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昨夜出了巨亂,監察司下令,今兒個朱雀街全街封鎖。
燉了人家的信鴿,江嫿老老實實縮在房中,不敢露頭惹他晦氣。要知道,特意將野鴿訓成傳信鴿,需要花費的心血數以倍計。
敲門聲咚咚響起,她趴在榻上屏息注視,準備裝睡避風頭。
然而外頭傳來一個低沉醇厚的男音:「你沒關窗。」
江嫿:「……」
蒼了天了。
裴玄卿立在窗外,眼見她從畏畏縮縮到驚慌失措、再到生無可戀地躺在床上「隨意吧我認命」,氣出笑來:「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快些洗漱出門。」
江嫿猛地抬起頭,翹睫撲朔:「當真能一筆勾銷?」
「嗯。」
得了首肯,江嫿立刻掀被起身。一炷香后,她挑了件藕合色玉蘭刺繡長衫,邊緣露出皎白色內裙。原地轉了個圈兒后,含了水光的杏眼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好看嗎,不會給你丟人吧?」
和煦的日光下,裴玄卿睹見她纖白賽雪的脖頸亮得發光,桃花玉面,端的是芙蓉出水。素腰一束,不盈一握。心頭短暫的悸動后,頓時冷下眉眼:「花枝招展,你是去探案還是選花魁?」
江嫿甜甜的笑容霎時化去,雖說知曉他喜怒無常,可反覆間也變得忒快了!再說了,那些戴起來簪星曳月的珠環,她一件也沒佩,只簡單地簪了一對鈴蘭流蘇,哪裡誇張啦?一定是他記恨自己燉了信鴿,沒事找事呢!
可誰讓她闖了大禍呢,只好氣呼呼地跟在後頭,粉繡鞋將青石板跺得「噠噠」響。裴玄卿忽地轉身,凝神注視道:「你不服?」
江嫿老老實實地點頭:「服,裴大人無論說什麼,小女子心悅誠服。」
朱雀街上,監察司的人按吩咐把守各間鋪子出入口。副使曹寧遠遠瞧見裴玄卿,正要過去彙報,又瞅見頭兒身邊跟著一位仙姿玉色的女子,腳步剎住,百思不得其解地撓撓頭,還拉來旁邊吏人:「那是咱們頭兒嗎?」
吏人使勁揉揉眼,肯定了這一事實。
曹寧摸著下巴嘟囔:「見了鬼了,頭兒什麼時候允許陌生女人跟在身邊了?」
裴玄卿照舊穿了身沉暗肅穆的窄袖玄衣,身軀凜凜,步履沉穩。
再瞧他身邊的女子,眼含秋波,發上流蘇隨歡脫的步子搖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二人一動一靜,一明一暗,雖氣質神態與對方截然相反,卻莫名生出一種天作之合的登對感。
「青天白日,你發什麼呆?」
熟悉又畏懼的聲音已到跟前,曹寧趕緊晃晃腦袋從暢想中抽身,回稟道:「頭兒,咱們嚴防死守,絕對連一隻蒼蠅都沒有飛進去過!您請。」
裴玄卿欣然一笑:「好啊,待會兒有一隻,你就吃下去。」
「噗嗤——」
江嫿沒憋住笑出聲,看來,不僅是她這個寄人籬下的大夫日子不易,監察司下屬也是沒少受他擠兌。
三人最先探的,是這行龍頭老大——明月酒樓,也是昨夜真兇最先帶人闖進的地方。江嫿才走進門,就深深吸了口冷氣。
酒樓雖雇了酒保,可人潮沒命地往裡擠,哪能攔得住。一樓大堂到處都是碎瓷片,有的是桌上碗盞被掃落,有的是樓梯上的裝飾花瓶被碰到。這些損失,是找不到人賠的,都得掌柜自個兒認命。
江嫿看著蜿蜒五層的樓梯,難為情地悄聲道:「這麼大,怎麼找,沒有頭緒啊。」
裴玄卿劍眉微揚,唇齒間頗有幸災樂禍的意味:「自己克服啊,花孔雀。」
江嫿:「……」
那把皇糧給我吃?
酒樓雖大,好在監察司跑腿的也多,無須江嫿累斷腰。可翻箱倒櫃查下來,硬是沒找出鬼爪所在。
皇上的意思,抓出幕後主使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證明此事乃人為,而非妖邪禍亂銜華節。
「對了,監察司應該養有獵犬。鬼爪傷人,哪怕沖洗過,也會留下血氣。何不牽來,聞聞哪處有血腥味?」
裴玄卿搖搖頭:「試過,無用。酒樓本就有肉食,烹宰時難免沾上血氣,所以將你請來。」
江嫿睨著他:「你罵我是狗?」
他本意是想著,江嫿嗅覺超凡。可她如此說,又想接著話茬調笑她幾句。偏可屬下有事相報,只得收起臉上少得可憐的柔情,走了出去。
昨夜抓到的點燃焰火之人,剔去八處骨頭,又受了蟻刑,仍是不招,可見是個死忠的。就他一個線索,再折騰下去,恐怕就沒命了。因而司里也不敢再多用刑,只能來請示指揮使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