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持酒平天下42

第153章 持酒平天下42

夜沉如水。

在監獄里連續聽了一日縉朝人狂歡,被昌盛帝打擊得有點癲狂的魆族族長,突然一下像是清醒了一般,看向欄杆外插在牢獄里的火把,唇角勾起一抹得意地笑:「算算日子,該到時間了吧?」

就算縉朝人贏了戰爭又如何,勝利最終還不是他們魆族的!

只有看不見的隱患才能給他們帶去致命點一擊!

而他們魆族最擅長玩的就是這些隱患了。

昌盛帝還是太自負了,以為他們輸了戰爭就沒有後手了么?

只有深處絕境才能讓人起死回身吶。

京城裡,當所有的百姓和達官顯貴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當中時。

一匹快馬衝進了京城,直奔太醫院而去:「太醫院有人嗎?太醫院有人嗎?」

裴望舒在太醫院門口使勁敲門,他知道,太醫院最近在研究什麼東西,很晚才會散值,所以這個時候太醫院裡肯定有人。

「出什麼事了,這麼緊急。」太醫院的醫官們打開門,看到來人一臉緊急的樣子,問了一聲。

「快快快、召集所有御醫跟我去軍營走一趟。」裴望舒剛從京城外的軍營策馬回來,氣息都還沒有喘勻,倚在太醫院門框上,捂著肚子頭髮散亂地跟太醫院開門的醫官說話,「軍營里大批量的將士在出天花,你們趕緊去看看吧。」

「什麼?!」太醫院的醫官聽裴望舒shuo軍營里有大批量的將士在出天花,嚇得面色一白,隨即又趕緊問道,「軍營今日不是在舉行慶功宴嗎?你確定是天花而不是其他的病症!」

「軍營診治的,說八九不離十了,你們快些吧!」裴望舒心急如焚。

他今日在宮裡散值后就跟穆將離一塊去了軍營,一起慶祝。

正當酒飲到正酣時,穆將離不太舒服地撓了撓身子。

他當時也沒有在意問了她一聲:「怎麼了。」

穆將離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地跟他說:「不知道怎麼了,這幾日身上總是很癢,清洗過後也緩解不了。」

可能是今日酒喝得有點多,她說身上癢,他就向她看了過去。

誰知道,這一看就看出點不對勁來。

只見穆將離滿臉漲紅,她剛撓過的脖頸上全是紅疹和抓痕。

他伸手觸碰了她的臉頰,燙得嚇人,正想請軍醫來給她看看時,軍營里就有將士來報。

「將軍、將軍,不好了!」來的將士說道,「軍營里突然有不少將士發熱嘔吐,身上還出了不少的紅疹。」

「軍醫怎麼說!」裴望舒一聽這癥狀跟穆將離一模一樣,趕緊問道。

那將士咬了咬牙,吐出兩個字:「軍醫說十有八十是天花!」

「什麼?!」裴望舒和穆將離當即就驚呆了。

天花是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疫病。

沒有出痘前的潛伏期與人接觸過後也會傳染給旁人。

大軍班師回朝的路上,一路上不知道經過多城鎮和多少百姓打過交道。

不能保證有沒有傳染給這些百姓。

況且回到京城后,不提昨夜軍隊就與百姓們有過接觸,就說今日百姓們對將士們夾道歡迎,還有看到自家孩子完好無損地從戰場回來,抱著孩子又親又摟之人。

要真是天花,這麼多人恐怕都要玩完。

一想到這個可能,裴望舒和穆將離都不耽誤。

尤其是穆將離,當即就將裴望舒給轟出了軍營,勒令他以後不準再踏進軍營半步。

裴望舒活了三十多歲,眼看人生已經過半,好不容易要走上娶妻生子的日子,媳婦就生病不要他了。

一路駕著馬飛奔回的京城。

不管怎樣,他媳婦不能有事!

「我這就去通知院使。」醫官一聽事態緊急,不敢耽誤進了太醫院就把此事給通傳了。

不多時整個太醫院的人出動了。

裴望舒看到段祐言,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樣,拉著他的手,央求道:「段哥,不管怎樣,你救救阿離,她沒有親人,她只有我了,她還年輕!」

剛封侯,花一樣的年紀,正是最燦爛的時候,她不能有事。

「我知道,你放心,我肯定會儘力醫治的!」段祐言還從來沒看到過裴望舒如此無助過,握緊他的手,給予他信心。

「哎!」段祐言的年紀在這兒,加之他人又軸,醫術也還行,被他這麼拉著手一握,裴望舒失魂的狀態終於好些了,很相信他的應了一聲,「那段哥,小離就交給你了!」

裴望舒一夜未睡,在心裡祈禱軍營的情況不是天花,而是使用了什麼不幹凈的東西所致,過幾日就好了。

但他的祈禱並沒有起作用,段祐言跟著御醫們去軍營看了,確定了,是天花!

一瞬間,裴望舒都快栽到地上去了,面色比哭還要難看。

「段哥,你們太醫院有法子醫治天花的吧。」人在絕境的時候,腦子會變得格外的清醒,裴望舒想起,盛雲錦的醫館里就有能給小孩醫治天花的大夫,從而想到太醫院裡肯定也有醫治天花的法子。

「有。」段祐言給他點頭,「但是這種法子見效很慢,得人守著醫治,不能離人,很耗費人力物力。」

只能單個的醫治,一旦數量增多,量會引起質變,天花的強度也會比平時強上很多,所以遇到這種傳染性強的天花,太醫院也會束手無策。

他們也不能保證他們能夠完全將病人給醫治好。

「我有錢!」但段祐言的話還沒說完,裴望舒就打斷了他,「段哥,我有錢,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只求你救救阿離!」

裴望舒沒有那一刻有現在這般慶幸,慶幸自己會賺錢,也有錢,才能在穆將離生病時,拿得出錢來給她治病!

「我們會儘力的。」段祐言還是那句話,會救他肯定會救的,不管裴望舒有沒有錢,他都會救的。

「要多少錢跟我說——」一聽錢可以救穆將離的命,裴望舒什麼都顧不得,趕緊說,說完又覺得不對,「我待會兒就回府給你搬!」

那些金啊,銀啊的都是死物,沒了還可以再賺,人沒了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軍營里大批量的出現有染上天花而倒下的將士,就連穆將離都沒有倖免,此事,瞞不過昌盛帝。

他在知道的第一時間,就趕去了地牢,他就說這位魆族族長在被俘虜時,為什麼還要奮力向他刺一刀。

要知道,他身旁可是隨時都圍著不少人的,那天若是沒有穆將離,也會有別人替他擋刀,他的刺殺根本就不會成功,但他還是做了。

做完后還說了那樣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你來了。」魆族族長看到昌盛帝的身影,原本瘋瘋癲癲的一個人,現在已經把自己給收拾妥當了。

「天發的潛伏期已到,現在病疹全都出來了吧。」魆族族長盡量乾乾淨淨地站在昌盛帝面前,此刻他,才曉得有一分一國君主的模樣。

「你承認了,你是你乾的。」原本昌盛帝只是有所懷疑,畢竟天花在縉朝時不時地也會有幾例,引起傳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他一走到這兒魆族族長就自己承認了,昌盛帝慈祥的眉目收緊,又變回了戰場上那個不怒自威的鐵血皇帝。

「當然是我乾的。」魆族族長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最後那一仗中,我的百姓們都與那有天花的人接觸過,甚至連他們手中的武器和身上的衣物都是那有天花的人接觸過的,這麼多人,怎麼都會有人傳染上的,怎樣,你的將士有不少都感染了天花吧。」

魆族族長看著昌盛帝的臉色,從未有那一刻有他現在這般舒爽過,這才是是他最終的必殺技。

那麼多人,加上他那最後一刀,不管是那天晚上參戰的將士,還是他們班師回朝後,沿途所經過的人,還是他們回京后夾道歡迎的百姓,甚至還有歸家的將士,都能夠將這天花病疫帶到縉朝各地,讓天花在縉朝遍地開花。

饒是他們縉朝再地大物博,人才鼎盛,全國各地這麼多天花同時爆發,他們也會束手無策的。

「你簡直是個瘋子。」得知魆族族長的所作所為後,本就脾氣不好的,昌盛帝直接罵了他一句,「你這樣的人,根本就不配做一個君主。」

為了打贏一場仗,不惜讓治下的百姓主動感染天花,只為了給敵國帶去致命一擊,真是把一個君王最基本的良知都摒棄了,只餘下了不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一條。

「不這樣,我怎麼能贏得了你呢。」魆族族長倒是淡定得很,做都做了,還怕別人說嗎?

「你就不怕我現在就殺了你?」昌盛帝眼神狠厲地看著魆族族長,他只要殺了他,就算縉朝人都死了,魆族也勝利不了。

「來來來。」魆族族長伸長了脖子給昌盛帝,他都成為階下囚了,他還怕死嗎?

「死真是太便宜你了。」但是昌盛帝沒那麼傻,現在把他殺了,只能解一時之恨,反而便宜了他,讓他得以解脫。

死是這個世界上最解脫的懲罰。

對於這種不把人命當人命看,不把子民當子民看的君主,昌盛帝偏不讓他解脫。

「你就且等著吧,縉朝不會因為投毒而走向衰亡,只會越來越強大。」昌盛帝丟下一句話,就徑直出了牢房,向朝廷走去,召集所有大臣,商討此事。

許懷謙和陳烈酒陪著兩個小孩,被窩都還沒有睡熱,就被人給叫了起來匆匆趕到了朝堂。

在朝堂上見到了一臉頹廢地裴望舒,許懷謙嘆氣地想上前去安慰他。

「你別碰我。」誰知裴望舒反應很大的躲開了,「我去了軍營,他們發病的時候,我就在一旁,說不得身上也染上了一點。」

雖說裴望舒去太醫院通報過消息之後,就回去用酒精將全身給消毒了,身上原來那套衣服也都燒了。

但他知道天花的潛藏期很長,很有可能會傳染給許懷謙在許懷謙靠攏過來的時候,主動躲開了。

許懷謙鬼主意很多,時不時就有新的想法冒出來,說不得,這天花他也有法子。

他可不能有事。

裴望舒不讓他靠近,許懷謙也沒有法子,任由他站在大殿的一角,孤零零地被人孤立。

上頭的昌盛帝還在向百官們詢問此事該怎麼辦,而百官們說來說去都是那些法子。

許懷謙胸膛里向是燙著一把火,不噴出來,心裡很不舒服:「為何不讓太醫院的人進殿來說,出了這種事,全權交由太醫院負責,豈不是比我們這些半罐不水的人強得多。」

許懷謙一開口,

這天花防疫可不是一件小事,軍營又接觸過那麼多百姓,那麼多城鎮,方方面面還要召集衙門,一個小小的太醫院如何調動得這麼多人。

「若是不讓太醫院負責,你們知道若是各處的百姓發熱出痘了該怎麼處理?」許懷謙看著他們,「若是不讓太醫院負責,底下官員分得清什麼是天花什麼是不是天花嗎?」

「若是不讓太醫院處理,他們知道怎麼防疫是最有效果的嗎?」

出了事不是想著怎麼兵荒馬亂的去施救,而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將所有的疫病都扼殺在搖籃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這些官員們一不會看病,二不會治病,讓他們說法子,說來說去都是那些老法子。

原來的疫病防疫效果也就不用說了。

「許大人說得是。」許懷謙一出聲,他這一黨人都站出來說話力挺他。

上頭的昌盛帝想了想,吩咐道:「傳太醫院的人進殿說話。」

不一會兒,太醫院的諸黃粱和段祐言都進來了。

昌盛帝問他們:「這天花,你們太醫院可有醫治之法。」

「回陛下,完全醫治之法,下官不敢保證。」諸黃梁回道,「但防疫之法還是有的。」

這意思就是說,已經出痘的,他們不能打包票,但是還沒有出痘的,還沒有癥狀的他們倒是有辦法。

「就沒有其他可以醫治的法子?」昌盛帝聽罷后,眼中閃過几絲疲憊。

軍中傳出來的數目,說軍營里感染天花的人數已經不下於六萬人。

而這個人數還在不斷地增加,軍營已經完全被封鎖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而那個軍營里駐紮著二十萬大軍,若是醫治不好的,這二十萬大軍將全部折戟在這天花上。

戰爭都沒有讓他們倒下,卻讓他們倒在這天花下。

昌盛帝感覺自己這個皇帝失敗得很。

諸黃梁也感覺到無奈:「回陛下,軍營里的將士們都過了天花的潛伏期,這幾日,染上天花病症的將士們都會接二連三的處痘,太醫院根本治療不及時。」

太醫院才多少人,而光是生病的人都已經六萬人數之多,就算把他們每個人分成十份,也救不了這麼多人啊。

「發教習令呢?」先前許懷謙就是通過這種方法,讓盛北不受疫情所困的,昌盛帝還想如法制炮。

「不太行。」諸黃梁覺得懸,「這天花與水災不一樣,水災在沒有發病前,還能控制在可控範圍內,但這天花一旦發病,傳染性極強,恐怕沒有多少大夫願意冒著身死前來醫治。」

這點陳烈酒認同,從上次有個得了天花的小孩到處求醫,京城卻沒有一家醫館敢醫治來看,民間大夫對這天花的確是避之不及。

但再避之不及,不也有醫館挺身而出?

他出列道:「雖說發教習令召集不來多少人,但現在多一個大夫就多一份醫治病人的希望,發一份教習令多救一個人也好。」

昌盛帝聽了陳烈酒的話,覺得有道理,吩咐一旁翰林院的編撰們起稿:「一份教學令。」

有人說話了,後面個個官員都開始各抒己見起來,有太醫院在朝堂上查缺補漏,很快一條條防疫的指令都發了出去。

看朝堂上說得這麼激烈,段祐言在心中踱量了又踱量,最後想到裴望舒那個祈求的眼神,也出列道:「啟稟陛下,臣最近在鑽研天花這類病疫,臣發現這人身上的天花與牛身上的天花一樣,但牛卻有自愈的,人卻沒有,臣用牛做過實驗。」

「發現這牛群之間的天花越傳越微弱,到最後越來越輕微,牛得了天花就跟得了普通病疹一樣。」

昌盛帝和一眾朝堂都在為防疫努力,難得聽到一個說天花治癒的,聽到段祐言如此一說,勒令他道:「說下去。」

段祐言狠了狠心出列於說道:「臣斗膽想與陛下請命,臣想將這天花用於人身上一試。」

他知道他魯莽了,但是不魯莽沒有法子,這麼多人得了天花,這麼多人要因為天花而去世。

他明明有一線法子,他若是不說出來,他怕他這輩子都會寢室難安。

段祐言這話一說出來,滿朝寂靜,用人去實驗那天花之法,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不怕這天花越傳越凶么?

大臣們不贊同。

而許懷謙又出聲道:「臣倒是覺得或可一試,現在天花真盛行的時候,這個時候不一勞永逸的解決掉天花,以後別人還會用這個法子對付我們。」

正是要這種時候研究治療天花法子才有效果,這個時候的百姓都會因為天花而風聲鶴唳,恨不得有個救世主把這天花給全部解決了,而過了這個時期,百姓們得過且過,便不會把這天花放在心上了。

「許大人說得有理。」沈溫年也站出來說話,「這天花的潛伏期長達半月之久,半月之內與常人無異,若是不徹底解決它,此後中招的人只多不會少。」

想想吧,一個天花就能折戟他們二十萬大軍,若是有那想要吞併縉朝的國家,會不會想要用同樣的方法試試?

反正悄無聲息的,做了也沒人知道,這事是誰做的。

官員們想了想,屆時,這個國家也用這個天花之法,那個國家也用天花之法,這世界還不全都亂套了。

「臣等附議。」這樣一想,官員們便再也沒有拒絕,他們也怕無聲無息就染上了這天花。

說罷,他們又提了提要求:「只是這尋找治癒天花之法之地,還請太醫院單獨找個寂靜僻靜點的地方好。」

段祐言清楚:「這個自然。」

此事就這樣商議好了,下了朝,段祐言便要著手去辦此事了。

許懷謙找到他:「我給你的牛夠不夠,我那牛場里還有幾百頭牛,一塊給你?」

在這種國家大義面前,許懷謙向來捨得,下了朝,他就想到段祐言要研究這個治療天花之法怕是需要很多牛,便想也不想地把自己牛場里的牛都給拿了出來。

給他心疼的啊。

他養這個牛的初衷是為了吃啊!吃!

但是養了這麼多年牛,一口肉沒有吃上,不是送人了,就是交換了,要不就是用來做實驗了,連錢都沒有賺到。

「好。」段祐言也沒有拒絕,他確實需要更大量的牛來做實驗。

許懷謙給他寫了條子,心痛地走了。

果然,他在太醫院薅了那麼多藥材都是需要還的。

而民間隨著朝廷的再一次教習令一發出,全都知道了從邊關凱旋的將士們染上了天花。

一時間,這些本該受人人愛戴的將士成了過街老鼠,人們沒有打倒是一個個避之不及。

但盛雲錦沒有避,他的醫館因為加入了給小孩子治病,現在發展得很好。

不僅在盛北等地開辦了新醫館,就連京城的分館也在創建中。

收錄了近兩百名有醫學基礎的女子、哥兒學徒,還有八百名的葯仆以及醫侍。

在看到朝廷發出的教習令后,他想也不想地帶著這一千人並兩位會治天花的大夫向京城外的軍營走去。

走之前,還把盛聞燦託付給了許懷謙:「這孩子就暫時交給你們幫忙帶一帶了。」

「哎,你放心。」許懷謙帶孩子都帶出經驗來了,一點抵觸心理都沒有,他倒是擔心起盛雲錦來,「你去要不要緊啊?」

「沒事。」盛雲錦笑笑,「我小時候得過天花,天花對我已經無用了,我去了也能盡一份綿薄之力。」

天花這個東西就是這樣,只要得過一回痊癒之後,便不會再得了。

許懷謙還記得裴望舒的囑咐,聽盛雲錦說他得過天花,又幫他囑咐了一句:「那你去幫忙照顧一下穆將離。」

「好。」盛雲錦沒有拒絕,帶著人走了。

盛家五房的人快馬加鞭在後面追都沒有把人給追回來。

盛家就靠著盛雲錦和段祐言了,他倆這一個研究法子去了,一個去軍營救命之人去了,要是出了點什麼意外,這盛家豈不是又落到別人手中去了。

可盛雲錦和段祐言兩人都不是聽勸之人,決定了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進入那人們避之不及的天花之地。

盛雲錦的到來也給陳烈酒提了個醒,他跟許懷謙商議:「既然這得過天花治癒過的人便不會再傳染了,是不是我們廣邀得出天花之人去軍營幫忙,軍營里死亡的人數也會少些?」

「嗯。」許懷謙點頭,現在軍營里得天花的人數太多了,每日不治而亡的人成車的拉去燃燒。

要是人數夠多的話,就像段祐言說得那樣,單個治療,總比一塊治療痊癒的希望要大很多。

「我哪兒還有不少馬,都賣了應該能弄不出錢出來。」陳烈酒說道,「我再去跟商部還有各大商會說說。」

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陳烈酒的人脈之強大,不是許懷謙能夠想象得到的。

「由我牽頭捐款,廣邀天下出過天花之人來幫忙照料病人,應該不難。」

「不難。」大家都在想辦法,孟方荀也沒有閑著,他聽聞了此事後,就有個想法,特來找陳烈酒說事。

結果一來就聽到了他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我來給他們致謝稿。」

他夫人宋微瀾也道:「廣邀天下出過天花病人的文章我也寫好了,一個人三兩銀子這個數額你們看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了。」許懷謙算了算,就算現在的百姓一個月一年能掙十兩銀子,那也得起早貪黑一整年才能夠整來這麼多錢。

而得了天花之人,若是七天之內不能治癒的話,七天之後就沒命了。

相當於這群人來照顧得了天花之人,只需要照顧半個月或者一個月就差不多了。

用一個月的時間掙一年三分之一的收成,沒有人不會心動的。

果然,宋微瀾那篇以利誘之的文章一發出去,天下百姓為之震動。

不少得過天花的百姓都往京城趕,路上有馬夫船夫一聽他們去京城給將士們治病的,都沒有收他們的錢,還倒給他們包食宿。

可謂真正做到了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在朝廷百姓商戶大夫們的四大部門高效運轉之下。

原本還在不斷倒下的得了天花的軍營的病情也控制在了一定的範圍內。

至少沒再像之前那樣成車的拉人出去焚燒了。

穆將離也從高燒中清醒了過來,她看著照料他的盛雲錦問道:「盛大夫,軍營里死了多少人?」

「一兩萬吧。」盛雲錦每天忙著照顧病人也沒有去數拉出去的人,只是大概估摸了個數。

從來沒有哭過的穆將離第一次落下了淚來:「是我對不起他們。」

要不是她當初中了那一刀,身上帶著病疫傳染給了他們,也不會死這麼多人。

她都把他們從戰場上帶回來了,卻還是沒有保住他們的命。

「別自己嚇唬自己。」就知道她會自責,盛雲錦將裴望舒千萬百計給她帶進來的信遞給她,「裴大人給你的信,你看完后就知道了。」

原來昌盛帝那天晚上與魆族族長對過話后,就知道穆將離肯定會自責,給裴望舒帶了話,讓他找人去開解開解她。

別中了敵國的奸計,讓他縉朝少一枚大將。

穆將離看過信后,心態這才好了很多,她以為都是她傳染給將士們的,沒有想到魆族族長竟然這般奸詐,竟然連自己的子民都可以利用。

更可怕的是,他們縉朝再怎樣也不會有人放棄他們,而魆族呢,魆族的首領都被他們給捉回來當俘虜了,魆族現在可謂是群龍無首,那些百姓就該當如何?

穆將離在想這個問題的時候,昌盛帝也在想,按理說,敵國子民,與他何干?

但是想想魆族近千萬人的死亡,要是因他和魆族的開戰而亡,昌盛帝心裡也不得安寧。

得派個人過去瞧瞧,至少要把天花控制在可控範圍內,不要天花再繼續蔓延下去。

可是他看了看滿朝官員,竟然挑不出一個可以託付之人,不免又有點氣餒。

就在昌盛帝都快要放棄派人去魆族看看的時候,陳烈酒出列了,大聲道:「陛下,臣願往之!」

商部初入朝廷,還是一個五品衙門,想要底下的女子、哥兒能夠如同男子一般走上科舉之路,還需要很長很長的路要走。

他得抓住每一次機會,敢做別人所不能做之事,才能乘風而起。

昌盛帝意外地看著陳烈酒這個哥兒,不得不說,滿朝文武的膽識都沒有他一個哥兒大。

他問了問他:「你就不怕那天花?」

「臣不怕。」陳烈酒搖頭,「再厲害的疫情,臣相信只要是人都能夠破解,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而魆族有著我縉朝需要的琉璃石。」陳烈酒在朝堂上侃侃而談,「現在魆族又正是群龍無首,百姓恐慌的時候,我縉朝只要能夠派人接手掌管,相信魆族幾年之後會成為我縉朝第十四個承宣布政使司!」

「好!」一句話說到昌盛帝心坎里去了,「好一個第十四個承宣布政使司!」

「滿朝文武竟然抵不過一個哥兒有氣魄!」昌盛帝指著人走到你們前面去了,你們還在哭女子、哥兒不該為官。」

昌盛帝這話也很明確了,若是商部的能夠把此事辦漂亮,他願意給商部一個加官進爵的機會!

可此事真的能夠辦漂亮嗎?

不說魆族現在有數不清的百姓感染了天花,商部的人去了能不能回來還難說,就說縉朝和魆族可是死仇,兩國才剛打了一場仗,陳烈酒有什麼能耐,能夠化解兩國干戈,讓魆族人乖乖歸順他縉朝?

不見昌盛帝都留著魆族首領們沒有宰殺,就是在等把這些首領訓化后,讓他們以縉臣的身份回去重新管理魆族。

陳烈酒一個哥兒還是土生土長的縉朝人,他去,還真是嫌自己的命太長。

眾人往許懷謙的方向看過去,想看看許懷謙是什麼反應。

結果許懷謙一點反應都沒有,眾人不免有些失望,夫郎寶不黏夫郎了?

要知道陳烈酒這一去,可能好幾個月都回不來,甚至一輩子回不來,他這淡定的態度不正常啊。

有什麼不正常的。

許懷謙的確是捨不得陳烈酒,但這個方法還是他跟他說的。

從裴望舒那裡知道魆族人竟然也得了天花時,許懷謙就猜到了昌盛帝肯定要派人去治理。

他放不下魆族那塊肥肉的,除非魆族連琉璃石都沒有,真的是一個荒無人煙一毛不拔之地他才會放棄。

他現在知道琉璃有這麼多用處了,他不會眼睜睜看著這塊肥肉餿掉的。

許懷謙在家做了很大的一番心裡功夫,一想到老婆要離開自己好久,他的心都感覺在顫抖,他受不了晚上沒有親親老婆抱著睡覺的日子啊——

重要的是魆族很危險啊,他也怕陳烈酒出了什麼意外。

但是想到讓老婆出去闖一闖,見識見識外面的天地,能夠更加的光彩照人,他便妥協了。

陳烈酒不是他的附屬品,他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抱負。

作為夫君的他理應支持他。

如果他不幸死在追求抱負這條路上也沒有關係,他可以去找他!

所以他跟陳烈酒徹夜長談了一晚上,才有了今天陳烈酒的大膽進言。

昌盛帝掃了眼面無表情的許懷謙,就知道此事是他們夫夫倆串通好了,也不管他們。

他要的是,能夠為他做事的官員,其他他不在乎。

陳烈酒要遠赴魆族去治理的事,反應最大的不是許懷謙居然是糯糯和垚垚兩個小孩,所以都沒有想到。

「阿爹以前經常去外地辦展銷會也沒見你們反應這麼大啊?」許懷謙說他們。

「那又不一樣!」糯糯小哭包的金豆豆不停地掉,「以前阿爹出差就在附近轉轉,現在阿爹要去那麼遠的地方,要跟那麼多惡毒的人接觸,糯糯不準。」

「垚垚也不準!」糯糯哭垚垚也哭,把許懷謙愁得一個腦袋兩個大。

兩個小孩才不管許懷謙,跑到陳烈酒身旁一人抱住一條腿:「阿爹、阿爹你別去嗎?」

「但是阿爹已經答應了你們的皇帝爺爺。」陳烈酒看著兩個小朋友,耐心給他們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何況皇帝的命令是不可能朝令夕改,這回阿爹回去不可了。」

糯糯和垚垚一瞬間哇地一下哭死了。

「我去求皇帝爺爺。」垚垚哭著要出門,「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皇帝,我求他,他肯定答應!」

「垚垚!」陳烈酒沒辦法,只好拉住他,告訴他,「是阿爹自己想去的。」

「阿爹喜歡外面的世界的,從小就喜歡,阿爹還喜歡跟你們爹爹並肩在一起,讓阿爹自己出去努力好嗎?」

垚垚哭著不動了。

糯糯哭得更凶了:「那、那就算要去……也得等段伯伯把天花藥研製出來了再去啊!」

京城這些天因為天花的事,弄得人心惶惶,學校連課都不上了,糯糯對這個天花也怕得很。

他很怕他阿爹也染上天花!

研製天花需要時間的,就算段祐言已經投入到了用人試驗階段,雖說都是一些死囚犯,但那也需要時間的吧。

許懷謙道了一聲:「那可有得等了,不過你阿爹帶著許多防疫天花的藥物去,小心點應該沒什麼大礙。」

糯糯抱著陳烈酒的腿,死活不撒手:「再等等嘛!就等三天!天天之內,要是段伯伯沒有研製出天花藥,我就讓阿爹走。」

左右陳烈酒也是要收拾東西和籌備糧草的,等三天就等三天吧,

因為有穆將離這條人脈,許懷謙和陳烈酒得知魆族現在糧食緊缺,連將士們打仗都沒有糧食可以吃,可以想象百姓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

所以許懷謙讓陳烈酒多弄點糧食過去,先收攏幾個部落,再徐徐圖謀其他部落,這樣阻力也會小些。

本以為三天的時間肯定沒什麼水花,但是許懷謙沒有想到在第三天的時候,段祐言出關了。

許懷謙從未看到過這麼狼狽的段祐言,頭髮蓬鬆鬍子拉碴,陳烈酒說比他們中秀才去他家找他時,還要邋遢。

他出關的第一句話就是對許懷謙說:「有九層的成功率了,我需要人,大量的人的來應徵試驗!」

「好,我給你找。」許懷謙應下了,但是這個找人他還真有些為難。

一個人好找。

一百個人也好找。

但段祐言要的是成百上千的人。

許懷謙把戶部的賬本都翻爛了,準備再籌備些錢財,用宋微瀾的方法看了看能不能再以利誘之一次。

這天下為了錢,鋌而走險的人還挺多的,何況這天花還有九層的幾率呢。

戶部的錢不夠,就在許懷謙計劃著再賣點什麼,要不要把陳烈酒送給他那枚玉佩也給賣了的時候。

軍營里的一眾將士找到他:「我等願意為段大人試法!」

起許懷謙還以為他們是天花治癒了的病人,搖了搖頭:「這個方法天花治癒了的人試驗不了。」

「我等不是天花治癒之人。」將士們搖頭,「我等是自願來為段大人試驗天花之法的人。」

在戰場上這些年,這些將士們看到了朝廷的轉變,加之軍營里的人大批量的染上天花倒下去的時候,也是朝廷和百姓們儘力醫治。

這份情將士們永遠銘記在心,他們沒有什麼可以報效朝廷報答百姓的。

可以報答的唯有這副軀體。

「求人大人成全!」將士們抱拳躬身。

許懷謙紅了紅眼睛:「那你可知道,這法子雖然有九層的成功率,但也有一成的失敗率,你們當中至少有一成的人還是會死於天花。」

這些將士們才剛從戰場上下來,還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呢,就要他們又為老百姓「衝鋒陷陣」,許懷謙實在於心不忍。

將士們點頭:「我等知道。」

將士們又笑:「我等入伍不就是為此嗎?」

身為將士,理因為百姓而戰,不管是戰場上,還是戰場下,他們都是百姓可以信任的壁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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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郎家的小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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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持酒平天下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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