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天顧笙是被緊急電話給叫醒的。
她睜眼一看時間,已經九點四十分了。昨晚周黎安被一通電話緊急叫走,之後就沒有再回來。顧笙吃了兩口漢堡,實在吃不下這麼油膩的,躺下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是太累,還是這裡有特殊氣場,顧笙在這裡睡得總是很沉。
電話是舞團那邊打來的。舞團的主要合伙人閆老師,一開口就問她什麼時候到。
顧笙頓時一個激靈,清醒了:「等我半小時,我馬上到。」
她火速將頭髮抓了個揪,一隻腳發麻地從被子里爬出來,跳下床倉促去梳洗。脖子上的痕迹太多,都沒時間細心遮掩,只能找了條圍巾為主。拿上舞服,她埋頭就往樓下沖。
謝天謝地,希爾頓酒店離魅色舞團不算遠,有直達的地鐵。
趕到舞團正好是十點十分,說半個小時,真的半個小時,一分鐘不多一分鐘不少。進了練功房,顧笙才發現舞團氣氛有點怪。
平常不會同時出現的幾個教習老師,今天都在。
A組的六個成員也都在,或站或坐的,神情各異。
顧笙走進來,一屋子人對她行注目禮。
她的頭皮一瞬間繃緊了,不明所以,謹慎地朝三位老師鞠了躬問好。
閆老師看到她就招了招手:「顧笙,你來了。」
顧笙在魅色三年多,是經常性遲到的,這件事整個舞團都清楚。負責人至今沒把她趕出去,多虧了業務能力。整個舞團,目前獨舞的表現力能單拎出來跟她比的,還沒有。
不過以前遲到,大家睜隻眼閉隻眼,沒人提,顧笙能拿臉皮扛著。現在被合伙人親自打電話催過來,顧笙再厚的臉皮,也忍不住燒得通紅。
她低著腦袋,默默走過去。
好在閆老師也沒空計較她消極怠工,似乎有事商量。幾個教習老師頭靠著頭,小聲地交流了幾句。彼此交換了眼神,都點了點頭。
「顧笙,《綻放》這支舞的視頻你看過了沒有?」秦老師是舞團的主要負責人,發言由她來。
旁邊有幾道眼神尖銳地刺過來。
顧笙沒回頭去看,誠實地搖了搖頭:「沒有。」
「是這樣的。」閆老師瞥了一眼站在她右手邊虎視眈眈的李瑩瑩,表情有點嚴厲。
李瑩瑩垂下頭,她才繼續說,「這一次國際金舞鞋大賽,魅色打算用《綻放》這支舞參賽。《綻放》是獨舞,難度很高,對舞者的專業素質要求也非常高。舞團既然參賽,就必然是沖著得獎去。我跟兩位教習老師準備讓你們幾個人都跳一下,選一個參賽。」
魅色要參加金舞鞋大賽這件事,團里不是秘密。顧笙一聽是這個事,頓時鬆了口氣。
「這是《綻放》的視頻,你拿回去。」閆老師將一個黑色的優盤遞過來:「給你十天時間,十天後,我們內部弄一個比試,你到時候試跳給我們看看。」
以前有過好幾次比賽,團里屬意顧笙代表魅色參賽的,都被顧笙拒了。這次閆老師特意當眾給,她怎麼也不會拒絕。
然而老師們顯然想多了,顧笙以前拒絕是為遷就陸雁舟。怕參加比賽,自己一走好幾天,陸雁舟飲食不規律會犯胃病。
現在可不會。
接過優盤時,顧笙感覺後背都要被瞪穿。她瞥了眼A組的幾個姑娘,垂眸,點了點頭:「好的。」
老師們把她叫過來,為的就是這件事。
見顧笙答應,閆老師又重點指點了學生幾個動作。在舞團待到十一點就離開了。
老師一走,A組的幾個姑娘把顧笙圍在中間,表情有點不善。
李瑩瑩氣得要命,質問顧笙:「你不是說你沒有參賽的想法嗎?現在又來幹什麼?」
「我只是說暫時沒想法,沒說不參賽。你如果有什麼不滿,可以找三位教習老師說。」
顧笙只是性格溫和,並不代表是個軟柿子。
「你!」要是她說有用,她剛才就說了。
被噎了一下,她頓時就更惱火:「笑死,顧笙你都幾年沒跳主舞了,天天在群舞里打混。還以為自己是四年前的歸國天才呢?有點自知之明吧,《綻放》難度那麼高,你可別轉幾圈就往地上栽,丟大臉!」
「那就不用你擔心了。」顧笙抿起了嘴角。
李瑩瑩被氣跑了。
她一走,A組幾個姑娘也走了。
盤腿坐在角落的王妃予拍拍屁股,慢吞吞的站起來。路過顧笙的時候,她忽然問了一句:「顧笙姐,你幾年沒上過大舞台了?」
王妃予是閆老師的得意門生,這幾年成長起來,已經是魅色的首席台柱子。
基本上,魅色大大小小的比賽,都是她去挑大樑。偶爾王妃予不方便,才會輪到李瑩瑩上。這姑娘跟炮仗性格的李瑩瑩不一樣,平時不怎麼跟人交流。獨來獨往,人很清高。
顧笙抬起眼帘看向她。
「我記得你剛來團里的時候,還上過幾次大舞台。後來好像就再也沒上過。」王妃予一雙狹長的鳳眼,個子很高,「你的舞魂還在嗎?」
顧笙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捏緊,一瞬間痛的她手腳發麻。
話說到這,王妃予就不說了。抬手拍了拍顧笙的肩膀,越過她離開了練功房。
顧笙僵直地站在原地,手腳冰涼的感覺許久不能退散。許久,低血糖讓她的眼前開始一點一點發昏,她才回過神。
舞魂還在不在,她也不知道。
吃了兩塊巧克力,眼前發黑的感覺才好了很多。
正好,中介小哥的信息叮叮地跳出來。
中介小哥還是很負責的,或許昨天顧笙窘迫的樣子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他一大早篩選了三套房源。都是距離不遠,安全性不錯的房子。問顧笙什麼時間方便,最好儘快去看,定下來。
顧笙總不能住在周黎安那,解決住房問題最主要。
打了車,她直接去找中介小哥。
小哥辦事也很麻利,回店裡拿了鑰匙,騎著電瓶車就立即帶她去看房了。
「其中有一套價格偏高,但環境是真的不錯。安保、小區設備,都是這一片區域里最好的。你要得急,之前聽你提過不管價格,我才把這個房子的鑰匙要過來。」
三個房子各有利弊。顧笙最終選的,恰巧就是了中介小哥說的中高檔小區。
價格雖然貴,但環境確實不錯。最主要的原因,是顧笙打算振作起來,她需要一個空房間改裝成練功房。這個房子是個二居室。有個房間空出來,正好能用。不過這是個精裝的二居室,傢具擺設都不便宜。能不能動,還得經過房東的同意。
中介小哥跟房東溝通了,徵得了允許,顧笙當場就跟中介簽了租房合同。
交了定金,就拿到了鑰匙。顧笙也不拖延,立即就開始準備新住處的東西。等她簡單地收拾好住處,打掃乾淨房間,天已經完全黑了。
霓虹光透過窗戶照進房間,顧笙一屁股坐在地上,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一天又沒吃東西。
連續兩天這樣餓,她的胃像火燒一樣的疼。她揉了揉胃,先出去吃點東西。
與此同時,周黎安早班回到住處,套房早已人去樓空。
黑色的大行李箱攤開放著,裡面散亂地堆著女士的衣物。周黎安瞥了一眼,有點意外顧笙的行李還在。不過進了房間看,又沒有人。
意料之外的意料之中。
揚了揚眉,他走到沙發邊坐下。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胳膊肘往靠背上一放,整個人往後靠去,懶懶地吸了一口煙。
他今天連續做了三場手術,從早上九點站到了下午七點半。結束后就趕回來,到現在一滴水都沒喝。周黎安仰了仰脖子,朝天吐了一個煙圈。濃密的眼睫低垂,遮住了瞳仁,卻遮不住眼底的青黑。
四周的安靜令他心煩。
須臾,意味不明地輕輕嘖了一聲。起身按滅了煙,去客廳拿了一瓶冰水。
咕嚕咕嚕地灌完。捏扁,精準地投進三米遠的垃圾桶。打了電話叫客房服務送食物上來,他則轉身去了浴室。
連軸轉了三十個小時,鐵打的人也壓力很大。這幾天手術多,他幾乎沒有休息過。浴室的熱水衝到皮膚上,沒有洗清他滿腦的疲憊,反而燙得周黎安一激靈,睜眼了。
皺著眉頭看向調節溫度的把手,周黎安有些詫異,浴室的熱水溫度怎麼這麼高?
門鈴忽然響起了。
周黎安將熱水調節到常用的溫度,沖乾淨,套了一件睡袍就出來。
門打開,顧笙窘迫地望著身上還在滴水的周黎安。他一頭黑髮濕漉漉的垂下來,遮掩了眉眼中的鋒利。水珠順著髮絲滑落,掉入睡袍中,很快打濕了一片。
「呃……」顧笙其實在外面徘徊很久了,做了差不多十分鐘的心理建設,才按得門鈴。
「我是來拿行李箱的。」
周黎安沒說話,懶懶地抬眼看她。
顧笙的臉頰控制不住有些燒,這麼晚才過來拿行李箱,怎麼看都有點目的不純,「對了,你吃了沒?我順路還給你帶了吃的。」
顧笙尷尬地舉起手裡的打包盒。剛才吃完餛飩,順便打包了一份。
她縮著脖子,明明就是來拿行李的,對上周黎安的眼睛就莫名站不住腳。她再次強調:「今天有事走得匆忙,行李箱沒來得及帶出來,方便我進去嗎?」
周黎安姿態懶散地倚在門邊的柜子上,漫不經心地翹起嘴角:「只是來拿行李箱?」
顧笙的臉一瞬間漲紅:「對。」
「進來吧。」
周黎安短促地笑了一聲,讓開了空間,讓她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