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打工
還沒有感覺到什麼過年的氣氛,日子卻離新年越來越近了。:我母親已經放假在家了。她廠里的職員大多是外地來這邊打工的,所以,整個廠就早早的放了。雖然是放了,但她和另外幾個員工需要一天隔一天去值班。
母親輪到值班的那天,她要晚上八點才回家。而父親很多時候會在外面飯店跟一群他所說的朋友吃飯,他總是有著太多的娛樂。我在父親下班半小時后,不見他,就和小狼開始吃晚飯。
在接近過年的寒冷的傍晚,一半是我跟小狼一起吃著晚飯。我早已習慣了這份冷清,現在,有小狼陪著,我已經很幸福。
我會把肉都省下塞進小狼的嘴裡,看它很快樂的吃著。
想起很多年前,我小學的時候,有很多個傍晚,我總是一個人在家吃晚飯,自己胡亂的打個雞蛋,炒的一半焦掉了,我想一定是我廚藝太差了,什麼都被我弄的一團糟。
吃過晚飯,是上網,我的大部分時間都用來上網了。有時我甚至感覺自己已經沉迷在網上,沒有了網路,我的世界不知道是會怎麼樣子。
八點多的時候,易子健上線了。他一上線就發了我個窗口抖動,問我在做什麼。我們每天這樣聊天已經半個月了,有時候,他不上線的時候,我甚至很好奇,他去做什麼了。但他怎麼可能會像我一樣整天泡在網上呢?我甚至覺得他根本就不應該每天都上網,在我的腦子裡,每天上網都是一些放假在家的學生而已。
「有沒有去那個論壇?「我還沒有回,易子健先問道。
「有啊,隨便看了看別人發的帖子。」
「你也可以發啊,把你寫的好的文章發上去,像空間的那些,我覺得寫的很好的。」
「是嗎?真的好嗎?那我有空發幾篇去。」
「嗯,寫的很不錯,甚至稍微修改下你可以去投稿。」易子健似乎說的很激動。恨不得我立刻去發帖。
「你的筆名叫什麼?」我突然想到,我還沒有看到他發的什麼帖子。
「和Q名字一樣,你可以去搜索下,不過我好久沒有發帖子了。」
我輸入了他的名字,搜出了他發過的全部帖子。我很是好奇,像易子健這樣的人,會在網上發什麼樣子的帖子。
我打開了其中一篇:《九平方的日子》
從我屋子的窗口向外看去,是一個灰色的空間,冷冷的,下著雨。
下面是一些大的不動的屋頂,看不到人,只有偶爾飛過的鳥。一切只是遙遠的隱隱約約的聲音,但卻能感到周圍存在著城市。
我在這小屋子住了已經有些年了。
東西很多,但最主要的還是二個書架,那上面放置著這些東西像我一樣,正在逐漸地消失。
每天,我會仔細地去讀牆上的一個老溫度計,我不記得這是什麼時候開始的習慣,而後,我便坐在窗前向外望著,我不知道我能活到幾時,總不會還有這麼長。年輕時所有的幻想都在我認可的微笑中過去了,餘下的日子我都沒去想。有時,會做做夢;有時,在半醒半睡的狀態中,體會著一種偉大的幾乎像半死的休息。
過些時候,天氣便會轉暖,之後會很熱。而後,又是冬天。……就是這樣的。
11年12月於**九平方
我讀著,卻怔在那裡,淚不自覺流下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但我就是哭了,忍不住的,沒有任何聲音的。
晚上,我一直都陷入在這種憂傷之中:「看不到人,只有偶爾飛過的鳥。。。」「我便坐在窗前向外望著,我不知道我能活到幾時,總不會還有這麼長。」。。。
這些話,像是從我自覺的心底流出來一般,緩緩的,一絲一縷,帶著無盡的憂傷與安靜,直到最後消失在漫漫長夜裡。
中午上網的時候,我剛上線,易子健的頭像就閃動起來,隨後又暗了。是早上七點發的一個表情:笑臉。
傍晚的時候,我正在看騰訊新聞,易子健上線了,問我在做什麼。我老實的告訴他,我在看騰訊首頁的新聞。過了會而,他打了幾個字過來:「我也是」我笑了笑。看新聞是我每天上Q后的必修課。
「我下了,打牌去了。」易子健跟我說了幾句,就下線了。
晚上,我在論壇上無聊的閑逛,重新起了個筆名「如畫」,把空間的以前寫的兩篇日誌,在文化版塊分別發了帖子。發完后,我就關了網頁,找了部電影看著,直到半夜睡去了。
中午,吃完午飯,依舊開始上網。剛上線,又是易子健的消息,七點多,一朵玫瑰花的表情。往下一條:「恭喜帖子已加精,我沒有看錯。」
我有點驚喜,帖子加精了?可是,我換了個筆名,沒有告訴他,我不知道他是怎麼看到了,還認出是我寫的。
我上了論壇,像他說的一樣,隔了一夜,我的帖子前面多了一顆藍色的鑽石,閃著璀璨的光芒。下面還有許多跟帖,回復我的文字。有人說我心智很高;有人說我太過憂傷;還有人開玩笑建議我去找個男友。
無論怎麼樣,有這麼多人關心我,回復我,我很欣慰,很開心。
在八點多的時候,易子健上線了。「有人建議你找個男友,哈哈。」他一上線就發我語音,說了句話來開我玩笑。
「其實,我一直都很想能出版本屬於自己的書。」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的玩笑,只好換了個話題。雖然不是面對面說話,但語語音有時候還是會比打字尷尬,陷入更久的停頓。
「我以前也一直這樣想。」我不經意的話,似乎喚起了他的回憶,他感嘆道:「可惜,到現在都還沒有出版。」
「你論壇上的文章寫的感覺很好」我想起他論壇發的一些文章,讓我心裡說不出的什麼滋味。「你現在怎麼不在哪發帖了?」那天看到易子健的最後一篇帖子是到零八年六月,此後,就沒有了。
「我現在都用馬甲了,哈哈。」易子健朗爽的笑了起來。
「嗯,知道。」
「你知道我的馬甲名字了?你怎麼知道的?」易子健很驚訝。
「沒有啊,你的馬甲叫什麼?」我想他應該理解錯我的意思了。
「這個,不告訴你,你慢慢找。」易子健故作玄虛的笑。
「啊?那你告訴我你什麼時候用馬甲發過帖子。」
「壞,想縮小範圍!」易子健口氣像個孩子般的不肯告訴我。
「那我要找到什麼時候。」
「我相信,你一定會找到的。我的馬甲並沒有發過帖子,只有評論過別人的帖子。」易子健最終只說了這句。
我打開論壇,沒有目的的亂打開篇篇帖子,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尋找,也是時太無聊了,還是很好奇,他用馬甲說話會是什麼樣子。有句話說,好奇心可以殺死貓,我的好奇心讓我在網上逛到了兩點多才睡覺。
後來,模模糊糊聽見雞叫了,洪亮的,一聲接一聲,這種感覺,彷彿回到了十幾年前。可是,我還未曾睡著。
接著,又好像睡著了,接著就聽見外面傳來聲音:「淺淺,淺淺……」
我睜開惺忪的眼睛,天已經亮了,我母親站在我床前望著我,「淺淺,快起來去跟伯母他們去廠里做事吧。今天小年夜了,他們廠里加工還沒發出去,緊急著要的。你也可以掙點零花錢用。」
我還沒有睡夠,望著母親的眼神,我知道她很希望我去,畢竟我每天在家裡無所事事,出去掙點錢,是母親希望的。「好吧,我就起來。」我看到母親開心的轉身出去朝著窗外喊道:「等一下我家淺淺,她馬上就來。」
等我起床穿穿好衣服洗漱后隨便吃了點早飯出去,我看見伯母正等在路邊。「快點,車在前面,阿全開車送我們去。」伯母一見我就急著叫我快走,我跟在她後面,望見了停在不遠處路邊的白色小車。
等我打開車門,發現裡面我們村的另外兩個平時跟伯母一起的早已坐在裡面了,我們坐進去后,車就開了。
車在十多分鐘后停在了一路口,我們下車后等了幾分鐘,就有一個人來領我們進廠了。
這是一個服裝加工廠,廠里已經放假了,廠門口聚著很多人,每個人旁邊都帶著至少一個大包,有的乾脆坐在包上,應該是廠里的外地的員工,聚在門口,等著車來接他們回家。
從他們身邊經過,上樓梯,拐彎,進了車間。
裡面空蕩蕩的,很冷清,只有幾個人在那衣服堆邊忙著什麼。「你們終於來了,快,就剩剪線頭,上吊牌,打包的后道工序了,今天晚上要發貨的。」我們村上的一個在裡面負責的人急著安排我們四個的工作。
她把我安排到了上吊牌。抱過來一大堆衣服,給我做示範。我以前暑假打工的時候,也上過一個月的吊牌,這對我來說,還是很簡單熟練的。她示範了一遍后,我便開始給衣服上吊牌。其他三人兩人去包裝了,一人去剪線頭了。
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衣服,我抱了一堆,上完吊牌,又去抱一堆,直到身後堆積如山的衣服。
中午,我們吃完飯,沒有休息的又開始工作。
我熟練而麻木的上著吊牌,偶爾發著呆,望望偌大而冷清的車間僅有的幾個人,每個人都忙碌著。時間,有時候,過的這麼慢,我不知道我已經上了多少吊牌。不知道後面還有多少。
天,漸漸的灰暗下來,窗外,飄起了雪花,越來越大,紛紛揚揚。地上已經有了白白的一層積雪。我很喜歡下雪,但是,此刻,我感受到的不是童話中的世界,卻是無盡的蒼涼,雖然,它還是很漂亮。
冒著雪去吃晚飯,吃完,又回到了車間。來時阿全說好是五點多接我們回家,但是,快六點了,都沒有他的身影。我們被繼續安排在那裡修剪衣服的多餘線頭。
我出來時穿了很多的衣服,但車間在天黑以後,變的冰冷起來,有點坐立不安的冷。快九點了,阿全還是沒有來,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沒有一個多餘的人來理睬我們。除了安排我們任務的。
接著,聽到了很多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大,似乎是爭吵聲,我望著門口,看到很多人不知什麼時候上了樓。都往車間門口左邊的一間房間走去。還有些堵在走廊里。
「發生什麼事了?我們去看看。」伯母叫上我和另外兩個人,「我們別做了,這裡太冷了,都快十點了,出去吧。」
我跟著走到門口,抬頭卻看見許多雙憤怒的眼睛:「你們,不許出來。都不許走!」一個女孩子惡狠狠地盯著我們幾個。「他們不是的,他們也是來打工的。」一個男孩子看著我們,對那女孩子說,然後一群人都狐疑的看著我們,讓開了點。
「那裡面有空調,我們進去吧,這裡太冷了。」伯母和我們想進左手邊很多人都在裡面的房間,門口的人卻攔住了,「你們是誰?」他不停的審視著我們。
直到剛讓我們路得幾個說了幾句不知道什麼話,門口的人終於放我們進去了。裡面好溫暖,終於不要那麼冷了。過了很久,我們才知道,他們今天回家過年了,老闆還拖欠他們工資,所以才上百人一起來鬧。
而阿全等幾個管理的人員,都被十多個人圍堵在了老闆的辦公室。剛差點也把我們幾個一起圍堵了。
我混在他們中間,跟著他們一樣坐在牆角,人群躁動著。剛的又餓又冷,現在幸好有點溫暖點了。我像戰爭中的難民,等待著戰爭的結束,等待著安全回家。我想到了家,母親不知道此刻在做什麼,是否在窗前望了一次又一次,還不見我回家。易子健?。。。我還想到了易子健?
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全終於出現了,「阿全,這裡!」伯母大聲的喊著。我們便朝他過去。
十二點,我打開車門,橘黃的路燈下,看見滿地的雪,天空中還在不斷的飄下來。我和伯母踩著雪,在靜的聽得見雪花落地的寒夜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