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盡餘生(21)
霍以沫沉默了。
「你不跟我回靳城,我不會逼你,但你也不能因為石嘉木是你最好的朋友就厚此薄彼的忘記了,我不僅是你的醫生,更是你的朋友!」
石嘉木喜歡他,他知道,他不喜歡石嘉木,所有人都知道。
霍以沫深呼吸,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但是你能不能答應我,如果到最後你真的沒辦法接受嘉木,請盡量少傷害她一點。」
路南風眸色浮過一絲複雜,感情上的傷害哪裡有多和少的區分。
猶疑片刻,到底還是點頭了,「我儘力。」
「謝謝!」
「你想去哪裡?」
「還沒想好,也許會去機場隨便買張機票,先走再說!」她清淡的笑,瀟洒的很。
「告訴程慕了?」
「我告不告訴他都會知道啊!」
就算她故意隱瞞程慕,偷偷跑掉,程慕想知道還是會知道的。
路南風沉默片刻,眸光掠起,犀利的射向她素雅的臉龐,「真的捨得他?」
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有一秒的猶疑,薄唇輕挽,「我有什麼好捨不得程慕的……」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程慕!」話還沒說完便被路南風打斷了。
霍以沫黛眉輕蹙,神色溫涼,「我已經不記得許思哲了,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路南風沉沉的目光鎖定著她,沒有接話,但意思很明顯。
霍以沫意識到什麼,低頭輕輕笑了一聲,再次抬頭看向他:「南風,你是在懷疑我還記得許思哲嗎?你別忘記我參與了冰凍計劃,你是對冰凍計劃沒有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
「我是對你沒有信心。」路南風回答的乾脆利落,一針見血。
緋唇的弧度僵住,眸色涼了下來。
路南風探究的眼神打量著她,唇瓣輕啟,「我一直都認為冰凍計劃是成功的,可是很奇怪,冰凍計劃只在你身上成功了,在其他人身上皆是失敗告終。這兩年我一直在研究這個問題,卻始終得不到的答案。冰凍計劃的失敗唯一可能就是……」
「我根本就沒有失憶,是我一直假裝不記得他。」路南風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霍以沫漠漠的打斷了,嘴角噙著一抹譏諷。
路南風沉默,除了這個答案,他找不到其他理由,為什麼其他人都失敗了,只有她成功了。
「但是你想過沒有,我記得他的時候有多痛苦?如果我這兩年一直記得他,又怎麼可能會漸漸好起來?現在面對他,又怎麼能做到這般平靜?我的演技要是真好到如此,早就去競爭奧斯卡女主角了,還寫什麼書!」
路南風皺眉,這也是他想不通的地方。
如果她真的是在假裝忘記許思哲,不可能會這麼平靜。她能假裝一天兩天,十天半個月,但整整兩年的時間,如果她真的還記得,自己不可能會發現不了。
「我想再對你進行一次催眠。」如果能再催眠一次,他可以確定她是否真的忘記了。
「有這麼必要?」眉梢微挑,眼底拂過一抹冷光,「事情已經結束,我也要離開這裡,記得或不記得,有什麼區別?」
「話雖如此,可是……」
「路南風,不管是從醫生還是朋友的立場,你都必須尊重我!」
她神色凜冽的打斷了他的話,態度異常的堅定,不會再接受催眠,讓路南風來控制她的意識。
路南風微怔,見她不肯,只得作罷。
·
路南風打算等霍以沫先離開岩城后再返回靳城,他沒告訴石嘉木,霍以沫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石嘉木。
她知道嘉木有多喜歡路南風,也知道路南風現在一時半會不會接受嘉木,告訴嘉木,讓嘉木跟著他靳城,怕結果是傷心一場;不告訴嘉木,心裡實在覺得對不起嘉木,難得嘉木這麼喜歡一個人。
這幾天霍以沫留在霍家,哪裡也沒去,白天看書,看電影,時常會坐在祠堂發獃,一坐就是大半天。
晚上按時吃藥睡覺,偶爾會從噩夢裡驚醒,久久回不過神。
她以為自己那天的話說的很清楚,不會再見到許思哲了,卻不料一覺睡醒,發現自己的衣服被換了,而且不是在床上,是在車子里。
晨光透過車窗灑落在他清俊的容顏上,淡淡的光暈模糊,像是她在做的一場夢。
「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為,我可以控告你綁架?」迷糊的眼眸逐漸清明,聲音雖然冷,可因為是剛醒,略帶沙啞,聽著也就沒那麼的冰冷了。
許思哲恍若未聞,專心開車,聲音平靜,「我們先去吃早餐,再去走走。」
霍以沫斂眸,眉心凝起一股涼意,看他的樣子是沒有給自己說「不」的意思了。
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白色長褲,白色雪紡衫,一件黑色的薄外套,長發隨意的散落。
她的衣服,是誰換的?
許思哲沒有看她,卻知道她在想什麼,「你的衣服是我換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以前住在一起的時候,早上她總喜歡賴床,不肯起床的時候,許思哲只得親自給她換衣服,抱著她下樓。
霍以沫:「……」
早餐是在一家不供應早餐的餐廳用的。
霍以沫坐在空蕩無人的餐廳用著自己喜歡的粥,心裡忍不住的感嘆,還真是應了那句古話,有錢能使鬼推磨!
用過早餐,回到車上,霍以沫沒問去哪裡,許思哲也沒說,只是車子越開離市中心越遠。
最後車子停在了墓園前,因為是深秋,原本陰森的墓園顯得更加陰氣陣陣,這個時間來祭奠的人不多,越發的冷清空蕩。
霍以沫與他並肩走在墓園的道路上,迎面的風都透著一股涼意。
「許先生約女孩子的手段也太特殊了一點!」霍以沫雙手放在口袋,漫不經心的看著周圍的環境,語調淡淡。
只見約會帶人去看電影爬山,就沒見過帶人來墓園散步。
許思哲今天似乎是特意配合她,也穿了一身淺色系的衣服,白色襯衫,米色英倫風的外套,顯得年輕儒雅,加上一張具有欺騙性的臉,說他已近不惑之年,怕是沒有人相信!
清俊的容顏沒有任何的情緒,薄唇輕抿著,沉默,沒有回答的打算。
霍以沫詭異的眼神打量著他,實在弄不懂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直到——
走到一處,他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小道的某處,聲音淡淡的響起,「雖然生活在一個圈子裡,但我從來都沒注意到你,唯有那次你為了霍淵的骨灰與霍天安爭執,從上面滾下來,自己摔的頭破血流,卻死死的護著霍淵的骨灰。我出於好意想扶你一把,卻被你冷冷的拒絕。那一刻,我記住了你。」
「霍以沫,一個單薄卻倔強的小女孩。」
最後一句話落音,他清邃的眸光柔軟的轉移到她粉黛未施的臉頰上,似是透過她的雙眸看到了當年那個遍體鱗傷的女孩。
霍以沫微怔,突然明白過他今天是想要帶自己溫習回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