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第五十九章
「我爹在世前招攬的那批僱農都很踏實,要不是因為我爹去世,土地肯定一直交給他們打理著。」
秦小滿和杜衡商量著要去聯繫僱農,其實這事兒原本也犯不著他們費心神的,像把土地租用出去這種事情只要各項條件都達標了,這事兒不像做小生意一樣愁沒有人來捧場。
如果有的話,要麼是收取僱農的田產分成抬高了,要麼就是土地過於貧瘠產糧太少,再者就是有違朝廷條律的租出。
一般來說消息只要提前放出去,附近沒有土地的人家自己會提著東西上門來好言好語的求用土地。
他們家而下是各個條件都已經齊全了,然則沒有僱農自己上門來,還是因為已經接近三月,春耕如火如荼的再進行馬上就要播種莊稼。
人家沒土地的早在去年冬就遊走地主豪紳家借用到地了,少有這個時候了還沒地的。
為此兩口子也頗為煩惱,沒有僱農主動上門田地也不能在那兒干晾著,秦小滿提議去一趟先時在自家做過僱農的那些人家看看。
普通老百姓一旦淪為僱農以後,幾乎很難再翻身脫離這樣的命運,畢竟自由身擁有自己土地的老百姓尚且過著層層盤剝的日子,而僱農還有一個東家,年復一年的只吊著口氣不餓死罷了。
生的子女多也都送到了僱主東家去為人奴僕。
秦小滿翹起嘴角,要不是當初被這俊俏的模樣給迷著了,他指不準兒找個僱農做上門女婿呢。
接著又端了水出來,沒有專門待客的杯子,是用吃飯的缺口陶碗。
如今都春耕了還有僱主找上門,實在是意外之喜。老農越發的恭敬起來,只怕丟了這東家。
杜衡先扶著秦小滿坐下:「是,家裡預備拿三十畝地出來給僱農種,只是現在時間有些趕。不過家裡的地年前已經翻過,簡單的料理就能下種子,前來問問有沒有還沒尋好土地的僱農。」
田灣村裡的僱農都住的偏,本就多是外頭來的,村子大多是以原住民和大姓為尊,外來的大抵都會受到排擠,更何況還是因為受難而來村子里落戶,低人一等的僱農。
「也不一定,你要是肯出賣色相,說不定旁的人家也願意給你一畝三分的。只不過你這麼傲,想來也是不願意委身給別人,只有餓死的份兒了。」
而今再見秦先生的公子夫婿有出息,現在考中了童生有了功名,老農也是觸動衷腸,不免抬起衣襟擦了擦眼角。
如果不是秦小滿帶他過來,在村子一年多了他竟然不曉得還有這樣的地方。
杜衡寬慰了老人家一聲,既見還有人要租用土地也就放了心,道:「這樣吧,麻煩二擔叔召集這頭的人問問,哪些人家要租地的明日到家裡來,三十畝地要的人也不多,到時候過來領看土地再簽字畫押。」
兩人跟著老農一起進土棚房子,到了房屋聚集的地方,屋檐後頭一道身影捂著屁股一晃而過。
僱農只怕是借租不到地的,這朝僱主找上門來的還是頭一位,最要緊的還是以前就租過土地的老僱主,什麼品性他心裡清楚。
老農見著杜衡給了他選人的機會,十分榮幸的沖著兩口子點頭哈腰:「好,好,到時候定然把人給您尋齊。定然給杜童生和小滿公子找好的。」
「小滿公子怎的沒有早說,如此也不必辛勞跑一趟。」老農看了一眼秦小滿的肚子,又道:「這頭偏遠消息不多靈通,雖有僱農沒有租借到足夠的土地,但是看著已經這個月份了,也以為沒有東家租地出來。」
「您尋我有什麼事兒?」
老農連忙道:「有,有!」
杜衡聞言眉心微動,旋即低笑了一聲,小滿說的不錯,看著這裡的老百姓他實在覺得苦,若真流落至此,自己哪裡還有今日科考的機會。
天氣晴朗,老農沒好意思把人請進腌臢寒磣的屋裡頭,殷勤的端了兩張凳子出來,讓兩人在還算整潔的院子里坐。
僱農也是愁,朝廷改了律令以後能僱農的人戶少了大半,僧多粥少,僱農想要租借到土地也就比以前難的多了。
秦小滿的眼睛在幾個僱農身上晃來晃去,驚訝僱農頗里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些漢子了,成親前還真沒過去瞧。
清早上老農就帶著幾個僱農上門來了,虎子見著生人在院子里跳的人高,兇巴巴的汪汪直叫,被小滿訓了回屋去。
「趕緊回屋去!」
「小滿公子和杜童生說您想招攬僱農的事兒是真的嗎?」
僱農家的孩子因窮苦,許多是衣服都置辦不起一件成套的,男孩兒就光著屁股蛋子跑,都是見慣不怪的事兒。
秦小滿走在前頭,看著東張西望的杜衡,眉心擰的跟麻花兒一樣,挑起眉毛:「要是當初我沒帶你回來,說不準兒你就在給人做僱農了。」
這些僱農一般都會自發的住在一片兒抱團取暖,也能相互關照。
杜衡見狀上前牽住秦小滿,他把來意說了一遍,老農已經下垂的眼皮掀起些光彩來:「快屋裡請。」
翌日,剛剛吃了早飯,杜衡在秦先生的屋子裡正在翻看有沒有院試的文章書文可以用。
自覺在村裡常見的那些村戶條件已經挺差的了,然則真正苦的竟然還在這一片兒。
迎面走來個蠟黃的老農,個子矮矮的還沒有秦小滿一個哥兒高,像是被太陽曬得快乾了的樹杈子,扛著把小鋤頭,臉上的褶子能夾死蒼蠅。
杜衡跟著秦小滿過了小山丘又經行羊腸小道,這才遠遠的瞧見了幾個矮小的泥坯茅草屋,中間碰上了幾個村民衣褲上的補丁比缸里的糧食還多。
雖說已經考過了試,但他養成了早起溫書的習慣,現在不看書像是落下了什麼一般。
老農昨日說要找好的來,想必也是篩選的健碩能幹的過來讓東家看。
一雙渾濁的老眼還識人,見到秦小滿很恭敬的稱呼了一聲公子,因著昔年他在秦家做過僱農。
杜衡聽見聲音捏著書出門,見著包括昨天接洽的老農一共來了六個人,除卻老農外,其餘五個來的也是漢子,看著體格兒還高大。
他上前攙住了秦小滿的胳膊,作勢討好一般:「想來還沒有好心的地主豪紳會把土地租借給個瘸子,我也只有餓死的份兒。說到底還是你心善,肯接納我。」
杜衡正想著就再淺吃一口軟飯吧,忽而聽到一聲沙啞的招呼。
「小滿公子,您怎麼過來了?」
老農呵了一聲,像是個小孩兒連忙從屋背後躥走了,餘下個光溜溜的虛影兒。
以前他在秦家做僱農的時候秦先生為人溫吞厚道,從來不苛待僱農,只可惜這麼好的東家只服侍了幾年便不幸離世,每年前去租借土地的時候曾經在秦先生手底下做過僱農的都要說起一番秦先生,無不嘆惋。
秦小滿回頭循聲望去,眸光一亮:「二擔叔,我正說來找你呢!」
而下一戶人家好的租借到三五畝地,少的還有一畝沒租上,正愁的不可開交。
當然,他只是單純的好奇。
杜衡拎著兩條長凳子出來,乾咳了一聲把手裡的書遞了過去:「幫我放在屋裡。」
秦小滿微眯眼睛,什麼書還得他捧著進屋去,杜衡指了指扉頁上秦先生的名字,小滿老實拿進去了。
杜衡這才道:「坐吧。」
幾個人拘謹的站在一頭,依次給杜衡問了安,老農坐下后才跟著坐下。
杜衡客氣歸客氣,但還是擺出了東家的氣勢,他端坐在村裡常見的竹藤椅子上,正色道:
「我們家土地租用出去若非是特別情況,不會輕易收回,計劃的是定下了人家就儘可能的不再多番更換。按照市面上的,秋收繳納糧產給朝廷以後要繳納三成糧產到主家,剩餘的自行留用;一畝地按照薄地和良地區分,有最低限度的糧收標準。」
「二擔叔已經和你們說了吧,我這手頭上有三十畝地。你們可商量好了各要多少?現在有什麼異議和問題可以提出來。」
幾個男人扭頭各自看了一下對方,最後目光落在了老農身上,顯然覺得在這裡只有二擔叔具備和杜衡交談的資格。
「旁的沒有什麼,只是」老農頓了頓還是如數說道:「我們事先沒有準備好那麼多庄種,怕是,怕是要先跟秦先生借。」
「這個沒有問題,借多少一一記下籤字畫押,秋收后如數補上即可。」
這是眾人心頭最要緊的,家裡本就只有幾口糧食緊著肚子堪堪夠吃,年前租到了多少畝地在春耕前做好了安排,這突然來的土地自然也就沒有提前準備多的莊稼種,家裡的下等糧食就算捨得擠出來,可品質也不足以做種子。
現在聽到東家並沒有旁的要求直接肯借,大家都鬆了口氣。
於是再沒旁的,杜衡早就從里正那兒要來了算是招收僱農簽字畫押的模板,然後再自行根據自家的條件填寫上就成。
杜衡依次把條例念出來,雙方都沒有問題了便寫上租用的畝數,再經本人簽字畫押。
「多謝杜童生租土地給我們用,我們定將杜童生的土地當成自家的土地一般好好照料,秋收之時準時繳納上糧產。」
杜衡道:「如此極好。只要你們把土地照料的好,多產糧食,我和小滿也不會虧待大家。」
「是,是,我們定然盡心竭力。」
秦小滿站在門欄前,輕輕靠著門框,瞧著素日在他面前溫吞的杜衡,理起事兒來還頗有些派頭,倒是像他堂叔了。
僱農走了以後,杜衡又去了一趟里正家裡再過了一遍手續,至此家裡的三十畝地就安排妥當了,此後也算是小半個老爺。
說來算是天時地利人和了,許多初做童生的讀書人考上也只虛有個門面兒,因家裡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土地行駛特權;
而有的土地多的人家家中子弟無用,削尖腦袋也擠不進生員行列,白糟踏了家裡許多的地產,不能低成本的招攬僱農,而花大價錢請人耕種。
他們家剛好土地多些,自己又考中了個童生,也是許多人家都羨慕不來的好條件了。
秦小滿咂摸著嘴小心把今日畫押的字據收起來,這可是能和地契銀錢放在一塊兒的要緊東西。
幾張紙薄薄的,但價值不小,他是看在眼裡,歡喜在心裡。
杜衡也知他高興,他心思一樣。
家裡除卻交給僱農打理的三十畝地,手頭上還自剩了十畝肥地,四畝田和六畝地。
這些地不多種起來也沒什麼壓力,應著時節種植點稻子和蔬菜,夠自家人吃和養點牲口了。
很快村裡的人就發現秦家的地里出現了僱農的身影,在地里勞作的村民不乏有議論的:「這滿哥兒跟杜衡還真是動作快,前幾天說要招攬僱農,今兒人就到地里了,這福氣可真是好。」
「是啊,咱們村裡沒出幾個讀書人,這朝秦家還就佔了兩個。」
「還有個不是不在了嗎,還作數啊?再者不過是個童生,也就在咱們村稀奇而已,放在縣城外頭人家都不拿正眼瞧的,你們這是少見多怪。」
村民聽著這話回頭,見著是趙娘子。
「話也不能這麼說啊,那縣城裡不拿正眼瞧的童生是捐錢買的嘛,正經考的還是頗受人敬重。」
趙娘子嗤了一聲:「嗨喲,現下考個童生瞧你們就上趕著巴結了啊,人家還不一定瞧得上咱們這些人咧。這中了童生咋的連席面兒都不擺,這不就是明擺著不想跟鄉親們撇清嘛。」
村民聽這話心裡也微有點不舒坦,按道理考上了童生還是這麼好的成績,應當會擺席面兒昭告一番,可這些天了秦家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
雖說也不一定能指著人家幹啥,可畢竟是自己村子的人,要真考上了點就瞧不起村裡人了,多少也讓大伙兒心寒。
「我們家擺不擺席面兒跟趙娘子沒半毛錢干係吧,就是辦了也不請你,怎的還這麼著急想幫我們家張羅啊?你要是想擺這席面兒也叫你們家趙杞考個功名出來唄,到時候擺個三天三夜正好。」
一道聲音插進來,大伙兒下意識都屏住了氣,抬頭看見挺著個大肚子的秦小滿提著把鋤頭出來。
懷著孩子下地在村裡並不奇怪,不下地反倒是顯得有些矯氣,先時小滿養身體的時候村裡也沒少說,不過而下人家裡都招攬到了僱農,就跟家裡進了一批不花錢的僕人一般,這當頭竟然還來下地。
趙娘子見著說人長短當即被抓住,臉皮再厚實也有點掛不住臉,不過到底是塊老薑,不會像秦小滿干姑姑那麼窘迫。
「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張口閉口還提我們家杞子,怎的,還掛記在心頭呢?」
秦小滿挑了個白眼:「撒泡尿照照吧,你家那寶貝兒子躺屋裡那麼久,不提起我還當村裡沒了這口人。」
兩頭都罵的難聽,村民們想勸又不好勸的。
「呸!別以為你家的考了個童生就多了不得了,可勁兒的顯擺吧,再顯擺也就只是個」
「吵吵什麼呢。」
趙娘子正想無奈一般開罵,村裡主道上傳來聲音,大伙兒見著是駕著板車的秦雄。
「小滿,家裡僱農的事情辦妥了?」
秦雄挑起眼皮看了一眼遠處正在滿哥兒地里忙活的僱農,臉微有點生,村裡的人一下子就能分辨出來。
秦小滿正和趙家的婆娘掐架,一下子被秦雄打斷,他癟了癟嘴。
若是自己繼續罵咧,秦雄肯定見著杜衡要告狀,少不得又要挨訓斥。
杜衡脾氣很好,人也溫和,按道理他這種連秦雄這般暴脾氣都不怕的,根本不會怵杜衡。
只是這人會吃飯的時候說他,睡覺的時候也說,磨人的很,簡直比揍他還麻煩。
秦小滿憋下氣:「好了。」
秦雄應了一聲:「你堂叔讓我帶個信兒回來,杜衡要是把家裡的事情處理完了就去縣城裡找他一趟。」
秦小滿聞言揚起眉毛:「堂叔尋他有事?」
「許是他讀書的事情吧,也沒同我細說,先前不是說學政還誇獎了杜衡嘛,叫他去縣城裡吃頓飯認認人也不一定。」
秦小滿一聽這話,登時就像虎子翹起了尾巴一樣:「噢,那好啊,這兩日得空了我就叫他去。」
村民不是聾子,說的這麼大聲誰能聽不見。
「那我先回去了啊,你挺著個大肚子少在外頭到處跑,待會兒杜衡又該著急了。」
「他在地里,我給他送鋤頭去。」
秦雄應了一聲,架著車走了。
雖是沒有替著秦小滿掐架,但是幾句話下來卻被罵人十句還厲害。
村民登時就殷勤了,這當兒不單是縣衙里做主簿的秦知閆都看重著杜衡,要喊他去吃飯,甚至連學政大人都誇獎過杜衡,這臉面上的光都要比三月的太陽還耀眼。
學政是什麼人,雖是專管讀書人的事兒,但面子大,官位高,品階可是在縣令大人還要上頭的人物。
「滿哥兒,你們家杜衡可真有本事,沒想到學政大人也這麼賞識。」
秦小滿心裡暗爽,他二叔什麼時候這麼會說話了,簡直是一針見血。
「學政大人惜才,對讀書人都不錯,也只是被誇獎了一句而已,算不得什麼的。畢竟只是個連趙娘子都瞧不起的童生。」
趙家娘子臉青一陣紅一陣,宛如當眾被人甩了一巴掌。
都說連學政都誇獎杜衡了,她一個村婦反倒是說杜衡不是,時下還怎麼跟人家鬥嘴,怕是叫人以為她覺得自己比學政大人還了不得了。
她沒再開口,狠狠鏟了幾根地里的野草。
秦小滿志得意滿,翹著尾巴去找杜衡了。
「娘以後再別跟村裡的鄉親說人秦家的不是了,以前有過節說道幾句就罷了,合該過去。現在人一腳都踏進了半個鄉紳,您再到處說人家不是太得罪人了。」
趙娘子回家去自己那兒媳婦便說道起她來,她心裡本來就不痛快,覺得輸了秦小滿一頭.
村裡的人一貫會見風使舵,眼見著杜衡考上了童生就想著巴結人家開始說好話,背地裡還議論說秦小滿幸好沒有嫁到他們趙家,不然哪裡有眼下這種福氣,是去世的爹保佑沒進無福之人的家門。
旁人說這些就算了,回家屋裡人還念叨,她哪裡還聽得兒媳婦說這話。
「你誰家的媳婦,這麼同我說話,小孩兒家家曉得什麼。怎麼著,那秦小滿跟杜衡還敢合計起來整我不是,他還沒那權利和本事!」
這回沒等鄭彩娥開口,屋裡的趙杞出來:「先時秋收娘跟里正嚼舌根,方才里正來家裡做今年春耕的登記,原本規定的秋收糧食產量最低要求都往上提了兩石的量。前些年一直都沒提過這事兒,現在變了,那不是里正偏幫著秦家了嘛。」
農戶除卻要把每年糧產繳納給朝廷三成,但並非單單是你今年收多少,按照總量繳納三成就行。
總有懶漢不好生對待耕種,為此秋收之時糧食產量不高。
農戶產量低,朝廷收到的糧食就少,朝廷支出眾多,自然是會想法子管控老百姓不老實耕種的問題。
於是律令一下,要求按照每年耕種的土地,旱地和肥地簡單評估,有一個糧產的最低限度。
就好比說一畝肥地尋常可以產兩石糧食,當年沒有什麼大的普遍性災害,如此繳納糧產的時候,這畝地就得至少產糧一石半才合格。
倘若沒有秋收的時候沒有達到最低限度,那麼就得再繳納了三成糧產以後,差多少到最低限度,就得自行補齊最低限度的糧繳納給朝廷。
朝廷條令是如此,但具體實施還是看地方上,具有一定的彈性。
里正會根據各戶人家的具體情況來安排。
以前趙家還算老實,里正對其印象不錯,即使趙家每年的糧產多,可以向上提高一些最低限度,但里正一直給趙家人情,不曾提高限度。
而今年來登記時,在先前的基礎上提了兩石的糧。
「什麼!」
趙娘子心裡咯噔一聲,她沒想到里正竟然會突然給他們家升高限度,兩石糧食可是一畝肥地的產量,雖說按照平素家裡的產量要完成問題不大,可有一條線勒著,稍有不慎就滑到脖子上,心裡總歸是惴惴的。
哪裡能有以前鬆快。
「里正也忒沒良心了些!昔年我們趙家可沒少好好配合他辦事!我找他理論去!」
「娘,里正一直都是依例辦事,以前沒有提高那是給了咱們情面,您現在要是再去鬧事,那恐怕是一點情面都沒了,以後更沒好日子過。」
趙杞勸住了自己老娘。
「我算是瞧出來了,這田灣村裡的都是些趨炎附勢的主兒!」
趙杞擺了擺頭,又何止是村裡,這天底下哪裡不是如此。
若非如此,怎又還會有人擠破了腦袋,傾家蕩產都想考個功名在身上?
「杞子,你,你打今兒起也讀書!娘讓你讀書!那杜衡忙著料理田地都還能考個第一出來,你以後再不下地,全心在家裡讀書,不信還考不出個功名來!」
趙杞聽聞這話一下子夾緊了腿,自己是不是讀書的料子自己心裡還是有數,字都不能全數認清,他怎考的出來什麼功名。
「娘,您可彆氣糊塗了。我,我可讀不來什麼書。咱家裡以前的日子不也好好的嘛,只要你以後不在村子里嚼舌根去得罪秦家,還是跟以前沒什麼差別的。」
趙娘子見自己向來聽話的兒子都學會駁她面子了,更是生氣,破口大罵:「以前那秦小滿是要嫁你的,現在撿了個瘸子回來還考中了童生,你臉上不臊得慌啊?就沒有一點爭的骨氣!」
趙杞先時心裡是很不平的,但自打在廟會上想整杜衡不成反挨了一通打,在床上躺了兩個月,心思倒是端正了不少。
要緊是痛在身上長了記性,現在可再沒心性兒跟人爭什麼了。
媳婦兒待他好,一直又寬慰勸著他,現在小滿過的也不錯,孩子都有了,兩廂也該各自過好日子。
他覺得他媳婦兒說的也沒錯,就是他娘生性要強,一直還耿耿於懷。
眼見趙杞不說話,趙娘子瞪眼看向鄭彩娥:「就是你把我兒子教成這樣的!現在都不孝敬長輩了!」
「娘,杞子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我就算真教他,要是不對的,他心裡就沒數嘛。」鄭彩娥提起背簍甩在背上,沒功夫跟她這婆婆拉扯:「下地去了,不緊著耕種今年怕是還要自己補貼糧食進去。」
趙杞頂了回嘴,只怕留在家裡又挨他娘訓斥,連忙也拿起鋤頭跟著鄭彩娥出去。
看著自己兒子跟在鄭彩娥的屁股後頭,趙娘子氣的腦子發昏,這家裡越發是鄭彩娥在做主了。
兒子聽她的不說,連自己丈夫也越來越向著鄭彩娥,反倒是她說話是越來越沒人聽。
真是小看了鄭彩娥,沒想到是個這麼厲害的主兒。
雖然有些不想承認,但多少她都有點後悔給兒子找這麼個媳婦,當初要是讓秦小滿進門,怕是也比這個好拿捏一點,至少她說什麼外頭的人會更向著他一些。
秦小滿有什麼直來直往,也不像家裡這個會邀買人心。
她煩悶的要死,糧產的事情也是讓她心絞痛,冷靜下來,里正的警醒也讓她心裡暗暗打了個寒顫。
經此一事,她心裡再不甘也不敢如何了,再橫說到底也只是個農婦,只靠著潑辣不講理一張嘴厲害。
然則家裡只有幾畝地值得炫耀,沒做官兒的也沒經營生意,這手頭有點子權利的動動手指就讓她喘不過氣來,若真被算計來,他們家如何頂的住。
村裡倒是安生了些日子。
過了幾日,家裡的農田灑下谷種后,杜衡閑了下來,他收拾了一番,依言去了一趟縣城的秦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