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接下來幾天,顧笙把自己完全的封閉起來。
閆老師只給她十天時間。跟其他早就拿到視頻的A組姑娘們比,她的時間非常緊。這個倒不是閆老師故意為難她。事實上,以她巔峰時候的狀態,《綻放》這支舞她吃透都要不了三天。
顧笙只能盡自己的可能去大量練,放空大腦,把狀態調整到最好。
這期間,顧笙所有的社交平台都是靜默狀態。電話基本無人接聽,微信也很少回。除了謝思雨知道她新家地址,能直接殺到她的新地址找到人,其他人聯繫不上顧笙。
三天冷靜期早就過去了。嚴格來說,從他們鬧矛盾到失聯,已經一周時間過去。顧笙不僅沒有像以前那樣回家,連一個電話都沒給他打過。陸雁舟再沒有辦法做到淡定。
他從對話框里找到顧笙,問她現在在哪兒,什麼時候回來。
消息發過去,鮮紅的感嘆號跳出來,陸雁舟都有點蒙。
他皺起眉頭又發了一條。還是感嘆號。
三條紅彤彤的感嘆號刺了他的眼,陸雁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一件事,顧笙把他拉黑了。
什麼時候的事?
他怎麼不知道?
顧笙居然把他拉黑了?!
陸雁舟心裡被壓下去的不安又湧上來,他也不發微信了,改打電話。
結果電話打過去也是佔線,一連三個電話都佔線。三個電話都佔線不太可能,除了被拉入黑名單,沒別的理由。陸雁舟立即給謝思雨打電話。
電話響起時,謝思雨剛換好防護服出來。看到陸雁舟的名字就來氣,接通就罵他。
陸雁舟一聲不吭地任由她罵完。
也沒繞彎子,直接問:「阿笙在你那嗎?」
「不在。」謝思雨丟下兩個字,就掛了。
陸雁舟看著嘟嘟佔線的手機,又撥了回去。
這次謝思雨沒接,直接掛斷。連續兩次,陸雁舟也知道謝思雨不想搭理他,乾脆改發微信了。
謝思雨一會兒要進手術室,本來不想搭理他。結果沒忍住瞥了一眼手機,瞥到了屏幕上跳出來的消息。
她看到顧笙把陸雁舟拉黑的消息,一下子暢快地笑出聲。
郭金城和周黎安在旁邊刷胳膊,差點沒被她嚇死。
六月一到,謝思雨果然就輪轉到了腦外科。
十院對她算得上看中,謝思雨專業能力不錯,人也肯吃苦,所以栽培上也十分用心。才到腦外科,就跟了周黎安和郭金城主刀的手術。
今天這是一場大型聯合手術,需要兩個經驗豐富的腦外的主刀醫師聯手配合。
郭金城回頭看是謝思雨,又有點好笑:「遇到什麼好事了,笑得這麼開心?」
「渣男PUA招數不管用了,好不好笑嗎?」
顧笙的私事她不會往外說,謝思雨含糊了一句就掐住話題,走了。
她笑眯眯地往外面走,沒注意到郭金城聽到這話時,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旁邊的周黎安。周黎安眼瞼低垂地舉著兩隻胳膊,平靜地任由護士幫他戴消毒橡膠手套,穿手術服。
「那舞者小姑娘終於發現了哦?」郭金城不死心,非要提,「真是可喜可賀啊……」
周黎安不搭理他,穿好手術服,微微彎下腰,方便護士幫他把醫用口罩的後面綁帶給繫上。
護士給弄好,他就頭也不回地走出洗漱間。
郭金城還沒穿好手術服,舉著手臂不方便走,悻悻地閉了嘴。
雖然是一場大型的聯合手術,難度挺高。幸運的是幾位主刀醫師的狀態都很好,手術的時間不算太長。周黎安從手術室出來,才下午三點多鐘。
護士長給幾個醫生都定了盒飯,他隨便吃了點墊墊肚子,就提前下班了。
晚上跟家裡約了時間吃飯,家裡人事業都很忙,很難湊到時間一起晚飯。基本上不允許無理由不來。周黎安捏了捏眉心,車停在路口等紅綠燈。
遠處的天邊又泛起了濃雲,一圈一圈地打著滾,越來越沉。
周黎安單手把著方向盤,低頭看了眼手機。他的手機上信息大多數來自工作,極少部分私人消息。點開微信,最上面是家人留的晚飯地點。修長的手指往下滑,才想起來沒有人家的微信。
紅燈過去,他收起手機,緩緩駛離十字路口。
晚上,顧笙拖著疲憊的身體從舞團回到家。汗水已經被一路上的風吹乾。她拿起角落的手機,一邊看一邊給暖水壺插了電。裡面放了些茶包,煮的時候插上電就行。
水咕嚕嚕地燒起來,她去陽台拿了毛巾,進浴室沖洗。
連續好幾天沒開手機,手機里的信息有點多。這幾天除了家裡打來的電話,和謝思雨怕她忘記,時不時提醒周末的十院團建之外,還有幾條陌生來電。
顧笙有那一瞬間想到陸雁舟,但轉瞬又覺得是他又怎麼樣,興緻缺缺地把手機扔一邊。
《綻放》這支舞她總算是吃下來了。
四天的勤加苦練,她本身底子夠好,抓下來沒問題。不過長時間的懈怠造成的後遺症沒那麼容易消除,只是這支舞全程跳下來,已經能做到瑕疵不明顯。沒辦法,她的狀態,短時間不可能調整到巔峰時期。
顧笙喝了一口水,架著毛巾在陽台吹風。
風有點大,吹得窗帘舞動。顧笙趴在圍欄上喝茶,看到隔壁一棟樓同樓層的陽台好像也站了個人,安靜得不發出一點聲音。黑乎乎的角落,星火閃爍,估計是在吸煙。
今年的帝都好像不那麼干,六月份居然下了兩場雨。
顧笙慢吞吞地把一杯紅棗茶喝完,才想起來給家裡打個電話。
報告了一下狀態,陳明靜聽出她狀態還行,心裡綳的一口氣鬆了:「阿笙,帝都待著不舒服,你就回家來。」
陳明靜年輕時候對顧笙很嚴格,尤其是在練舞方便,嚴格到苛刻的地步。
現在老了,反而心態寬和了:「小時候那麼逼你練舞,是怕你考不上大學。你這孩子從小腦子笨,書讀不進去。反而在舞蹈方面天賦不錯。媽媽是希望你有條出路。現在你長大了,該懂得道理都懂,怎麼舒服怎麼來。陸家這邊你不用管,爸媽還在呢。」
「嗯。」顧笙小時候怨恨過,長大后心態就變了,「我知道的。」
兩家孩子結婚這事兒,只是兩家家長口頭說,沒正式訂。正式的去退婚,好像也沒由頭。
不清不楚的,陳明靜這時候才感覺到憋屈。之前兩家大人本來就認識,又是二十多年好鄰居,很多事都含含糊糊的。以為心照不宣的婚事,兩家人心裡有數。現在落到這個局面,才知道膈應。
陳明靜心裡其實有點內疚。要不是她逼得太緊,顧笙從小沒辦法像別人家孩兒那樣找玩伴,她也不會這麼多年就跟在陸家那小子的屁股後面打轉。
母女倆說了會兒話,顧笙催促陳明靜去睡覺,就掛了。
雨點子一滴一滴落下,被風吹歪,砸到臉上。顧笙抬手摸了一手濕,快速將陽台的衣服收起來,關了落地窗。
剛抱著衣服到客廳,門鈴響了。
能來她這兒的,除了謝思雨,也沒別人。
開門,果然是謝思雨。
「哎阿笙,我今晚跟你睡。」謝思雨頂著一張疲憊的臉,進來就往客廳的沙發躺,「我乾脆住你這得了。宿舍好遠啊,每天跟完手術都累死,誰有精力站四十分鐘地鐵啊……」
「行啊。」顧笙給她倒了一杯紅棗茶,「你放幾套衣服放這好了。」
謝思雨嘻嘻一笑,捧著茶啜了一口:「後天十院團建你別忘了,要來知道不?」
顧笙沒說話,人在廚房弄晚飯。
「你聽見沒有啊!」謝思雨怕她鴿,揚高了聲音特別大聲的提醒她,「我已經跟兒科那帥哥說了。你當天記得穿漂亮點!人家是溫柔掛的,非常有愛心,很適合你這個包子!」
顧笙有點無奈的反駁:「我不是包子。」
「你不是誰是?」謝思雨湊過來看她盛湯,這個湯是早上就放到煲湯電鍋里燉的,現在聞起來已經軟爛鮮香了。謝思雨眼睛都要直了,她天天吃豬食:「我要那個大碗的。」
顧笙給她換了大碗,謝思雨給了最後通牒:「一定得來,我給你報了家屬名的。」
不去也得去了。
好在十院團建這天,舞團剛好也休息。
顧笙一大早被謝思雨給吵醒,稍微收拾了下,就趕去十院。
休息日,十院比工作日要清閑很多。平時顧笙一般不走電梯,人多,等不過來。今天穿了高跟鞋,想想就繞道去了電梯那邊。
電梯門打開,她一抬眼,周黎安站在裡面。
四目相對,裡面就他一個人。他今天不上班,難得穿了休閑服,眉眼中有一种放松的懶散。暗紅色的襯衫,黑色的西褲。頭髮與眼睛越是純粹的黑,越襯得他這個人白得晃眼。
顧笙僵了一瞬,沒跟他打招呼,低頭走進去。
周黎安正在看手機,微微低著頭。脖子與肩膀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修長又流暢。胳膊微彎,胳膊肘上還掛著一件外套。察覺到旁邊有人,他很自然地往後面走了一點距離。
十院的樓雖然年代久遠,電梯卻很新。乾淨得能映出人的影子。
顧笙以為他沒看到她,心裡正鬆了口氣。忽然聽到手機啪嗒一聲鎖屏的聲音,影子里,他把手機放進了口袋。很快,頭頂一股淡淡的薄荷氣息。周黎安冷清的音色在安靜的電梯里響起,清淡慵懶,莫名讓顧笙一股麻意竄上來:「你沒按樓層。」
站在他前面的顧笙僵住,一動不動。頓了頓,窘迫地去按樓層。
結果手剛伸過去,一隻白皙的手先她一步按了五樓。
顧笙站在他前面,跟腦袋埋在沙子里的鴕鳥一樣,恨不得再也不抬起來。那股清淡卻無法忽視的視線卻落到她脖子上,輕飄飄的,顧笙后脖子的皮膚開始灼燒。
「你有件衣服留在我那了。」周黎安不開口則以,一開口驚天動地,「小衣服。」
明明隔著距離,顧笙卻感覺到一股強烈的威脅。她的臉爆紅。
「我,我,」顧笙好尷尬,「你扔了吧。」
周黎安卻像是沒聽見,又掏出手機,很自然地開口要求:「加個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