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你確定,那守衛沒被收買?」
江嫿癱坐回椅上,百思不得其解。
死亡時間在申時,在那之後竟無人進入過圍場。待到御駕歸來,記錄簿上顯示只出未進。而狩獵結束,圍場便封閉起來,沒有機會再埋鞋子。
出入口的守衛都是御林軍里的一等親衛,且有監察司盯在暗處。江嫿覺著,要同時令這麼多人倒戈,除非是天降異象寫明「某某興,中州亡」,大伙兒都趕著給新皇添柴去。
作為堅定的無神論者,江嫿踱步許久后,隱隱動搖,神秘兮兮地問道:「五郎,你可曾在茶樓聽過話本子?有個精怪叫土行孫,能一日掘地千里。難道這世上,真有能從地下走的物種?」
頓了頓,又補充道:「從前我也不信,可萬物緣法好像確實存在。就比如,大家都叫你厄命閻王,而你周遭總有命案發生,這是不是很巧?」
裴玄卿側過頭,眼裡掛滿了迷惑。她似乎忘了,裴府命案是在他走後,而行宮命案是在她到來后。閻王之尊花落誰家,那可說不準。
小娘子不停在屋裡打轉,晃得他頭昏,所幸一把拉過來、鎖在自己腿上乖乖坐著,無奈道:「你熱糊塗了?若真有土行孫,他還會害怕被捉住,將鞋子埋進圍場?直接遁了地溜之大吉,誰能捉著。」
江嫿倚上他的頸窩,努起嘴,兩隻腳不停盪著,疑惑道:「可申時之後確實無人進入,該作何解釋?」
「或許,死亡的時間,在申時之前?」
「不大可能。」江嫿憶起那日驗屍太醫足足有五位,皆判斷在申時。能隨御駕出行的,都是資歷、可信度極高者,同時令五人改口,辦不到。
查出入記錄一事卡在這動彈不得,江嫿無奈將注意力放在冰的去向上。
按大監所說,當日不僅有原供冰,內務府還多送了些置於鼎內。良貴妃卻回憶,鼎中空空蕩蕩。
江嫿起身在屋裡踱步,冰鼎容量大。即便後來冰化了,這麼多水,能裝在哪呢……聚集起大大小小的花瓶,都不夠乘三分之一。
「太離譜了,這麼多水怎麼可能直接蒸——」
「干」字還未說出口,她腳下一滑,踩上了晃花瓶時的水,尖叫著向前撲騰摔下。
在腦袋即將和小圓桌親密接觸的前夕,裴玄卿迅速將手邊摺扇擲出,打在一條桌腿上。江嫿看著近在咫尺的桌子打著轉兒往邊上飛去,「啪唧」一聲,她雙手撐地,疼得擠出了兩滴淚來。又是尷尬又是委屈地昂起頭,看著坐榻上欲笑不敢笑的裴玄卿。
在身後不遠處,發出了更為壯烈的倒塌聲。圓桌碰在內室的床榻上,撞得四分五裂。
——圓桌安好,是床榻由撞擊處凹陷出一個大洞,散了一地的小木塊。
顧不上呼疼,江嫿獃獃地撐起身子指著那處洞,驚詫道:「內務府的奴才瘋了不成,連宮妃所用木榻都敢以次充好?」
裴玄卿也覺得困惑,扶起她走到床邊,俯身在洞口附近削了幾層,搖搖頭:「從紋理和密度來看,這就是與桌椅相同的孔雀木。只是漲了水,太過潮濕,所以才……」
驀地,二人相視一驚,異口同聲:「水!」
她忽地想起,那日良貴妃回宴席時,濕了鞋底。可這一路上,莫說是水坑了,娘娘們走的地方便是出現一小灘泥巴,當日洒掃宮女都得挨板子。
看來,那時正是在莞美人床邊踩到的!
「五郎你看,連床板都濕透了,冰水該是由上往下流。褥子卻只有接觸面是潮的,可見中間曾換過床褥!」
再細細思量,翻查泥土時,院中的確有床褥晾曬。那會兒她怕將灰土濺上,刻意隔得遠遠的。今日再想去,這麼大的太陽,也早該晒乾了!
被褥加上厚絨墊和木榻,可不是能將融化的冰水吸個飽么。
江嫿皺眉道:「我實在不懂她,再熱也不能將冰放被子里睡吧,跟西召保存……」
喃喃著,她忽地一拍手,驚呼道:「聽說西召的汗王去世后,屍身要受臣民祭拜七日才能入葬。為了防止屍身腐化,就會源源不斷地換冰。而死後置於冰里,也會導致推斷出的死亡時間后延!」
太醫沒有判斷失誤、也沒有撒謊,只是被冰迷惑了視線。
裴玄卿大步流星走出,召來曹寧:「立刻去查圍場出入記錄簿,務必找出那日所有獨行者的名字!」
「頭兒,可是有發現了?」
「嗯,你且找著。」裴玄卿眸光狡黠,笑道:「動作快點兒,查到誰,便把人直接拿下,不得拖延。這回,給你記一大功。」
曹寧大喜著謝過,提刀招呼上人便轉身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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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進展到最後一步,二人歡歡喜喜地向皇上彙報進度,本以為他會因良貴妃能脫罪而開心。不成想,他反應平平,甚至神遊了片刻,白須微微抖動。
半晌,經由大監提醒,才淡淡道:「嗯,下去吧。」
江嫿還以為皇上暑熱不適,想替他把脈瞧瞧該如何開藥,被裴玄卿拽著退出了門。
出了院子,江嫿一跺腳,疑神疑鬼地湊近道:「五郎,你有沒有覺得,皇上反應在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