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阿量含跟趙樓榭是結伴進的無盡城,最後也一起被卷到了美術館副本裡頭。
他自然不是第一次遇見意外,在基本搞清楚了副本規則后,就開始積極嘗試,希望能夠儘早脫身。
阿量含:「我們都不是夢境世界的居民,提燈人對於外來者,可不會手軟。」
步向雒聞言有些委屈,畢竟他也不是自己樂意來的美術館……
三人說話的同時,阿量含始終站在肖像前頭,時不時還警惕地看程亭羽一眼,像是在擔心她突然跑過來,搶奪自己的位置。
阿量含道:「既然肖像畫會出現也會消失,我覺得得在它剛出現的時候,就待在前面,持續給畫像注入色彩,才算是幫助完成了一副肖像畫,你現在就算過來,至多也只能打斷我的進程,對你自己沒有任何好處。」片刻后,微微遲疑,「你們還不走。」
程亭羽乾脆靠在了牆壁上,道:「不急,我等著看你的試驗結果。」
雖然知道對方是拿自己當實驗白鼠,在能力被嚴重削弱又不方便動手的情況下,阿量含只好默認了兩人的旁觀,在注入顏色期間,趙樓榭過來了三回,幫同伴補充色彩,阿量含每次都把右臂伸到畫框以外,主動握一下對方的手再鬆開。
程亭羽抬眼盯著那副肖像。
也不知道當前版本的自己算是幾分之幾的造夢家,要是繼續看下去,可不可以給畫像加一個[造夢家的注意]。
程亭羽想了想,又覺得應該不至於,否則就以自己現在滿世界觀察可疑對象的密瞳型能力者習慣,F0631市的外城區大約已經充滿了等待無盡城offer的求職者。
安靜許久后,阿量含忽然開口:「你是哪的人?」
他的詢問對象是步向雒。
步向雒老實回答:「F0631城。」
他自然沒明說自己是內城區的人,不過像阿量含這樣的老玩家,完全能從步向雒身上的氣質瞧出一絲端倪。
阿量含露出了複雜的神色,又像是羨慕,又像是嫉妒,他忽然道:「很久以前,我家也在、也在一個城市裡。」
步向雒:「那個城市現在……」
阿量含的神色恢復了冷漠:「從我母親的母親的母親那一代開始,就不復存在了。」
自從失去了自己的城市后,阿量含的家人幾經輾轉,最後來到了無盡城附近。
這座由造夢家所掌控的夢境城市,也存在著對應的現世聚集區,很多人會選擇在此長期逗留,等著一個正式入城的機會。
所有出生在「百年靜默」之後的人都清楚,城市更加穩定,靠近城市的地方相對穩定,人不能一天一十四小時都處在對危險的高度戒備中,他們總需要待在一個存在著秩序的地方,好好休養生息。
程亭羽略有不解:「F0631城的車票並不是很難獲得。」
阿量含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你不明白,唯有夢境之主的城市才是最保險的。」
程亭羽:「……」
失憶影響了她在對話中的發揮。
倒是步向雒很好奇:「為什麼這樣說?」
阿量含低聲:「原本適宜居住的城市數量沒現在這麼少,最後都被旺季給毀滅了。」臉上露出一絲譏誚,「這大約就是造夢家大人當初要把城市建立在夢境世界的緣故。」
畢竟對祂的稱呼里,還有一句「夢境世界的君主」,對於夢境的領域,祂有著超越人想象的強大操縱力。
可能是為了給之前落在下風的自己找回場子,阿量含又道:「其實私下裡還流傳著一條沒經過驗證的離開無盡城副本的方法。」
步向雒直接滿是疑惑地「啊」出了一聲。
他是缺乏實踐經驗沒錯,卻也不至於對什麼事情都輕信。
「沒經過驗證」這個形容,聽起來就離靠譜很遠。
阿量含:「如果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無盡城副本的話,可以考慮大聲說兩句這座城市主人的壞話,說不定就有提燈人把你拿下去法辦。」看著步向雒,「你敢驗證嗎?」
步向雒老實搖頭:「不敢,我從心。」
阿量含看了眼靠在牆上不發一言的程亭羽,自動理解將她的沉默理解為了同樣不敢,隨後冷淡地哼了一聲。
程亭羽在心裡仰天長嘆。
不說壞話跟不說壞話也是有區別的,她那不是從心,是尊重自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忽然間,掛在牆上的肖像畫終於有了異動,程亭羽也第一次看見了肖像畫消失的過程——原本潔白的牆壁像是變成了泥漿一樣,從畫框開始,一點點將肖像吞沒,直至沒有留下半點痕迹。
程亭羽在心中估測了一下,僅算她在邊上旁觀的時間,也有差不多五六個小時。
更精確的時間無法判斷,自從進入到無盡城當中,她的心跳就不再那麼規律,對時間的感知也發生了輕微的變化。
然而直到肖像畫完全消失,阿量含依舊留在原地。
他的臉色已經不止是難看,更加充滿了茫然和惶惑,沉默之間,程亭羽直接一拉步向雒的手臂,後者被帶得不得不快走幾步,緊接著,他感到自己的後背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給推動了起來,就像是被大風吹起來的風箏,步向雒身不由己地飄了起來,直接越過阿量含的後背,向著走廊的另一端飛了過去。
在向前飛的同時,步向雒聽見程亭羽在他旁邊道:「這裡不止三個人。」
幾乎是剛剛轉過拐角,一道影子便從步向雒原來站立的後方浮現出來,正是趙樓榭,她本來似乎想抓住程亭羽或者步向雒,但她並不清楚,自己同伴的能力已經被[一次性能力載具]給收走了。
阿量含受到道具的影響,無法繼續操縱[袋裝的壓縮空氣],與此同時,程亭羽卻連續放出了兩袋空氣,一袋將趙樓榭跟阿量含兩人推遠,一袋直接把她送出了走廊。
步向雒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阿量含踉踉蹌蹌地站著,無論如何都無法保持住平衡,他以一種異常緩慢的速度揮動著手腳,而趙樓榭也迅速出現了相同的情況。
他一時間無法理解自己瞧見的畫面,然後才意識到,趙樓榭不是唯一一個偷偷蹲守在旁邊,很多藏在美術館中的參與者,都做了相同的選擇。
擁有類似於[變色龍套裝]道具的參與者不止他一個,在發現阿量含的嘗試失敗后,那些人再也忍耐不住,通通從隱匿的地方冒出了頭,想要趁人不備,出手搶奪旁人的顏色。
這些裡面有不少人的首要目標是看起來完全沒有防範意識,態度比待在自家後花園還自然的程亭羽,不過卻失手了——這一點,也很難說是誰的運氣。
等人掐準時機跑路后,阿量含兩人就成為了被選中的倒霉對象。
他們或許能掙脫,或許不能,那些都已經是步向雒離開后的事情了。
一直等跑出了一段路后,步向雒才喃喃:「邊上居然有人……」
程亭羽瞥了他一眼。
步向雒:「……」
對方的眼神讓他回想起了自己的學生時代,但凡他弄錯了什麼應該掌握的基礎知識,老師就會這樣看他。
「我的話是不是哪裡有問題?」
程亭羽回答:「其他人的存在雖然不容易感受出來,但趙樓榭很明顯一直就在那裡——她身上的色彩太過濃郁了。」
趙樓榭已經積攢了太多的顏色,濃到會讓人以為她用各種色彩把自己的五官給塗抹過一遍的程度,根本用不著一趟趟跑出去搜集。
而且為了確保不錯過實驗結果,在邊上蹲守是更合理的選擇。
趙樓榭或許會去周圍看看情況,但每次都不會走得太遠。
程亭羽估量著算是拉開了一點距離,終於放緩了腳步。
步向雒注意到,雖然跑了那麼長一段路,身邊人的表情卻不見半絲疲憊,一時間有點懷疑自己遇上了一個以身體素質著稱的血肉玩家。
直到此刻,步向雒從危險中脫離的雀躍心情才慢慢回落。
阿量含的嘗試失敗了,關於如何從副本中離開這一點,參與者們依舊是一頭霧水。
程亭羽沒有說話,步向雒也不知為何,不敢發出聲音,他老老實實地在前面走著,履行自己探路手杖的職責,忽然間,聽到了年幼女性的抽泣聲。
步向雒小聲:「好像有人在哭。」
副本、女聲、哭泣,他雖然沒有跟堂姐一樣進入督察隊,也在從小到大的耳聞目染里,聽過無數個包含相關元素的恐怖故事。
步向雒一時間有些腿軟。
他聽說過步無尚的事迹,本來只是佩服,現在則變成了敬仰。
雖然出身步家,但跑到外城區的步無尚,顯然是得不到家裡太多的資源傾斜的,她年紀輕輕就能成為督察官,顯然是在副本中摸爬滾打了無數次,相比較而言,自己這樣內城區的居民,簡直就是溫室中的花朵。
同輩裡面,也不是沒有其他人在畢業后選擇進入督察隊,但那些人進入副本的次數,大約也不到步無尚的一個零頭。
步向雒壓下腦海中的思緒,左右環顧,最後……最後通過對身邊那個年輕人視線的觀察,找到了聲音的來源。
牆角里蹲著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她身上的顏色已經淡到了近乎不存在的地步,即使不使用[變色龍套裝]這樣的物品,也很難被人注意到。
就在步向雒躊躇要不要給對方一點顏色的時候,聽到身邊人走上前,溫和道:「你是誰?」
小女孩抽泣著道:「我是愛麗絲。」
步向雒小聲:「她的情況……」
程亭羽:「不用著急,我可能猜到該怎麼離開了。」
小女孩的抽泣聲中斷了一瞬,步向雒驚訝道:「我們已經看完了美術館內所有的肖像畫嗎?」
程亭羽不緊不慢道:「其實阿量含有些猜測是正確的,按照正常流程參觀,的確不是離開副本的方法。」
步向雒還是有些猶疑:「說不定這是因為他錯過了幾幅畫沒有看完……」
程亭羽:「參觀是最容易驗證的通關途徑,而當時在阿量含邊上蹲守實驗結果的人非常多,也就意味著,那麼多人里,沒有一個成功結束了對肖像區的參觀,獲得了離開資格。」
她的聲音很和氣:「仔細想想,守則里雖然提到了觀光者,卻沒有任何通知告訴過參與者,我們就是來參觀的人,所以我們還能是誰?」
小女孩細聲細氣道:「所以我們是……竊賊?」
程亭羽笑了,隨後耐心道:「為什麼一定要是竊賊呢,我們也可以是肖像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