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窗外的陽光肆無忌憚的投射在凌霄的臉上，他皺了皺眉，用手擋住刺眼的陽光，太陽穴是一跳一跳的疼痛，口中依稀還有酒的味道，他拚命的回想，大概也只想到他在喝酒，然後莫莫來奪酒壺，再往後，就模糊成了一片，理不出頭緒了。：他按了幾下太陽穴，唇畔卻揚起一絲淺笑，他還記得一句話，就是莫莫說過，酒會讓人想起平時想不到的事情，他現在，就想到了一個平時怎麼也想不到的事情。

「莫莫！」凌霄闖進莫莫房間的時候，她剛梳洗完畢，見到凌霄的一臉興奮就想到昨天又被他動手動腳的事情，臉上不覺陣陣緋紅。

「幹什麼？」語氣冰冷了很多，看他的樣子，肯定這傢伙又是什麼都不記得，莫莫低頭不自覺的看了看，怎麼可能是小籠包？這個不識貨的傢伙，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就有些憤恨了。

「唉？你怎麼了？」凌霄往身後張望了一下，沒有別人啊，看來惹莫莫不高興的就是自己了，自己又怎麼了？不會喝了酒之後又提女魔頭的事情了吧。

「找我有什麼事么？」莫莫冷著臉，越過凌霄走出門去。

「也，也沒什麼事。」凌霄馬上蔫了下來，跟在莫莫的屁股後面來到莫侯的房間。

「哦，你別多心，我酒喝多了，有點頭疼而已。」莫莫打了一盆清水，小心的幫莫侯擦臉。莫侯見到莫莫來了，彎了彎眼睛，全當是笑了。

「莫爺爺，我想到一個人。」凌霄湊在莫侯的床前，探身對莫侯說道。莫侯將視線停留在凌霄的臉上，好像在等著他說下去，而莫莫聽到凌霄這話，手上的動作也不覺慢了下來。

「凌江楚。」凌霄緩緩的道出一個名字，而莫侯也如他所願的睜大了眼睛，「我們都忘記了還有這個人，也許他可以救你。」

「是什麼人啊，你怎麼早沒有提起過？」莫莫緊張的抓了凌霄的袖子，一聽到可以救爺爺，她就什麼氣都不記得了。

「因為他已經消失了太長時間，甚至比你爺爺還久，所以我一時沒有想起來。」也不知道為什麼，昨天喝了酒之後，這個名字就不停的縈繞在腦海里，看來這是一個未知的指引。

「他真的可以救我爺爺？」莫莫關切的看了一眼莫侯，如果可以救爺爺，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何況是去找一個人。

「你應該聽說過醫仙吧。」

「啊，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我們怎麼早沒有想到，那個人原來是叫凌江楚，他就是我爺爺唯一一個承認比他醫術高明的醫仙？」莫莫興奮的握住凌霄的手，跳著腳說，「我們趕緊去找他，他一定能救我爺爺。」

「你先別著急。」凌霄看了看莫莫抓住自己的那雙白皙小手，一時有點尷尬，也不好意思再看她，只是把目光落在莫侯的身上。

「為什麼不著急，我當然著急。」莫莫瞥了眼凌霄，忙把手縮了回來，心想著這死小子摸個手還值當害羞一回，要是知道你都摸過我哪裡，還不羞死你。

「雖然凌江楚是我們凌家的人，但是他其實已經消失很久了，說起來，連是死是活我們都不確定。」凌霄的眼神黯淡下去。

「啊？怎麼會這樣？」莫莫跌坐在爺爺的床前，像是個被戳破的氣球。

「凌江楚是個奇才，他的醫術簡直是天生的，當初有多少疑難雜症，難倒了天下無數名醫，可是對他來說卻是易如反掌，好像他生來就知道該怎麼治這些病一樣。」

「真的那麼神？那他一定……一定能救我爺爺。」

「他是我們凌家的一大驕傲，可是……」

「發生了什麼事？」

「他的妻子在生下孩子后不久就得了重病，無論他用什麼方法，都沒能救他妻子的性命。」這也許就是醫生最大的悲哀，能救的了天下的人，卻救不了自己最在乎的那一個，「他一度心灰意冷，還好他妻子還留下來一個兒子，對他也算是個慰藉，只可惜，禍不單行……」命運多舛，讓凌霄替凌江楚深深的嘆了口氣。

「他的孩子不會也……」

「也許是凌江楚接觸了太多藥草的關係，也許是天命使然，他的兒子生下來就是個痴傻的孩子，只是那時太小，再加上凌江楚剛經了喪妻之痛，等他發現的時候，孩子已經周歲，錯過了治療的最佳時機。其實這種天生的痴獃，本來也是無葯可治，但凌江楚不這麼想，他認為是因為他忽略了孩子，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從那之後，他就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不再給任何人診病，一心就想要把他的兒子治好。」

「真是太可憐了。」

「他和凌家的聯繫似斷非斷，因為他常常會用到凌家給他提供藥草。可是他行蹤不定，最近已經有六七年沒有和凌家聯繫了，也不知道這父子倆是死是活。」

「那，那？」莫莫的手指絞著手帕，好容易自己覺得有些希望了，可是這麼看來，也是渺茫。

「你別著急，我大概知道凌江楚在哪裡，我去找他，只要他活著，我一定給你把他給找回來。」凌霄忙著賭咒發願，實在是因為不想看到莫莫這麼沮喪的模樣。

「真的？」

「嗯，其實我還曾經和他相處過一年，那時候也全是為了學醫，但因為屢受打擊，他本人也變得半瘋半傻，我娘不放心，才把我接了回來。」

「我也要跟你一起去！」莫莫看了眼莫侯，眼神堅定的對著凌霄說道。

「你去了，誰留下照顧你爺爺？」

「爺爺現在的情況已經平穩，有你師父在就已經萬無一失，上次也全仗著徐太醫，不然靠我自己，現在已經……現在已經……」莫莫想想就后怕，「既然知道有人能救得我爺爺，我又怎麼在這裡等的下去。」

「可是……還是不行。」凌霄沉吟了一下還是拒絕了莫莫的請求。

「為什麼不行？」

「我都說了，這個凌江楚已經變得瘋癲，他住的地方不是深山就是野嶺，你一個女孩子家，跟著我太危險了。」凌霄一著急開始比手畫腳起來，莫莫斜睨了他一眼，想著如果不讓你這壞東西喝酒，自己還會有什麼危險。

「雖然我是個女孩子，但是我會輕功，帶上我不會給你添什麼麻煩的。」莫莫眼若水杏，唇如櫻瓣，她忽閃著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凌霄，在這個時候強硬當然沒有用，女孩子就應該用女孩子特有的手段，她怯生生的湊近了凌霄，眼波婆娑，無限嬌羞，「凌哥哥，你就帶我去吧，我保證不會給你惹事，真的。」小鹿一樣清澈純凈的眼睛，惹人憐愛的小樣兒，莫莫心想就不信你這個傢伙還會硬下心腸。

「可是，可是……」凌霄正兀自可是就被莫莫捉住了手，他臉騰的一紅，低頭傻乎乎的看著莫莫的月白小手。

「求求你了，凌哥哥？」甜軟的一笑。

「那……那……」果然是狠不下心了。

「凌哥哥？」小手在凌霄的眼前晃了晃，不是吧，胸也摸了，屁股也抓過，這時候竟然因為拉拉手這種事就傻了？

「你爺爺也不放心你的，再說，還有我娘，我爹，我……」凌霄只差掰著手指頭數了。

「再說，我也可以幫上忙啊，你忘記了，我在藥王大會第一段得了滿分的。」

「這個……」在藥理方面凌霄確實比莫莫還有欠缺，而這次去問的又是毒物，帶上莫莫說不定會幫上什麼忙。

「要不，我去跟凌伯父凌伯母說？」莫莫見凌霄鬆了口，忙又追道。

「那……那……」

「你就別再那那的了，就這麼說定了，我這就去找伯父伯母。」莫莫鬆了凌霄的手，飛也似的跑出後花園。

莫莫的這招差不多修鍊到天下無敵的境界了，凌霄的父母就凌霄這麼一個兒子，哪吃過莫莫的這套，都被迷的找不到北，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她的請求，還連忙吩咐了下人準備車馬。

凌霄大概也猜到是這個結果，忙著將莫侯安頓好，擇日不如撞日，兩個人收拾停當，即日啟程。

上了馬車凌夫人才反應過來，滿腹的不舍，又不能反悔，只是左手拉著凌霄，右手拉著莫莫，囑咐了又囑咐，生怕兩個人在外面受了委屈。又耽誤了半天，這才徐徐出發。

凌家雖然在財力上不比其他三大家族，但吃穿用度比常人已是不凡，雖然匆忙，但是準備的車馬卻讓莫莫還是吃了一驚。

小車不大，卻掛了四匹上等好馬，車夫也是平日凌霄熟識的那個。莫莫進得車去，唬了一跳，這也太奢華了吧，不知道這幫有錢人平時過的是什麼日子，雖然在凌府住了有些日子，但是凌府書香門第，也不見陳設什麼金銀珠寶，她哪認得那些名家字畫，現在看這馬車，終於對四大世家的名號有了些認識。

馬車內是想象不到的寬闊，車門半步之內就是一個鋪了錦被的床榻，床榻上陳設了一個紅木小桌，木桌有一掌厚，內里摳出大大小小几個淺洞，莫莫沒鬧明白這是幹什麼的，直到凌霄坐進去，從床榻盡頭的柜子里取出杯碟茶碗，莫莫才明白那些洞原來是專門盛這些杯碟的。莫莫小心的坐進去，床榻鋪的蓬鬆舒適，就算坐久一點都不會覺得累。莫莫新奇的看向凌霄，卻正看到他一個哈欠打出來，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

「你怎麼一副沒精打採的樣子。」馬車已經出城，當然不用怕凌霄會把自己送回去，自然也就不需要再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了。

「唉。」凌霄將桌子下邊的摺疊隔板抬起，支著下巴呆坐著嘆了口氣。

「怎麼了？」莫莫有些不明所以。

「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凌霄做眉頭深鎖搖頭嘆息的模樣，也不再往下說下去，莫莫正要問，忽然想起凌霄再怎麼說都是娶過親的人，而且最不幸的是新娘子在洞房當日被人搶走了。這些天因為忙著莫侯的病情，所以他一直也沒有外露過感情，也許才空下來就想到了自己的結髮妻子也說不定。莫莫偷眼看了看他，決定不去捅這個馬蜂窩。

「你就不怕？」凌霄冷不防的問了一句。

「有什麼好怕的，他敢，看我不弄死他。」莫莫揮了揮拳頭表示示威，心想看哪個不要命的敢在自己洞房之夜逃婚，看她不閹了他。

「啊？那你爺爺怎麼辦？」

「關我爺爺什麼事？」兩人對看，都知道自己有些雞同鴨講了。

「我們找凌江楚不就是為了救你爺爺么，怎麼會不關他的事？」凌霄一派天真的問道。

「啊？那你嘆什麼氣？」

「你就不怕找不到凌江楚？」

「啊……」莫莫小腦袋瓜一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剛才會想到他的心事上面去，而沒有想到這一層，也許是對他那個逃婚妻子有些好奇吧，是吧。

「說老實話，這個凌江楚變得十分古怪，我拜在他門下那一年，稀奇古怪的苦都吃了，現在想想，就算找到了他，他也未見得就肯出手相救。」

「沒關係，只要他還活著，我們就是拖，也要把他拖來救我爺爺。」莫莫已經漸漸從莫侯的打擊中恢復了過來，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又開始蠢蠢欲動。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我只是擔心他會不會難為咱們。」

「現在擔心也沒有什麼用，對了，你有沒有帶什麼醫書過來，與其在這擔心，不如再研究研究我爺爺的病症。」

「沒帶。」凌霄懶洋洋的靠在床榻上的鵝黃緞面靠枕上。

「啊？你怎麼這麼……難道我們就大眼瞪小眼啊。」

「這地方就這麼點大，再帶那些書，那我們擺哪裡？」凌霄微合著雙目，這馬車晃得人神情恍惚，昏昏欲睡。

「可是，可是……」

「你想要什麼書，就問我好了。」

「問你？」

「都帶在這裡。」凌霄並沒有睜眼卻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你？你都背的下來？」

「你以為我這個藥王是當假的啊。」

「你還敢提？」莫莫揮手要打，手卻怎麼也沒有落下去。馬車的布簾掀開，有一束陽光正灑在凌霄的臉上，凌霄微蹙著眉頭，把臉轉過來，陽光好似在他的臉上勾勒出一層金邊，他的睫毛微微抖動，綴滿艷陽的橘色光芒。莫莫不覺看得入神，凌霄一睜眼，反倒把莫莫嚇了一跳，臉不覺紅了。

「怎麼不說了？」凌霄奇怪的看著莫莫，不知道她臉上的嫣紅是不是被陽光晃的。

「困了。」莫莫撫了撫心口，難道因為他對自己那樣過，所以自己才會……莫莫轉身背對著凌霄躺下，假裝睡著，卻一直按著胸口，生怕自己怦怦的心跳聲被他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