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莞美人雖得聖寵,好在位分低,賜居的桐華院面積不大。箱櫃里遍尋無果后,江嫿又掘地三尺,仍沒找到舞鞋的蹤跡。
她捶著腰癱坐下,抓起一把青提剛要往嘴裡送,就被「啪嗒」打落在地。惱著起身看看誰這麼大狗膽時,裴玄卿坐到身側,身後跟著的宮女奉上大盤新果蔬,憋著笑退下了。
「死人宮裡的東西,你也吃?」
「大驚小怪!」江嫿捻起一顆楊梅塞進嘴裡,貝齒剛咬下,嫩紅的汁液就侵滿口腔,還有幾滴順著嘴角溢出。冰過之後,酸澀感降低了許多,甜味佔上風。她滿足地擦擦嘴,晃著兩隻腳:
「從前鬧飢荒的時候,我還從死人懷裡扒餅子呢!起初誰不怕呢,可沒辦法呀,不吃就餓死了。」
裴玄卿抿唇,眼裡隱忍的疼惜讓黑沉沉的雙眸更顯死寂。他將她的手握在手心,拿帕子細細擦拭掉有些乾涸的汁液,溫聲道:「別傷心,有我在,不會叫你再過這等苦日子。」
江嫿微微歪著腦袋瞥過去,她有傷心嗎?
反倒是五郎,眼角處泛了紅,好像傷心的是他呢。
她心頭一暖,五根纖軟的指頭回握上他的手晃了晃,廖作寬慰。
外頭突然有急切的腳步聲湊近,江嫿慌忙抽回手,正身端坐著。曹寧跑來,從院里隔著兩道門就開始喊:「頭兒,找著了!」
江嫿驚詫地看著他:「找什麼?」
他還未作答,曹寧已到跟前,打開懷中包袱。
藍色舞鞋赫然躺在裡頭,上邊沾滿泥土,想來是從地里挖出的。依稀能辯得,鞋面有一層細小寶珠裝飾,斷線處線頭高高翹起。還殘留在串珠線上的珠子,正和江嫿在地毯上踩到的那顆一模一樣。
而鞋子尾端摩擦破損嚴重,這也是線斷開的地方。想必是賊人勒住莞美人的脖子,至其雙腳蹬地掙扎所致。
「頭兒,這雙鞋埋得太遠。若不是異香太濃,即便有北地敖犬相助,也找不出蹤跡來。」
裴玄卿微頷下巴,問道:「做得不錯,從哪挖出來的?」
「回頭兒的話,是從圍場深處。」
座上二人對視一眼,眉眼皆有驚喜之色。
能進入深處的,只有參與狩獵的皇子、重臣,以及貼身保護他們安全的侍從。為防有賊人混入,危害聖上,便是宮婢受主子命令、有急事進去尋皇上,也得找侍衛傳話,自己侯在外頭。
如此,檢索範圍一下子從北苑行宮,變成了權貴及其親隨。
曹寧走後,江嫿細細說出自己的幾條思慮:
其一,莞美人只穿了舞鞋卻沒穿舞衣,不像是事先預備好,特意候著情郎到來,反而像獨自練舞時對方出其不意;
其二:賊人害怕鞋子破損過甚惹人懷疑才帶走,卻沒藏在屋裡,而是埋進圍場,可見是個心思縝密的。但大家都早早跟著皇上入場,他獨自出入。只要查一查那日申時附近有何人經過,便能直接鎖定目標。他會想不到這點嗎?
其三:良貴妃午時探望,而莞美人的死亡時間是申時。賊人究竟是事先想好要嫁禍她,收買了莞美人的丫鬟去請;還是恰好莞美人自己想磋磨她,給了賊人脫罪的機會……
緊閉的大門被人推開,她已許久沒見著活人的影兒。這時看到江嫿來此,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不撒手,一雙眼都哭得紅腫了,急切地問道:
「江姑娘,三日未到,皇上怎地肯讓你提前來了。是不是真相大白,本宮能出去了?」
江嫿有些難為情,現在的進度,最多只能證明莞美人死於他殺,並不能證明良貴妃沒有串通丫鬟把莞美人的屍體吊起來。斟酌再三,江嫿還是決定,再找貴妃詢問一下當時情況才來。
現在貴妃情緒太激動,若叫她知曉證據鏈卡住,也不知能否流暢應答。
思忖片刻,江嫿扶起她,婉言道:「皇上心裡已差不多清楚了,現在就需要娘娘交代一些情況。若符合當時情景,就能證明您的清白。」
「好好,本宮一定、一定言無不盡!江姑娘,你只管問。」
禁足這一日多,她無心梳妝飲食,整個人像老了五歲不止,走路也飄忽著腳下沒力。江嫿攙扶她坐上軟榻,問道:「娘娘那日去見她時,屋內可有其餘人?」
良貴妃垂下眼,努力回憶著從院門踏入到內室,這中間都靜悄悄的,隨後很肯定地搖搖頭:「沒有,但凡有人在,本宮也能有個人證,豈會被困在這兒?」
「那麼,莞美人又任何怪異之處嗎?」
若說請了貴妃來看卻不起身迎,的確怪異。可此女是藩國舞姬,做出些不守規矩的事也不算太令人意外。唯一怪異之處……
良貴妃猶疑道:「不知這個算不算呢……那日本宮進屋時,她裝睡不起。可大夏天的,誰拿被子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