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剛剛還一副活活氣死人模樣的凌霄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生如此大的變化。她搭了搭凌霄的脈息，表情有些訝異，又診了一下，不覺陷入了沉思。凌夫人扶坐在凌霄的旁邊，嘴裡心肝肉兒的叫著，眼見著自己的寶貝兒子面若白紙，氣若遊絲，她抖著手，抓著莫莫，「莫莫，快去叫你爺爺，快點去找你爺爺。」

「那倒也不用。」莫莫示意凌夫人讓開一點，早有機靈的丫環扶了凌夫人坐到一邊去。她探了探凌霄的鼻息，雖然微弱，但還平穩。莫莫把凌霄扶起，繞坐在他的身後，伸開雙臂把凌霄環抱在自己的懷裡。凌夫人、博宇都看著奇怪，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又都不敢出聲，只好屏息看著。凌霄看起來很是瘦弱，但後背硬挺，雖然不能行動，卻好像還殘存著點意識，他像是能感覺到莫莫的行動，也儘力的在配合著她。莫莫的頭抵在凌霄的背上，雙手握拳，頂住凌霄的胃部，深吸了一口氣，猛得將凌霄摟緊，拳頭則狠狠的陷到凌霄的肚腹中去，隨著這大力的一擠按，凌霄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清水來。隨著這口清水吐出，凌霄也好像鬆了一口氣一樣，渾身癱軟下來，向後一仰，卻將頭靠進莫莫的頸窩裡，嘴唇滑著她的下頜一路滑到脖子上去，雖然呼吸還是輕淺，但面色卻粉潤起來。而臉色變的更快的，則是紫脹了小臉的莫莫，她瞪圓了眼睛，想都不想，右手回拳結結實實的打在凌霄的鼻子上，手還沒縮回來，就有一股熱流順著手指涌了出來。那邊凌夫人啊的一聲竟然昏了過去，下人們又忙著救她，門外又有人擁著一個嘴裡叨叨著兒啊兒啊的老者進門。博宇捂著嘴把尖叫硬生生的按回去，恨不能再找個洞飛出去，他苦著臉看莫莫，莫莫同樣回望著他，好像在用眼神問他為什麼會有這麼強烈的熟悉感。

「凌伯父，凌伯母。」莫莫俏生生的行了個禮，希望凌伯母把自己剛才揮拳打她兒子的一幕徹底忘掉。

「老爺，這就是莫候的孫女了。」凌夫人坐在凌霄的床邊，愛憐的看著他的睡顏，「若不是剛才靠了她，那我們霄兒就糟糕了。」看來並沒有把莫莫剛才的舉動記在心上，雖然她也心疼的摸了摸凌霄紫紅的鼻子，心裡卻只能怪自己這個寶貝疙瘩怎麼會那麼巧在大庭廣眾之下吃了人家女孩子的豆腐，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便宜卻占的結結實實，當然，那一拳也挨的結結實實，可憐了寶貝兒子的翹鼻，短短几天，被打了兩次。

「哎呀，出落的這麼漂亮了。」凌老爺書卷氣極濃，長得又慈眉善目，讓莫莫第一眼看就倍覺親切。

「凌少爺沒什麼大礙了。」

「什麼凌少爺，他比你大了不到一歲，以後就叫哥哥吧。」凌老爺的話和凌夫人如出一轍。

「哦，那凌少……不是，凌哥哥現在只是身體太過虛弱睡著了，一會兒等他醒了，只要給他用這幾味葯就可以了。」莫莫把剛才寫出的方子遞給凌老爺。

「沒想到，你居然也跟你爺爺學了這樣的本事，今天也是我們霄兒的造化，若不是你，後果真是不堪設想。」凌老爺得了方子，交給身邊的下人拿去抓藥。博宇坐在旁邊假意喝茶偷眼看著幾個人，心裡暗想，何止是學了，今天還去選藥王了，我們今天來，就是來大鬧你們凌府來的……只是這些話都說不得，和著茶水盡數吞進肚子。

「霄兒這是什麼病，怎麼來的這麼急這麼兇險？」凌老爺捻了捻鬍子問莫莫。

「不是病，是中了毒。」這也是莫莫剛才會奇怪的地方，她心裡早就翻了幾個個兒，不單是中毒，還中的是這樣的毒，不知道這下毒的人是何居心。

「什麼？中毒？」凌老爺、凌夫人、博宇一齊驚呼。

「怎麼會中毒？什麼人這麼狠毒，要下毒害我的兒子。」凌夫人說著淚又湧上，將凌霄的手緊緊攥在掌心，生怕一不小心這兒子就消失不見似的。那邊的博宇第一反應就是這毒八成是莫莫下的，連忙又低頭喝茶水，不讓自己胡思亂想，專心的做一個看客。

「而且這毒也奇怪……」莫莫的聲音越說越低，這也是她從剛才就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結果她的神情和話語被凌老爺和凌夫人會錯了意，還以為要出什麼變故，凌夫人更是一下子站了起來，兩個人都切切的看著莫莫，生怕她說出什麼不測的話來。

「哦，伯父伯母不用緊張，凌哥哥的毒已經不妨事，等他醒了再吃我配的幾味葯就徹底把毒解了。如果兩位信不過我，等凌哥哥醒了讓他自己給自己診治診治。」雖然禮數上並不比那些大家閨秀，但是莫莫卻很聰明，現買現賣的本事與生俱來。況且現在已經鬧明白這床上躺著的就是自己上次不單捅了人家洞房，而且還打了人家的倒霉蛋，神情上自然帶著點愧疚，只是這愧疚被別人誤以為是害羞罷了。

「哦哦，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怎麼會信不過，當初要不是你爺爺，我還哪有這條命在。」凌夫人撫著心口又坐回去。

「對了伯母，說到這我也挺奇怪的。我聽人說，老頭兒……我爺爺自我父母出事之後就不再給別人看病了，又怎麼會治好了你的病呢？」剛才就想問了，可是一環套一環的發生了這幾件事，所以等到現在才被莫莫問出口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當時你伯母病勢危急，我們慕名前去，開始你爺爺是不肯出手相救的，後來看了你伯母的病況也不知道為什麼又肯治了。」凌老爺接過話茬說道，話音一落就引得莫莫和博宇對著凌夫人上下打量起來，兩人都玩心極重，連此時的心思都是一模一樣，看看是不是莫侯那老傢伙看中了凌夫人的長相。凌夫人雖然現在有些年紀，但依稀能看到年輕時的溫婉風範，不知道那老頭兒是不是動了色心才肯出手救人，莫莫決定回去之後一定要仔細盤問一番。

「對了伯父伯母，你們平時會不會得罪了什麼人？」

「你伯父我平時只喜好個字畫，沒事就寫寫畫畫的，並不與人爭鋒鬥狠，你伯母更是與人無怨，我們不可能會得罪了什麼人啊。」凌老爺以手代梳縷了縷鬍子，周圍的下人聽了他們老爺的話也都不約而同的點頭。

「那就奇怪了，怎麼會無緣無故招人下毒，而且下的又是這種毒。」莫莫咬了咬拇指，擰著眉想。

「莫莫，聽你的意思，這毒很歹毒？」凌夫人探身問道。

「也並不歹毒，只是奇怪。這毒叫無巧不成輸，在江湖上幾乎絕跡了，如果不是爺爺很久以前當個笑話似的講給我聽，我也不會知道。」莫莫見周圍的人都屏息細聽，只好慢條斯理的接著講下去，「這毒也並不歹毒，但是卻有說不出的奇怪。我剛才治療凌哥哥的手法你們也看到了，這毒想解，必須先把體內的毒液清出，如果不清除掉體內的毒液，後果不堪想象。」

「會怎麼樣？」問話的卻是聽的興起差點以為自己是在茶樓聽書的博宇。

「這毒無論從脈象還是從病徵來看，都和另一種毒極其相似，一般人是分辨不出的，如果按照那種毒的解法去解，就正好會激化這個毒的作用，到時候就算是華佗在世，也難救命。」

雖然凌霄已經脫險，但是聽到莫莫的這一番話，凌老爺和凌夫人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所以說這個毒才叫無巧不成輸，意思就是如果不是剛巧用了那種解藥，就不會輸掉性命。」莫莫還是想不出來，因為這種毒，通常也是下給解毒之人的。

「哎呀哎呀，幸虧有莫莫你在，不然，不然我霄兒的性命……」凌夫人說著又滾下淚來，真是想想都覺得心驚肉跳。

「可是怪就怪在這毒已經在江湖絕跡很久了，因為如果根本就不救治，時間長了，毒液自然會排出體外，到時候就算是用另一種毒藥的解毒方式來救治，也不能傷人性命。」

「可是遇到這種事，誰會不趕緊救呢？」凌老爺也覺得奇怪。

「問題是，如果這人真的想取凌哥哥的性命，又為什麼會用這種毒？」莫莫說出了大家心**同的疑問，既然有本事讓凌霄喝下毒藥，為什麼不用那種見血封喉的毒？

「對了，霄兒是怎麼喝下毒藥的？」凌夫人看向下人，並沒有人言語，「莫莫，你說這毒霄兒會沒有察覺的就喝下去么？」

「這種毒有特殊的味道，雖然一般人是聞不出來的，但是像凌哥哥這種精通醫術的人，不可能沒有察覺。這種味道也是這個無巧不成輸和另外一種毒能被分辨出來的唯一一點區別。」莫莫想到了一種可能，但是卻不能在這裡說。

「那這毒，一定是剛剛下在酒宴里的！」凌夫人驚呼，「霄兒因為對毒物很有興趣，平日里總是擺弄這些，所以一貫很小心的。只是他不勝酒力，喝一杯就會醉倒，一定是剛才喝了些酒，這才會把毒藥給喝下去。」

「那就應該是了。」莫莫點了點頭，「伯父伯母，天已經晚了，我也該走了，不然我爺爺會擔心我的。」莫莫心事重重不想在此久留，雖然凌夫人凌老爺極力挽留，最後還是只得放她回去。

莫莫和博宇被眾人送出門，跳上馬車準備回家，博宇則暗自偷笑，不但沒有被莫莫捅出婁子來，還歪打正著的救了凌霄一命，如此一來不是將前幾日闖了人家洞房的債都還個乾淨了，他越想越美，回頭看莫莫，卻發現她一臉心事的樣子。

「怎麼了，還在為他說你的腿是粗大樹而不高興啊？」

「你小子哪壺不開提哪壺！」莫莫揮拳就打，打得博宇連連討饒。

「好了好了，那你怎麼了，還在因為沒得到藥王而不高興啊？」博宇簡直可以競選不知死活的第一名，對上莫莫灼人的視線這才驚覺自己又選錯話題，再不敢多說什麼，只是專心的當他的車夫。

莫莫的心中隱隱覺得不安，因為這無巧不成輸，以前多是被用來對付醫者，常常被下在醫者最近的人身上，一個救治不當，就會送了自己至親的性命，這種打擊對一個治病救人的醫生來說絕對是致命的，後來也是因為這毒的陰狠才慢慢不被人使用了。自己今天居然又遇到了無巧不成輸，這到底是一個巧合，還是一個蓄謀已久的圈套？正冥想著，馬車已經來到了家門口，莫莫剛下了馬車就覺得哪裡不對勁，平日的這個時辰家裡一定燈火通明，可現在卻一片死寂，黑漆漆的窗子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莫莫一時情急，也不管還跟在身後的博宇，幾個箭步沖入屋內，旋即竟傳來了她帶著哭腔的叫喊。

「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