐不到現在。

財富對他來說已沒有任何意義。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想過能活下去。他的怨念就是能殺了曹煜，殺了趙雲，然後他自己的生命也隨時可以結束。

柯比能走的時候，給他們留下了一個月的口糧。這不是說柯比能為人仗義，而是韓榮對他提出的唯一一個要求。一個月，他只要一個月的，再往後他已沒想這麼多。

麹義的先登軍果然早到了幾天，看到涿縣外竟然是這架勢也著實讓他呆了半天。城外一個簡單的營盤裡駐紮著不過千來號人，而田豫竟然也不敢輕舉妄動。看到先登軍到來，田豫親自出城來見，畢竟他現在和麹義的地位差距還是挺大的。當麹義想要責罵他的時候，他只是輕輕說了一句：「外面的是韓榮。」

麹義立刻閉上了嘴。他當然比田豫更了解韓榮，而在冀州的武者又有幾個人沒受到過韓榮的點撥？他縱然狂妄，縱然也有些桀驁不馴，可對韓榮他還是很尊敬的。

因此他親自出營求見韓榮，想勸勸他，別再這樣做無謂的爭鬥。可韓榮看到他的時候，根本不願意搭理他，只是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來表達他的輕蔑和憤恨。

「老將軍莫非也覺得麹某是個背主求榮的小人？」麹義苦笑，「可如果不是袁紹身邊太多真正的小人，我們又怎會背他而去？青州是怎麼丟的？延津又是怎麼丟的？難道真的是我們實力太弱？還不是被郭圖逢紀這一干人給毀了？我們不是自己要走，而是被他們逼的啊！」

麹義說的是實話，若不是袁紹傷透了他們的心，他們也不會臨陣倒戈。

韓榮卻沒有接受，也許在他眼裡麹義的背叛也不是什麼過錯，但麹義投靠了曹cao就讓他無法容忍。

「你若是想對老夫起攻擊，老夫也不攔你。」韓榮的目光中有著死一樣的灰，「不過老夫勸你還是別妄動了，你不是老夫最想殺的人。」

這是韓榮說的唯一一句話。他到底還是沒有對麹義動手，因為他要把所有的jīng力都集中在曹煜身上。可若是麹義敢主動進攻他，那他也絕不會手下留情。

所以麹義也駐紮了下來，和田豫一樣和韓榮對峙著。他的目標也同樣不是韓榮，而是膽敢侵犯大漢土地的鮮卑人。他同樣不想自己的先登軍在這無謂的一戰中有過多損耗，畢竟下面還有更多戰鬥在等待著他。

時間一天天過去，就在韓榮已有些不耐煩的時候，曹煜終於到了。

虎豹騎如山嶽般的氣勢形成一種強大的威壓，讓韓榮的目光更無一絲生氣。他從未和曹煜見過面，可僅僅從虎豹騎的jīng氣神就能看出，曹煜絕非韓瓊所能比擬。

到達涿縣的時候，曹煜也有著和麹義同樣的驚奇。他本以為這裡會是極為慘烈的戰場，卻沒想到竟是如此風平浪靜。聽到田豫的彙報后，曹煜這才恍然。他的目光又變得有些曖昧，腦子裡就在盤算著如何才能把田豫搞到自己身邊來。不過這事也不能cao之過急，畢竟幽州也同樣需要這個能和外族叫板的人物在。

柯比能走了之後，韓榮其實已經沒有任何取勝的可能。如果麹義不顧情面的話，先登軍就足以把韓家私兵全部剿滅。這些私兵雖然個個身手不凡，可在同樣強大而且數目眾多的先登軍面前，恐怕也撐不下去。

第二天曹煜就已出營，他知道每天韓榮都在那裡等著他。現在看到他已經來了，自然就更眼巴巴地候著。曹煜忽然覺得這個老人有些可憐，他雖然沒做過別人的父親，可他至少做過別人的兒子，那種喪失親人的痛苦他又怎會不知道？

所以如果能放韓榮一馬，還是不要趕盡殺絕了吧。曹煜這樣想著，來到了韓榮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