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殲滅

「加藤清正確實有些本事，這座倭城修得不簡單.....」戚繼光遠遠用望遠鏡觀察著島山倭城，不由的贊了一句。

他當年任薊鎮總兵之時，在薊鎮廣修城堡要塞，把整個薊鎮修得跟鐵桶似的，算得上是大明的築城專家，自然一眼就看出來加藤清正修築的這座島山倭城不簡單，小西行長改造的平壤城和它相比，簡直就和不設防的空城一般。

朱翊鈞心裡冷笑一聲，加藤清正的築城術在歷史上鼎鼎有名，匆忙築造的島山倭城代表不了他的真實水平，他所築造的熊本城在數百年後的西南戰爭中，面對近代化的火器轟擊都沒被攻破，直接影響了西南戰爭的結局。

只可惜再也不會有什麼熊本城和西南戰爭了，加藤清正是註定要戰死在異國，而他手下的第二兵團兩萬多將士也將為他陪葬。

加藤清正或許是清楚自己的結局，這個對豐臣秀吉忠心耿耿的武士打定了死戰到底的決心，將勸降的倭軍降將砍成幾段從城上扔下，又縱兵將蔚山城屠戮一空，把城中能用的材料和物資全部送入島山倭城，將難以防守的蔚山一把火焚毀。

城中的倭軍也隨著這位惡魔般的統帥而喪心病狂起來，他們甚至將搶來的女子和俘虜的朝鮮義軍統統殺害，取其骨肉製作成肉乾、骨餅補充糧草數額，以作久守的準備。

困獸猶鬥，加藤清正是準備用一場華麗的大戰結束自己的性命，順便拉著無數明軍將士為其陪葬。

「殲滅加藤清正，朝鮮的戰事便算了結了，接下來要攻略日本，武毅侯正好用這座倭城練手。」朱翊鈞一點沒在意堅固的島山倭城和抱著死戰到底之心的加藤清正與第二兵團，隨著軍事技術的不斷發展、火器的大量運用，戰爭的形態已經在逐漸改變了，在沒有優勢火力的情況下困守孤城，短時間內陷落幾乎是必然的，不過是攻防雙方交換比大小的問題而已。

小西行長和他的第一軍團在平壤全軍覆沒，一個兵卒都沒跑出去，倭軍根本不清楚平壤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多還以為是平壤城中的朝鮮百姓開門引明軍入城才導致平壤堅城三天就淪陷了，自然對大明的攻城之法和兇猛的火器沒有清楚的認識，還以為打造起固若金湯的堅城要塞就能擋住明軍的進攻，為他們的逃跑掙得時間。

加藤清正也是如此，恐怕在他心裡，就算他最後免不了滅亡的命運，但也能夠給明軍大量殺傷、元氣大傷，讓無數的明軍陪他下地獄。

只可惜，這終究只是幻想，加藤清正和小西行長鬥了一輩子，臨死卻要和自己的老對手一樣體驗一把被明軍碾壓的滋味了。

「陛下，島山倭城修得比平壤的城塞堅固，但依臣看，島山倭城卻比平壤好攻多了.....」戚繼光微微一笑，將望遠鏡收了起來：「平壤畢竟是一座城，城池廣闊、地形複雜，若是我軍顧及平壤百姓、束手束腳，倭軍依託平壤複雜地形防禦，城中恐怕還要有一場血戰才能分出勝負，我軍死傷必然慘重......」

戚繼光指向島山倭城中醒目的天守閣，嗤笑一聲：「呵！孤零零的一座城，城堡修得那麼高、那麼醒目，簡直就是白白挨炮的活靶子，臣敢立軍令狀，一日之內，攻破此城！」

尖銳的木哨聲接二連三的響了起來，數百門重炮發出震天的怒吼，後座力震得大地都在顫抖，無數的炮彈帶著無比的動能飛向島山倭城，炸得土石亂飛、硝煙滾滾。

倭軍幾乎同時展開了反擊，架在一之丸之內的火炮轟隆作響，倭軍炮手頂著橫飛的彈子奮力還擊，試圖壓制明軍的重炮火力。

隨著重炮開火，無數朝鮮軍民推著木車盾車向前挺進，新軍的贊畫參謀早就測好了距離、算好了圖形，被趕上前線的朝鮮軍官指揮著軍民們在炮火和盾車的掩護下開始挖掘壕溝，沿著島山倭城防禦的死角和薄弱點蛇形前進，用草木和泥土填平護城壕溝，再挖掘交通壕和平行壕，將陣地推進至三之丸附近。

加藤清正腦子直，但他不是傻子，立馬便看出了明軍的意圖，趕忙組織軍隊反撲，試圖殺散挖壕的朝鮮軍、填平壕溝。

朝鮮軍不出意外的一觸即潰，慌亂的扔下工具和武器就跑，不少人手忙腳亂的爬上壕溝逃跑，被三之丸的倭軍鐵炮手當成了活靶子，一個個被點殺。

反倒是隨同作戰的朝鮮義軍和民夫尚有一絲血氣，揮起掘壕的工具和粗劣的武器奮力作戰，在壕溝里與突襲而來的倭軍勇士打成一團，他們的奮戰並非沒有效果，戚金屬下的步隊趕到，用震天雷和短銃炸翻射翻一片片出擊的倭軍，各個小隊在壕溝中擺出靈活的鴛鴦陣，互相掩護推進，將無數倭軍絞殺在壕溝之中。

加藤清正見狀，明白再打下去只能是在反覆拉鋸中被明軍不停放血，只好鳴金收兵，但明軍沒有放過逃跑的倭軍，一路銜尾追殺，跟在敗退的倭軍身後衝到三之丸下，用炸藥炸開牆門和護牆，倭軍尚未從新敗的混亂中反應過來，不少軍卒轉身便逃向二之丸，明軍正式的攻擊還未開始，島山倭城的第一條防線便淪陷了。

加藤清正大驚失色，趕忙調集軍力反撲，又集中炮火和鐵炮轟擊明軍，明軍擔心強攻傷亡太大，退回了壕溝之中，倭軍這才阻擋住明軍對二之丸的攻擊。

但這不過是開胃小菜而已，趁著步隊攻打三之丸和二之丸的間隙，朝鮮軍民又被驅趕上了前線，挖好了交通壕和前沿壕，又壘好了護牆、構築好炮位，明軍炮隊逐漸將威遠大將軍炮和神火飛鴉等火器推了上來，計算好射擊諸元、調整好角度，只等一聲令下，便萬炮齊發。m.

望樓上的令旗上下揮舞，尖銳的木哨聲響遍四野，上千具神火飛鴉衝天而起，劃破天空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嘯聲，天火流星一般墜向島山倭城，隨即爆發出地動山搖的爆炸，鉛子和碎鐵在火藥的推動下四散飛舞、火油隨著爆炸漫延至倭城的每個角落，散播著地獄的烈火。

這一次明軍再也沒有任何限制，盡情將所有彈藥發射出去，一輪又一輪的神火飛鴉竄上高空，又狠狠砸下，爆炸聲此起彼伏，將整座倭城燃成一片火海，躲在丸牆后的倭軍也未能倖免，不少人被烈火包裹，在地上痛苦的哀嚎翻滾，但石油製成的火油粘連性極強，他們始終未能壓滅火焰，最終統統被活活燒死。

還有一些躲避不及的倭軍被亂飛的鉛子掃中，滿身血洞卻依舊存活，痛苦的在地上蠕動著尋找自己殘缺的肢體，直到鮮血流盡才沒了呼吸。

與此同時，神威大將軍炮也開始齊射，它們不像神火飛鴉那般以覆蓋射擊為主、力求用火力填滿倭城的每個角落，而是集火轟擊那高大醒目的天守閣，讓無數實心鐵彈橫衝直撞、開花彈陣陣爆炸，將那作為加藤清正指揮所的天守閣徹底轟塌。

加藤清正從陽台一躍而下，天守閣在他的身後轟隆隆垮塌下來，碎石殘木如雨點般落下，身邊的一名武士剛剛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卻被一塊從天而降的巨石當頭砸中、一瞬間壓成肉餅。

彷彿是天照大神還想讓加藤清正繼續在這人間煉獄里受罪，明軍的炮擊沒有炸死他，他從三層陽台直接跳下也毫髮無傷，如今這巨石殘木轟隆隆的墜下也沒有砸到他。

舉目望去，倭城之中已是一片火海，一名全身燃著火焰、如同火人一般的武士似乎是看見加藤清正從陽台上跳下，一邊嘶嚎慘叫著一邊搖搖晃晃想走過來救護，卻經受不住大火的炙烤侵噬，猛然間跪在地上，抬手向著加藤清正的方向伸去，卻控制不住身子，撲倒在地化為一具焦屍。

加藤清正牙呲目裂，他對這座自己一手打造的城堡很有信心，守城更是他壓箱底的絕活，在日本不知多少大名和軍隊在他的城下折戟沉沙，其中不乏軍卒強銳、火器眾多的強軍，但明軍對火器的運用和新式的攻城之法完全超乎他的想象，這座在他眼中固若金湯的堅城，開戰不到一個時辰，便已經是岌岌可危了。

在之前，加藤清正還時常嘲諷小西行長，諷刺他拒守堅城、坐擁各部最精銳的軍兵，卻被朝鮮人背後捅了刀子，以至於三天就丟了平壤、一戰便全軍覆滅，實在是無能至極、愚蠢至極。

但如今面對明軍神跡一般的火器，加藤清正才猛然明白過來小西行長戰敗的真正原因，明軍已經超出他們一個維度了！只可惜醒悟得太晚，自己也要向小西行長一樣被釘上恥辱柱了！

城外號角和木哨聲連綿起伏，明軍步兵的吶喊聲響徹天際，明軍最後的總攻開始了，而這一次，火海將城內的倭軍攪得一團亂，天守閣崩塌也讓倭軍暫時失去了統一的指揮，不少人以為加藤清正被壓死在天守閣中，所有倖存的人都只能各自為戰，再也不可能像上次進攻那樣同心一致、協調守備、擊退明軍。

「罷了，武士的命運，就應該戰死在沙場之上！」加藤清正苦笑一聲，在護衛的扶持下站起身來，抽出腰間的備前長船的名刃，領著護衛穩步向一之丸而去，不斷有倭軍匯入他的隊伍，漸漸聚集了數百人，成為島山倭城中最後一支有組織的倭軍。

明軍炮手似乎也發現了他們這支隊伍，炮彈不斷轟來，身邊不時有人被炮彈轟得四分五裂，但加藤清正卻絲毫不懼，一邊堅定而沉穩的向前邁步，一邊脫著身上的盔甲和衣衫。

倭式的盔甲太過輕薄，擋不住火銃的子彈不說，連群豹橫奔箭和強弩的箭矢也能輕易穿透，對明軍精鋼打造的長矛戰刀防禦效果也不佳，穿在身上簡直就是累贅，加藤清正乾脆脫個乾淨，準備赤膊鏖戰。

一之丸的城門被炸藥炸開，守門的足輕早被大火燒得四處逃竄，無數明軍從門中湧入，長矛如林、赤甲如潮，見到加藤清正的隊伍，飛速布成一列長陣，火銃手列在陣前，火繩滋滋作響，只等著一聲令下便轟然齊射。

加藤清正大喝一聲，領著倭軍開始最後的衝鋒，一名明將策馬來到火銃陣后，身後護衛高舉著「戚」字大旗，加藤清正見狀，嘶吼著向他衝去，那明將卻冷冷一笑，手一揮，上千桿火銃如同驚雷一般炸響，無數鉛子四散飛舞，那數百名衝鋒的倭軍一下子倒下大半，但剩下的卻依舊怒吼向前，沒有一人後退。

又是一輪齊射，跟著加藤清正反撲的倭軍只剩下寥寥幾人，搶到加藤清正身前的護衛也仰面倒下，加藤清正也感覺到身子被什麼東西猛地一撞，但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管它了，依舊嘶吼著衝上前去，那名明將似乎被他的勇氣折服，沒有再指揮銃手齊射取他性命，反倒跳下馬來，赤手空拳迎了上來。

加藤清正怒吼一聲，揮刀砍向那名明將，但他卻避也不避，只是抬手護住面門，加藤清正一刀砍在那明將的護臂上，在日本被譽為「削鐵如泥」的名刃「紅葉狩之太刀」卻如同贗品一般「喀嘣」一聲斷裂，而那明將則趁機搶進其懷中，一記上鉤拳轟在加藤清正下巴上，將他打翻在地。

「綁了，別弄死了！」那明將抖了抖被太刀震得酸痛的左臂，吩咐趕來的護衛道：「這看起來是個大官，沒準是那什麼加藤清正，押回去讓投降的倭將認認，讓李如松那小子好好看看，我戚金也是能斬將奪旗的人物！」

萬曆十二年夏，島山倭城一日淪陷，加藤清正被俘，隨後在慶尚道被朝鮮官府凌遲處死，用其心肝祭奠死難的百姓，而明軍則轉兵攻陷西生浦，兵鋒直指釜山。

萬曆十二年秋，陳璘所率南洋水師匯合李舜臣的朝鮮水軍在九州海域再次擊潰九鬼嘉隆所部水軍，倭軍海援徹底斷絕，小早川隆景和毛利輝元拋下軍團逃回日本，倭軍堡壘防禦體系崩潰，徹底被圍堵在釜山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