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拉瑪爾別墅
當奧地利皇帝作出前往威尼斯與妻子會合的決定之後,英國女王維多利亞關切的再次派出了她的私人遊艇「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號」前往馬德拉島。這是當時世界上最豪華的遊艇。它是一艘蒸汽船,建於1855年,裝有螺旋槳和葉片輪兩套推進漿,因為葉片輪雖然速度較慢,卻更加平穩舒適。
遊艇的內部裝飾是由已經去世的王夫阿爾伯特親王親自負責的,船體漆成綠色,船上走廊兩壁全部裝飾著掛毯,卧室正中放置了一張桃花心木的大床,床的上方有一個以印度棉布為原料做成的天蓋,天蓋上綉有玫紅的玫瑰花蕾,並鑲著綠色絲絨。床前還有專為維多利亞女王準備的踏腳凳,因為女王只有1米52,而身高已經達到1米72的茜茜就用不著這個了。
前客廳內設有沙發、豎式鋼琴,還有供女王辦公時使用的辦公桌等,牆上掛有歐洲地圖和世界地圖。后客廳是維多利亞女王的私人客廳,廳內有一座上了玫瑰彩釉的壁爐供暖。皇家餐廳有八個座位,還有專供貴婦和侍從們使用的餐廳,他們有自己的房間,都很符合各人的身份,極為舒適。
遊艇的船長是維多利亞女王的外甥萊寧金親王。船員們很有素養,從不大聲喧嘩,並且幾乎聽不到他們走路的聲音——他們都穿著橡膠底的皮鞋。
茜茜受到了皇后應該享有的待遇,而且得到了極其周到的照顧。萊寧金親王是位穩重的青年,蓄著兩撇漂亮的英格蘭鬍子,溫和有禮。他得到了包括貝爾格萊德夫人在內的所有貴婦和侍從的稱讚。
1862年10月的一天,奧地利皇帝弗蘭茨乘坐的「幻想號」輪船到達了威尼斯。幾天之後,「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號」也停泊在威尼斯港口。
奧地利皇帝夫妻邀請了萊寧金親王觀看了在威尼斯大劇院上演的歌劇。
「親愛的弗蘭茨,你怎麼沒有帶索菲亞和魯道夫來?」一別大半年,做母親的十分想念孩子們。
「路太遠了,孩子們都還小,不能太疲勞——茜茜,你不準備回維也納嗎?」弗蘭茨驚異的瞪大眼睛。
伊麗莎白神色猶豫,「……是要準備返回維也納的,但是……」話說起來,既然醫生都已經宣布皇后的病情已經有很大好轉,基本康復,再想找借口不返回維也納,似乎說不過去。再著說了,離開維也納之後,沒法第一時間知曉各種動態,還是很不方便的。
「『但是』什麼呢?」弗蘭茨有點沮喪,「沒有你在我身邊,我好像完全沒有知覺了,無法思考,也無法呼吸。親愛的茜茜,雖然我知道這是為了你的健康,可是你也要知道,我忍受了多大的痛苦!」
「弗蘭茨,不要給我壓力。」伊麗莎白柔聲說:「我會回維也納的,如果那是你的意願。」
「可我不願意你是因為我的懇求才作出的決定。」這位皇帝陛下,還真不是一般的糾結啊。
「……你不用表現的如此幽怨吧?」伊麗莎白嬌俏的歪著頭笑了起來。
弗蘭茨吻了一下妻子的手,「孩子們也很想念你,魯道夫已經在學匈牙利語了,雖然他還不會寫。」孩子的語言能力是很驚人的,尤其在奧地利這樣的多民族國家,學好多門語言很重要。
「噢,那麼以後他可以跟我一起去布達佩斯。」
「嗯?你馬上就要去匈牙利嗎?」皇帝又露出那種被傷害了的失望表情。
「弗蘭茨,」伊麗莎白笑,「我只是說,將來,你注意到我用的是將來時嗎?」
皇帝非常滿足,他不再說話,只靜靜的坐在妻子身邊,感受她。他聞到妻子頭髮上散發出的幽幽的甜香,他能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的熱量,她是真實的,再也不是夢中那個過於朦朧的影子。無數次,他在夢中見到茜茜,他凝望她,吻著她,追逐著她,他們擁抱,他們爭吵,他們那麼親密,又那麼疏遠。現在她重新在他的身邊了,這比什麼都好。
萊寧金親王十分敏銳的注意到奧地利皇帝的情緒。
「天哪,真不能想象,我現在總算確信奧地利的最高統治者確實是伊麗莎白皇后了。」萊寧金對英國公使輕聲道。
從佛羅倫薩趕來的英國公使臉上帶笑,說:「親王,您應該對皇后陛下的魅力很有感觸,這半個月以來,您可是跟皇后朝夕相處呢。」
「閣下,我要說的是,這真是一段迷人的經歷。」萊寧金親王很是回味的神情,「皇后非常美麗,可以說是艷光四射,然而態度又十分謙和,說真的,我真想象不出還有誰能超過她的美貌和風采了。」
「這是天分啊,維多利亞女王則是過於威嚴了。」
「那怎麼能相提並論呢?」萊寧金搖頭:「維多利亞女王跟伊麗莎白皇后在國家中擔任的職責不一樣,而且即使女王年輕的時候,也並不曾以美貌聞名過。」
「可她們都很受國民的愛戴。」
「奧地利人還是很浪漫的。」言下之意則是英倫公民過於嚴肅了。
「路經科孚島的時候,我給皇后拍了很多照片。」萊寧金顯出孩子氣的高興勁兒來,「很多人在照片上總顯得有點獃頭獃腦的,可是皇后總能夠展現出最好的一面。」只可惜這時候還沒有彩色成像技術,親王的讚歎未免打了折扣。
「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號」在威尼斯停留了三天,之後便啟航返回英國。
奧地利皇後夫妻則乘坐「幻想號」離開了威尼斯。義大利國王費迪南德和王后此時正在的理雅斯特度假,弗蘭茨決定順路去探望弟弟。
義大利國王剛在的理雅斯特修建了一座富麗堂皇的別墅,建築風格是仿摩爾式和哥特式藝術風格,造型美觀,別緻精巧,取名為「米拉瑪爾」。它有一座鐘樓、四個牆角塔,還有涼廊,站在涼廊便可遠眺亞得里亞海的旖旎風光。
伊麗莎白再次見到了不喜歡的夏洛特。
****
如今的夏洛特公主再不是小小的米蘭總督夫人,而是貴為義大利王后。這頂王冠使她非常得意。她一直認為自己的丈夫會是個比弗蘭茨·約瑟夫更適合成為最高統治者的人選,既然奧地利的皇位是遙不可及的,那麼義大利也是相當不錯的選擇。
這也使得她認為自己有了與伊麗莎白皇后相提並論的可能。
費迪南德熱情的迎接了哥哥和嫂子,「您能來的理雅斯特真是太好了,陛下。還有您,我親愛的皇后陛下,您的精神很好,看上去非常健康。」
「費迪南德,我很高興能到你的別墅來做客。」多年的執政生涯的歷練,弗蘭茨太習慣這種客套話了。按照索菲太后的標準來看,很適合一位皇帝。皇帝就應該表現的高高在上,不可表現出平易近人,連自家兄弟也不例外。
伊麗莎白則是完全不管這些的,「費迪南德,你的別墅可真漂亮。那不勒斯的別墅雖然也臨海,可是沒有你的別墅能看到那麼美麗的風景。」
「卡爾他怎麼樣?我上次見他還是在4月份。」
「哦,我這次回來可沒有路過那不勒斯。」
「那真是太遺憾了,聽說卡爾在那不勒斯過得不是很好。」
「那是為什麼?」「他怎麼了?」皇帝夫妻一齊問道。
費迪南德微微一怔,然後笑道:「也沒什麼,不過是瑪麗亞公主身體一直不大好,卡爾很是擔憂。」
「哦,那真是太糟糕了。希望瑪麗亞能夠很快的好起來。他們會參加今年的聖誕宴會嗎?」
「應該會去的。」
女主人在涼廊擺放了點心,桌上放了一壺沏的濃濃的印度茶,茶具則是釉了卷藻花紋的英國瓷器。口味更近似於後世在超市中十元一盒的廉價奶茶,好在味覺這種東西如果沒有經過味蕾的記憶的話,不大能成為真的記憶。這番看似有品味的造作頗得費迪南德的讚許。
「可憐的人,她還沒有真正作為女主人招待過弗蘭茨。」伊麗莎白這麼對她的女侍說。
「王后做得還不錯,至少沒有失禮。」女侍謹慎的說。她不可能真的順著皇后的意思編排義大利王后,怎麼說她們都是哈布斯堡。
「其實她要不是擺出那副女主人的得意樣子,我也不想說什麼的。」
「這裡畢竟是義大利。」
「噢,真糟糕,我把這個給忘記了!」說罷大笑起來。
弗蘭茨推門進來,「什麼事情這麼好笑?」
女侍忙起身行禮,茜茜說:「沒什麼,艾琳在跟我說我們在塞維利亞見到的那位公爵。」
「塞維利亞的公爵?路易·菲利普的小兒子嗎?」走到妻子身後,溫柔的抱住她,「他怎麼了?聽說你在塞維利亞看了鬥牛表演。」
「是啊,弗蘭茨,鬥牛比賽好看極了,雖然可能血腥了一點,但是鬥牛士真是非常——非常暴力優雅啊。」想了想,「真奇怪,為什麼越悠久的文明,就越喜歡血腥的運動呢?」
「西班牙也不算值得驕傲的古文明國家吧。」
「羅馬角斗場。」伊麗莎白輕輕地說:「當你站在角斗場那高高的圓柱旁邊,幾乎不能相信,這麼宏偉的建築不過是為了滿足人類殺戮**的產物,人類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啊……」話題忽然變得嚴肅起來。
弗蘭茨不僅微微詫異妻子的思想境界,「茜茜,你想的可真多……來,讓我好好看看你。」
沒過兩天,伊麗莎白的寵物大狗夏多便犯了殺戮罪行:它咬死了夏洛特的小獅子狗蘭尼。罪犯在蘭尼的屍體旁吠了幾聲,一待等到負責照顧寵物的侍從出現在罪案現場,它馬上跑了出去。
可憐一隻頂可愛的小狗就這麼不知所云的喪了命。
兇手和受害者的主人在接到侍從的報告之後,趕到了罪案現場。夏洛特很喜歡蘭尼,蘭尼很會逗主人歡喜,費迪南德和夏洛特結婚數年一直沒有孩子,她有時也會叫蘭尼「兒子」。這下子被皇后的大狗咬死了,自然是心疼的。
伊麗莎白命侍從將夏多找回來,夏多倒也乖巧,低低嗚咽幾聲——它身上還有蘭尼的血,罪證確鑿。
「笨狗狗,你很壞,很壞!」夏多被主人罵了,非常委屈的嗚嗚叫,大概是在說「不怪我,只怪它太可口」。其實一般經過訓練的狗極少會攻擊同類,夏多就算體積較大,也不應該沒事亂咬小狗。推測起來的話,應該是兩隻狗在玩鬧互咬,結果夏多一時不慎,用力過猛了。
夏洛特儘管心裡極不痛快,可是為了一隻狗跟皇后翻臉,好像也太不可思議了,只得含含糊糊抱怨了幾句。伊麗莎白也沒什麼可說的,畢竟是自己的寵物幹了壞事,於是許諾叫人從中國帶幾隻純種京巴兒送給弟媳,勉強算是安撫了夏洛特。
夏洛特腹中甚是怨念,認為伊麗莎白處理這事的手法,就跟她也是個無足輕重的寵物似的。
當天,兩兄弟就知曉了此事。
費迪南德無所謂的說:「不過是一隻小狗,明兒我叫人再找一隻更好的來。」
夏洛特怒道:「能一樣嗎?蘭尼畢竟陪了我好幾年。」人類總是很容易移情在寵物身上,就算你是個王后也不例外。
「我知道你對蘭尼有感情,可是死都死了,再說了皇后不是答應要送你中國的可愛小狗嗎?我覺得也就可以了。」
「哼!」夏洛特忿忿,對丈夫毫不在意的表現也怨念上了。
伊麗莎白則是對弗蘭茨說:「我不喜歡小狗。」
弗蘭茨也不以為意,戲謔的說:「沒準夏多也認為它不喜歡小狗。」
這本是一件極小的小事,地中海和暖的季風一吹,便消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