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前世因 今世果 第九十四章 所謂妖術
天終於亮了,南宮曄感覺身上血氣一通,便急不可待地進入洞內。清淺還綁著石柱上,散亂的發濕濕地粘在身上,遮不住的血痕一道道看得南宮曄觸目驚心,見他進來,清淺自嘲一笑,結果還是讓他看到自己這付樣子,她的目光無力地落在他的腳邊,如果不是一時不慎將鑰匙踢開,她也不會還被綁著。他感覺到她的目光,撿起地上的盒子,將鑰匙取了出來,快步走到她身邊,卻在開鎖的片刻遲疑了;現在,或許是殺她最好的機會,他真的要放開她讓她繼續為禍人間,真的要讓殺他哥哥的兇手逍遙法外嗎?感覺到他的遲疑,清淺冷笑一聲,漠然看著他。
「你想殺我。」她淡然地說,似在討論一件既定的事實。
他捏緊手中的鑰匙,憤憤地瞪著她,過了良久,他說道,「我不殺你,也不會放你走,我要讓你一直鎖在這裡,由本王親自看守,讓你沒有辦法繼續作惡。」
「這倒是個好辦法。」清淺若有所思地看著地面,嘴角帶著苦澀的笑。
南宮曄面露窘態,「魔女,你別想逃走,我會一直看著你的。」
「如果我餓了呢?」她忽然問,像在認真地考慮將來的事。
「本王親自喂你。」南宮曄澀澀地回答,面色有些不自然。
「如果我渴了呢?」
「本王親自取水給你。」
「如果,我想換衣服了呢?」
「本王,本王……」他的頭低得更厲害,臉上變得通紅,最後幾個字低聲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替你換。」
清淺輕笑,這樣倒也不錯。她微微動了一下身體,身上的傷口觸到綁緊的鐵鏈,疼得她倒吸一口氣,鼻間充斥著淡淡的血腥味,她扭動著身體,渴望痛苦,或者是渴望身上的血腥;這樣不行,就算她不出去殺人,她也會讓自己的血流干,她不動死,因為他們,要活著。她看著站在那裡倔強的南宮曄,他擔憂地看著她身上的傷,緊緊握著手上的鑰匙。
「你真打算跟我在這裡過一輩子嗎?」
「我,本王是為了天下蒼生才會這麼做的,魔女,你應該感到高興,有本王一直陪著你。」
「是呀,真是高興,讓你這樣趁人之危的小鬼陪著。」清淺略帶嘲諷地說。
「你說什麼,我不是小鬼!」南宮曄爭辯道。
「不是嗎?」她冷酷地盯著他,「你殺不了我,又不敢放我出來,便只能這樣困著我。你在害怕,如果放了我,你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你在害怕,你會喜歡上我……」
「你胡說……」他驚慌地說。
「看看你的樣子,如果不是害怕,為什麼不敢面對我……」
「我才不是害怕,」他抬頭與她對視,卻因她眼中的亮光,不知所措,「我才不會喜歡你,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的。」
他拿著鑰匙走到她的身邊,卻又遲疑。清淺冷笑,「小鬼,在害怕嗎?」
「我沒有害怕。」他大聲說著,打開了鎖,卻開鎖的那一聲脆響中,回過神。他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因為魔女的幾句話生氣,為什麼會害怕魔女說的變成現實,為什麼會讓魔女有機可趁。
「不用擔心,」清淺將鐵鏈扔到地上,「你根本沒有喜歡上我,一切不過是我的妖法,你不要忘了,我是魔女。」
南宮曄愣了一下,心裡竟有一些輕鬆,他沒有喜歡上她,他不過是中了她的妖術,「魔女,你最好趕快解了我的妖術,不然,本王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等我們下山,我自然會解。現在,你給我出去。」
「憑什麼我要出去,我一個晚上沒睡,魔女,這都是你的錯。」
「我要換衣服。」清淺不耐煩地說。
南宮曄頓覺尷尬,氣悶地退了出去,踢著洞口的石子;她說他只是中了妖術,她說下了山就會替他解,那是不是表示下了山,他對她的感覺會全部消失呢?心裡忽然有一點依依不捨,他貪戀現在的感覺,貪戀她帶給他的心跳……他重重甩了甩頭,一定又是因為魔女的妖術,他是絕對不會喜歡上她的。在洞口站了良久,他沒有聽到裡面的動靜,不由有些不耐煩。
「魔女,你好了沒有。」
裡面沒有回答,他遲疑著,偷偷轉頭看了一眼,卻見她已經躺在草鋪上睡著了。他輕輕走到她身邊,見她安靜地睡著,沒有一點失知,不禁有些生氣,又有些心疼。不自覺伸手的手,理順了遮住她臉頰的發,他心一驚,見她沒有反應,鬆了一口氣;沒有關係,他現在所做的超出他理解的事,都是因為她的妖術。他的手指,輕撫上她的唇,一陣電流從指尖傳到他的心裡,他縮回手指,又忍不住撫摸她的臉;如果是因為她的妖術,他這麼做,沒有關係。他這樣想著,不由蹲下身,細細打量她的容顏,不受控制的心跳,讓他產生一股衝動,這個,就是魔女的妖術嗎?他空白的頭腦,不受控制的身體,是因為她的妖術嗎,那麼她做什麼,都沒有關係。他俯下身,親吻她的唇,一種熟悉的感覺竄上他的心頭,美妙的讓他忘記現實的繁雜,如果這也是她的妖術,他希望一直被她控制著,不要解。
當清淺醒過來時,日已西斜,南宮曄躺在自己的草鋪上,睡得正沉的樣子。她伸了一個懶腰,不覺牽動了身上的傷,不覺倒吸一口氣,南宮曄皺了一下眉,慢慢地睜開眼,目光複雜地看著他。清淺無意深究,這個小鬼,本來就比她想象中難懂,她拿著包袱中的乾糧,隨手遞過他一份,他不甘願地接過,嘴角卻明顯地上揚。她估計剩下乾糧的份量,略一思索。
「我們可能還要在山上住幾天。」
「嗯。」他輕輕應了一聲,心裡有一些歡喜。
她狐疑地看著他,伸手觸碰他的額頭,明明正常的很呀,為什麼神情會這麼奇怪。南宮曄吃了一驚,想到她的舉動,臉上不由有些發燙,語無倫次地說,「魔女,你輕薄我。」
這句話令他更加羞窘,剛剛,是他一直在輕薄她,就算是因為中了她的妖術,他也覺得羞恥,他堂堂南陽國的王子,怎麼能做這樣的事。清淺不覺皺眉,她知道古代的孩子早熟,也不會早熟成這個樣子,她輕輕碰一下就說是輕薄,所幸她是女子,他是男子,不然,她不是還要負責。她晃了晃頭,最近跟這個麻煩精在一起,連她自己都變得有點不正常了,再這麼下去,好不容易狠下來的心,會再一次動搖的。
「魔女,」他忽然抬起頭,面紅耳赤地看著她,結結巴巴地問,「你是不是因為喜歡我,才對我用妖術的。」
清淺停下手上的動作,暗暗後悔之前說過的話,「不是,不過是好玩。你最好小心,不要被那種錯覺迷惑,那不過是妖術,並不是真的。」
「我知道,」南宮曄不以為意地應道,「等下了山,你真的會為我解開妖術嗎?」
她不禁有些為難,如果一切真的是她的妖術,事情就變得容易多了,看到他略帶期盼的眼睛,她重重地點點頭,「如果,如果妖術解了,你還有特別的感覺,那就是,因為妖術影響太久的錯覺,過一些日子自然會好的,只要你跟別的女子在一起,這種錯覺很快會消失。」
他不禁有些失望,狐疑地盯著她的反應,「你,對很多人都施了這種妖術嗎?」
「是,」她心虛地點點頭,「很多。」
原來他並不是唯一,他低下頭,心裡有一點酸澀,不一會兒,他又看向清淺,「他們,都像我一樣,曾經呆在你身邊嗎?」
她的腦中閃過他們的樣子,輕輕點點頭,「有過。」
「最後,你解了他們的妖術,讓他們離開了嗎?」他不甘心地追問。
「算是。」她也想讓他們忘記的,他們真的忘記了嗎,她澀澀地想,懷念他們在身邊的日子,懷念和之舟在星月渡過的平靜日子,懷念恆淡淡的笑,也懷念心任性的表面,懷念落的親呢,懷念岩的沉悶……不能再與他們相見,她只要這麼淡淡地懷念著,就好。
他悶悶地坐在那裡,原來,在她的心裡,有著別的男子,為什麼她要記得他們,卻偏偏不要他。他想要留在她身邊,就他們兩個人,永遠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氣,將這些念頭拋開,他不過是中了她的妖術,並不是真的在喜歡她。既然,他中了她的妖術,他就用不著顧慮,用不著克制,放任自己去喜歡她就好,她不是說會解開他的妖術,她不是說一切不過是錯覺。他信她,儘管這些聽起來有些荒謬,他還是信她;除了這個,他沒有別的方式讓解釋自己的反常,來解釋自己對她的情愫,來原諒自己對哥哥的背叛,他中了她的妖術,所以他才下不了手殺她,他中了她的妖術,所以才會喜歡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