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殺
細三弟蜷縮在地上,舉起手指:「狗特務,我恨你······」
看著地上的細三弟,余非惱怒的抓著自己頭髮。他沒有想殺掉細三弟,對於迷途知返的兩人,余非壓根就沒打算讓他們竊取組織上的情報。
余非看見細三弟眼角流出懺悔的淚水,在背棄革命后,不知道兩人是做了怎樣的心理鬥爭,最後選擇殺死余非同歸於盡。
同室操戈、兄弟相殘、同志相殺······
這筆血債,讓余非幾近崩潰,自己差點真的殘害了一名同志,一名迷途知返的同志。
留下鄧關,余非強忍腹部的疼痛,伸手一摸,手上都是鮮血,可沒時間處理傷口,馬不停蹄走向餐廳。
在餐廳內,程候表情淡然坐在椅子上,桌上擺放著兩盤簡單炒菜,一個人自顧自吃飯,從茶壺中倒上一杯茶水喝下。
余非走進去坐在他對面,看見程候喝下毒藥,心情鬱悶至極。
「跟我去醫院洗胃!」余非說。
程候眼眶泛紅:「我對不起黨、對不起組織、更對不起中國革命,我是一個罪人,一個徹徹底底的叛徒。」
「少說對不起!」
余非用力拉扯程候:「跟我去醫院,不想死就走!」
程候哭喊著抓住桌案兩側,死死不肯鬆手,桌上的飯菜碗筷全部落在地上,而程候抓住桌案的手越加無力。
看見兩人發生爭執,小廝走來勸阻:「兩位,消消氣······」
余非從口袋裡取出兩元錢:「幫我把他送進醫院,他服毒了。」
「啊?」
小廝立馬招呼來幾個幫手,一群人手忙腳亂把抬出餐廳,揮手招來一輛黃包車。
將程候丟進車裡,余非給車夫塞了一塊錢:「去上海公立醫院。」
坐上車,余非伸出血紅的手指塞進程候口中幫他催吐,但他毫無反應,只有零星嘔吐物流出,眼睛瞳孔放大······
送進醫院后,醫生只是簡單檢查一下,便向余非表示已經無力回天,程候已經失去生命意識。
隨意處理了下自己的傷口,只是劃了一道小口子,沒多大事。
將屍體寄存在停屍房內,余非走出醫院,掏出香煙抽起來,手上沾滿程候的嘔吐物和自己的鮮血,隨意在大衣上擦了幾下,余非不知道如何向組織解釋。
說到底,還是自己逼死程候。
在外面抽了幾支煙,回到停屍房內。
一個老頭走來:「先生,逝者是······」
余非低沉道:「聯繫殯儀館焚燒,可以嗎?」
「可以,不過需要繳納焚燒費,還有警察局的死亡證明,取消戶籍單,如此我們才能處理。」
「多少?」
「十元錢。」
從口袋裡取出十枚銀元,老頭給余非開了張單子,讓他明天帶上警察局開出的死亡證明和取消戶籍單,到福安善堂館進行焚燒,接納骨灰。
眼見如此麻煩,還要開具死亡證明和戶籍單,可程候的戶籍在租界巡捕房。想了想,余非覺得將屍體暫存到停屍房,明天找輛車拉去郊區掩埋。
就不應該與他們見面,自己親手逼死和程候。
翌日。
雇了一輛送葬車,和鄧關一起將細三弟和程候的屍體埋在浦東棚戶區的簡易墓園裡,沒有墓碑、更沒有送葬的親友。
只是草草將兩人挖了個坑埋上,看著低矮的墳包,余非不知該如何面對組織,
組織還會相信自己嗎?
鄧關在墳頭撒上一把黃紙,認認真真給細三弟的墳頭磕上幾個響頭,嘴裡說著各為其主。
「細三弟怎麼樣?」
鄧關跪地給程候上炷香:「放走了,可您要小心些,他可能會對您動手。」
余非眉頭皺起:「知道,你也小心些。」
······
消失兩天,與林業佟商議《消毒計劃》的實行,並且等待特科首長指示,在得到特科首肯及完善安排下,《消毒計劃》步入最後關頭的實施。
目的是瓦解黨務調查科的『細胞計劃』,在安排下,這段時間一部分地下成員開始撤離,一部分開始隱蔽,一部分採取斷線監視方式,查明潛伏在組織內的『內細胞』。整個淞滬地區地下組織保持沉默,在特科下達安全指令之前不允許行動。
既是一場釣魚計劃,也是一場自我消毒,釣出藏匿在組織內的『細胞』。
······
再度回到黨調室的大樓。
看門的李通正在燒炭,將燒紅的炭火夾進火盆,端上去給各個辦公室的人取暖。
余非走進大樓,先是去徐兆凌辦公室彙報情況,發現他不在,又去了趟范高遠的辦公室,他也不在裡面。
推開委員會辦公室的房門,王益民和幾個人圍在火盆旁聊天喝茶。他們知道余非這兩天消失的無影無蹤,必然有重要工作完成,幾個人也不敢詢問。
圍坐在火盆旁取暖,委員會沒有工作要做,最近沒有抓住紅黨,也沒有『細胞』彙報工作。
臨近中午,余非借口去吃飯,看見王益民拿出一個鋁盒,裡面放著幾個饅頭和小菜,往鋁盒裡面到了些熱水放在爐子上加熱。
「老王,找你有些事,過來一下。」余非招呼道。
王益民將餐盒收進抽屜里,跟著余非走下樓。
手臂搭在他肩膀上,余非問道:「家裡有困難?」
「嗨~~~」
王益民搖搖頭:「家裡女兒也到上小學的年紀,老大在讀中學。我前天去學校問了問,一個學期得二十塊大洋學費,我總不能重男輕女,男孩讀書上學,女孩就不準去吧?
家裡拙荊也在打小工,我吃苦受罪沒關係,就是想讓兒女能夠出人頭地,不會受壓迫和欺負。」
「呵呵~~~」
王益民想起什麼改口道:「余長官別見怪,我剛才一時口誤。」
「沒事。」余非拉著王益民走:「請你下館子,隔壁街新開了家湘菜館,剁椒魚頭尤其好吃。」
「不了不了,我可沒錢回請。」
余非見狀說:「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要你回請什麼。明天我跟我哥說說,每月多給你加五塊錢生活補貼,別整天啃冷饅頭,對身體不好。」
「這~~~」王益民淚眼縱橫:「余長官,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謝你。」
「謝什麼?自古道:天無白使人,朝廷不差餓兵。」
走進新開的湘菜餐館,點了個剁椒魚頭,又溫上一瓶黃酒。
酒杯中切上兩三根生薑絲,這是當地人的喝法,黃酒要溫,而且要放薑絲祛寒。
一杯溫酒下肚,王益民便吐起酸水。
「余長官。」
余非打開煙盒給他遞上一支煙:「叫什麼長官,你直接叫我余兄弟就行。」
「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的。」
王益民抽了口煙說:「余兄弟,我也是跟你說一句實在話。這委員會的工作,我是真不想干,原本我打算一個人死了就好,可就是放不下兩個孩子。
雖然說不用在提心弔膽的過日子,可成了政府人員,受的罪更多。委員會內,周亞文一言堂,根本不許我們參與過深;黨務科內,因為是改過人員,處處受人白眼。」
「老王。」余非夾上一筷子魚肉說:「我可沒看不起你們,跟周亞文對著干,到底還是上面的意思,你知道的。」
「當然知道,要是委員會同心協力,不放心的就是徐專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