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家無情，亂世公主

事情要從蕭慶入城后的和談開始說起，在談條款之前，他有意無意提起了一件事。

「前幾日二太子新納了一位宋女為侍妾，據說此女曾是宋國皇宮的宮女，陪嫁進了宰輔蔡京家。」

負責接待談判的吏部尚書莫籌、翰林承旨吳開不明所以，只是笑道：「想來應該是茂德帝姬的陪嫁，帝姬…曾下嫁給蔡京之子蔡鞗。」

「哦，原來如此。」

蕭慶佯作恍然大悟，旋即又疑惑道：「聽聞蔡京獲罪貶謫，如今是生是死？那他的家人呢？帝姬可否受到牽連？」

「蔡京…貶謫荊湖，雖老邁，但尚在人世。蔡家子弟受牽連著不少，不乏流放貶謫，不過……茂德帝姬乃是官家的親妹妹，有手足之情，故而留居東京。」

吳開小心回應著，心裡不免有些打鼓，蕭慶好端端提起此事作甚？

「聽聞茂德帝姬美貌動人，乃是宋國皇家貴女中的佼佼者？」

「茂德帝姬才貌雙全，溫雅嫻淑，深得太上皇寵愛…」莫籌隨口回應，心裡突然一顫，和吳開對望一眼，想到了什麼。

果然，蕭慶先是寒暄了一陣其他事宜，突然說道：「往後宋金兩國議和成功，當效仿漢與匈奴，唐與突厥。」

「貴使是說？」

「自然是結為姻親啦！」

蕭慶笑道：「兩國皇族聯姻，親上加親嘛，來之前，二太子與相國都有交代。」

話說到這份上，只要不是傻子，都聽得懂弦外之音。

蕭慶走後，莫籌與吳開有些為難了：「這金國二太子是看中茂德帝姬了呀，可是……帝姬已經嫁為人婦。」

「那又如何？女真人不講究這個，想來那完顏宗望是從宮女口中得知帝姬美貌，動了心思。」

「想來如此，難道真要讓茂德帝姬去和親？大宋……對陣遼夏多年，用兵艱難，卻從未有過和親之舉啊，朝野怕是……」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兵臨城下，還有那麼多顧忌？如果用一個女人，能換來金人退兵，縱是公主，又有何妨？」

「可是…官家會同意嗎？兄妹手足……前幾日鄆王、景王殿下……傳出去也有損聖譽呀。」

「你以為官家是真捨不得幾個兄弟為質？只不過……這背後的水深著呢，無情最是帝王家，哪有什麼手足親情可言？

官家連河北半壁江山都捨得，豈會捨不得一個女子？至於聖譽，那就更好辦了。」

「有何辦法？」

「這還不簡單，茂德帝姬不止是皇家長公主，還是蔡府的家眷啊，蔡府是什麼？罪臣之家，從其中選幾個歌姬侍女送與金人有何不可？」

「這倒是可以掩人耳目，只是……駙馬蔡鞗也在東京，他能願意？」

「他不願意又如何？再者說了……蔡鞗，只怕是屁顛屁顛，很樂意呢！」

兩個主和派的混賬大臣一番商量之後，便入宮前去奏報，在君前也不知是怎樣一番說辭，說動了皇帝趙桓。

一道旨意傳到了開封府，讓從蔡京、童貫府中選出二十四名歌姬侍女，送去劉家寺完顏宗望的大營里。

……

太師府中，茂德帝姬趙福金被一道口諭弄的莫名其妙。

聲稱作為罪臣家眷，往後不得再享公主儀制，需著常服淡妝，甚至還送來了一套一副，命其更換前去開封府。

趙福金一頭霧水，這都什麼跟什麼？但傳旨的確實是垂拱殿的宦官，自然不敢違拗。

茂德帝姬換好衣裝之後，剛出門便遇到了駙馬蔡鞗，一臉得意地看著她。

「穿上這身衣服……和我家的歌姬也沒什麼兩樣嘛！」

「駙馬怎能如此說，豈非羞辱殿下？」茂德帝姬的侍女采菱有些不滿。

「羞辱？這才哪到哪？」

蔡鞗冷笑道：「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嗎？從今往後，只不過是我蔡家的歌姬……一介罪婦罷了。」

「駙馬在胡說什麼呀？」

「我可沒胡說…」

蔡鞗十分得意道：「女真人可不會像我這般客氣…從今往後，你們不過是金人的玩物而已，別妄想像以前那樣，在我面前高高在上。」

「你說什麼？」這下子，茂德帝姬臉色一變，突然想到了什麼。

「哼哼…你很聰明，明白了是嗎？」

看著滿臉冷笑的蔡鞗，茂德帝姬皺起了眉頭，半晌道：「你我好歹算是……「

「算是夫妻一場嗎？」

蔡鞗不毫不客氣打斷道：「這時候想起是夫妻了？這些年，你給過我好臉色嗎？連你的房門都進不了，碰都不讓碰一下，還好意思說夫妻一場？

你不是清高嗎？這下子…在粗暴的女真人面前，看你如何清高？真是……給臉不要臉。」

「你……」

茂德帝姬攔住了發脾氣的采菱：「我要進宮，去見皇兄。」

「省省吧，你以為……這是誰的意思？」

蔡鞗冷冰冰道：「天家無情，面對江山權位，一個女人……一個妹妹，算得了什麼？

我勸你清醒清醒，想想往後的日子怎麼過，想想怎麼討好金人吧，哈哈哈哈……」m.

蔡鞗在狂放的笑聲中，揚長而去，茂德帝姬聞言直接癱坐在地，臉色蒼白無比，血色全無，一瞬間整個人沒了絲毫力氣。

「殿下，你怎麼了？你們……到底在說什麼雅？」采菱兀自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茂德帝姬一時無言，兩行清淚從眼眶裡湧出來，無聲低落，好半天悠悠道：「無情最是帝王家……什麼金枝玉葉……到頭來……不過是一顆棋子……什麼也沒有了。」

「殿下，你是說……」

茂德帝姬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中，采菱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頓時臉色大變。

「殿下，我們去延福宮……去求太上皇吧？他老人家最疼你。」

「疼我？真的嗎？」

茂德帝姬苦笑一聲，絕望地搖搖頭：「不必了，除了金人退兵，誰也救不了我……也許，這就是命。」

「金人退兵……」

采菱喃喃道：「殿下，別著急，興許……有一個人能救你……能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